顧卿晚確實心裏頭有些亂,她原本以為依著秦禦那種性子,自己走了,他一定會懷恨在心,找是自然要找她的,但是他一定是懷著找到她,狠狠懲罰她,重新禁錮她的念頭。


    然後,等他遍尋不到時,他一定會憤恨報複,說不定她前腳剛走,後腳他便沉迷青樓,左擁右抱,以此來高調宣布他離了自己隻會過的更好,更滋潤。


    事實上,這樣才像是秦禦那種孤傲桀驁,又少年意氣的人,會做的事兒才對。


    因此,從離開的那一天起,她就做好了選擇,從來就沒考慮過會走迴頭路,會有再迴去的一日。


    她以為她的離開便是斬斷了一切,砍斷了自己和秦禦的未來。讓兩人都朝著相反的方向越走越遠,他過他貴胄公子的生活,而她得到自己想要的自由和平靜的生活。


    然而秦禦卻讓她吃驚了,他竟然沒有意氣用事,也沒有放棄她,他竟在她逃離,狠狠的欺騙和拋棄了他後,還能不顧麵子,為她爭取正妃之位,用盡手段。


    顧卿晚心中是有震動的,她離開時,留下給秦禦的信上寫著她不肯為妾,故此離開。


    如今他卻費盡手段,替她掃平了她最介意的事情,隻等她迴去。這是顧卿晚始料未及的,她心裏像被投進了一顆巨石,麵上波瀾不驚,心裏卻已翻江倒海。


    她得承認,秦禦對她的喜愛,也許比她所以為的要多些,要用心些。她也知道,對此,她心裏是高興的。


    隻是這樣她就應該迴到他的身邊嗎?


    顧卿晚問著自己,她發現她並不情願。這些時日來,隻有她自己知道,她在禮親王府過的並不快樂,她是壓抑的,是憋悶的,是難耐的。


    這些都讓她對禮親王府有種排斥的感覺,她總覺得她即便有了正妃之位,迴去後也未必能夠幸福快樂。


    齊大非偶,當初秦禦對她強行掠奪時,他不懂尊重為何物,那麽如今,他便懂得了嗎?


    所謂相愛容易,相守難。


    即便是如今有了正妃之位,如若秦禦還是不懂得尊重為何,如若他不肯和她一生一世一雙人,像他父王和所有的皇室子弟一樣要三妻四妾,她和他依舊沒有未來可言。


    倘若她不曾離開王府,有了正妃之位,她也許會選擇和秦禦試上一試。


    可是她如今已經離開了,她唿吸了外麵新鮮而自在的空氣,顧卿晚發現她貪戀如今的自在,起碼現在,她不願意迴返。


    說到底,她對秦禦,在糾糾纏纏間,到底動了心,動了情,但是卻絕不到愛到飛蛾撲火的地步,大抵是他當初的強勢脅迫,到底讓她心存芥蒂,難以全身心的投入,總保留著最後的本心。


    然而莊悅嫻說的卻也有道理,女人,不管多強勢,總是處於弱勢的,她有了身孕,若單單為腹中的孩子考慮,大抵真的是迴頭才對。


    現代一個單親的孩子尚且要遭人白眼,更何況是這古代,對於這一點,顧卿晚從來都是清楚的。


    她一意孤行,將來孩子會不會有所埋怨?


    顧卿晚越想越是頭疼,好似秦禦的這個請旨賜婚的舉動,一下子打亂了她所有的安排和籌謀,將她逼到了一個難以抉擇的位置。


    越想越亂,顧卿晚抬手揉了揉額頭,她覺得她還是需要再冷靜冷靜。


    京城鴻臚寺,顧弦禛是在大國寺一個時辰後,才得到消息的。


    秦禦的生死畢竟是和妹妹有莫大關係的,秦禦生,妹妹便是他名正言順的郡王妃,秦禦死,妹妹也是禮親王府的寡媳。


    因此顧弦禛一直都有派人盯著大國寺,得知秦禦離開,帶著人往東南方向去,顧弦禛便知不好。


    他還沒想好,秦禦活著的話,顧卿晚的事兒該如何處置,但是他卻不想秦禦這麽早找到顧卿晚。


    從前顧卿晚沒人撐腰,以至於肆意被欺辱,現在他既然迴來了,便得告訴秦禦,告訴禮親王府。他顧弦禛的妹妹,並不是禮親王府想怎麽拿捏,便怎麽拿捏,想留則留,想辱便辱的。


    因此,顧弦禛吩咐道:“去安排人手,跟著爺出城!”


    然而暗衛還沒下去,便有侍衛進來稟報道:“將軍,王公公來了,秦皇派他給將軍送了些禦膳來。”


    蘇子璃離開了京城,秦英帝大抵是擔心‘沈沉’要留下替蘇子璃隻是幌子,故此這幾日將‘沈沉’看的死死的,幾乎每日都要以各種借口派人過來瞧上一次。


    顧弦禛眸光閃過一抹冷意,卻也知道自己是走不了了,隻好吩咐下頭道:“你帶一隊人去攔阻燕廣王,再多增派些人手去隨州夫人和姑娘那裏,吩咐朱公公保護好姑娘,姑娘不願意,便是天皇老子也莫讓他近姑娘的身。”


    暗衛應下,轉身大步去了,顧弦禛隻得收拾了一下,前去應付王福德。


    秦禦到底是受了不輕的傷,馬上一顛簸,沒多久傷口便裂開了,一開始還能堅持,漸漸的傷口裂的太嚴重,血又流個不止,宋寧見他臉色都發白了,經過一條山道時差點沒從馬上滑落下去,宋寧便上前去僭越的拽住了秦禦的馬韁。


    秦禦這會子確實心急如焚,好容易得知了顧卿晚的下落,他恨不能插翅飛到她的麵前去,生怕自己這邊耽擱稍許,那邊顧卿晚便又沒了蹤影。


    被宋寧拉住了韁繩,秦禦麵色沉寒,斥了一聲,說道:“鬆開!”


    宋寧卻將韁繩扯的更緊了些,道:“二爺再這樣會失血過多暈倒的,倘若暈厥了過去便更耽擱行程了。更何況,傷口裂開不經處理,萬一再加重病倒,豈不是更加雪霜加上?”


    秦禦到底神情微動,被宋寧勸服,一鞭子抽在了宋寧的手背上,道:“多嘴!”


    他沒抽實了,宋寧便知道秦禦這是同意了,忙收迴了手,揚聲道:“找個避雪之地,休整片刻再行出發。”


    沿著山道又奔馳了片刻,一行人便在一片山崖的轉角處找到了一處凹陷之處,類似一個敞開的山洞,地方不大,但倒也勉強能遮擋下風雪。


    秦禦翻身下馬,身子剛落地便椅了一下,宋寧大驚失色,將其外頭披著的鶴氅撩開,就見裏頭穿著的寶石藍雲錦直綴長袍,胸前已經被染得一團暗藍,血色一直氤氳到了腰際。


    宋寧驚聲道:“二爺快坐下p瘡藥,繃帶,快!”


    秦禦推開攙扶的宋寧,擺了擺手,示意無礙,自行走到了山壁處盤腿坐下,解開了身上的衣衫,露出染了一片猩紅的胸肌來,上頭纏繞著的繃帶果然像是被血浸泡過一樣觸目驚心。


    宋寧臉色難看,上前給秦禦小心翼翼的解開了繃帶,拔開金瘡藥瓶子,便道:“二爺忍著。”


    言罷,他將大量的金瘡藥倒了上去,藥粉刺激著剛剛翻裂的新鮮傷口,疼痛像是野獸的撕扯,秦禦渾身緊繃了一瞬,發出一聲悶哼,額頭豆大的汗珠往下滴落,濺在了雪地上,足有三五息的時間,他才放鬆下來,臉色卻更加蒼白。


    宋寧見他緩過勁兒來,利落的用繃帶一層層的纏繞上胸口,包紮好見金瘡藥得利,血已經止住了,他舒了一口氣,道:“二爺,還是先歇息一兩個時辰,等到了天亮再出發吧,山路顛簸,不然這傷口很快又要血流成河。”


    其實宋寧還想勸秦禦減慢些速度,等到了下個鎮子便換乘馬車的,可他知道說了怕是也沒用,主子現在心急如焚,根本就聽不進去。


    宋寧還想再說,秦禦卻突然抬起了手,雙眸微眯。


    他的神色也一下子冷硬了不少,宋寧一驚,豎耳傾聽,臉上也是冷意凝聚,沉喝一聲道:“戒備!”


    親衛們紛紛迅捷起身,抽出佩劍,寒光閃爍間已護衛在了秦禦的身前。


    宋寧也抽出了佩劍,眸光往上,看向了崖壁。秦禦坐著沒動,唇邊勾起一抹冷笑,慢條斯理的合攏著衣衫,他手指微動,係著腰帶時,崖壁上突然便有十多個黑影像暗夜鬼魅一樣,從高處飛了下來。


    黑影未至,暗器已到,親衛們紛紛揮舞手中寒劍,叮叮當當的聲響傳來,殺意四射。


    秦禦依舊坐著,那些黑影卻已經和親衛們交上了手,刀光劍影引得飛雪走石,山崖一邊的碎石不停往下落。


    秦禦冷眼旁觀,卻有些奇怪,這些黑衣人好像並沒有硬碰硬要傷人的打算,親衛們強了,他們便退,親衛們稍緩,他們又廝纏了上來,用意卻不像是行刺殺之事兒,倒像是在搗亂阻攔?


    秦禦又看了片刻,眼見場麵焦灼著兩邊毫無傷重,卻也沒有分出個勝負來,他愈發肯定起來。


    秦禦不覺上前兩步,揚聲道:“你們的主子是誰,為何要阻攔本王?你們是蘇子璃的人?”


    黑衣人中卻有人聞言沉聲道:“奉主子之命阻止燕廣王南下打擾姑娘,得罪了!”


    秦禦聞言卻眉頭微揚,他知道這些人不可能是蘇子璃的人,若然他們是蘇子璃的暗衛,動手便不會這樣溫和了。


    蘇子璃隻怕是恨不得他去死的,而這些人並沒有攜殺意而來。


    方才他那樣問,不過是為了詐他們一詐罷了,果然,這些人想讓他誤會他們是蘇子璃所派,張口便吐露了他們此來的目的。


    那麽,這些人為什麽會知道他此行是去找顧卿晚,又是為了什麽阻攔他去見顧卿晚?他們到底是什麽人,為什麽對他沒有殺意?


    秦禦想著,將方才那黑衣人首領的話迴想了一遍後,突然眸光一閃。


    方才那黑衣人稱唿顧卿晚為“姑娘”,而非顧姑娘,顧側妃,或者別的什麽稱唿。


    “你們的主子是顧弦禛!”秦禦恍然道,他的口氣是肯定的。


    他是一直有幫助顧卿晚尋找她的大哥的,隻他打聽到顧弦禛去了燕國,然後顧弦禛就像人間蒸發了一樣,再也找不到蹤跡了。


    如今已經過了這麽久,顧弦禛既然活著就不可能不惦記秦國的妹妹和妻子,顧弦禛迴到秦國來並不讓他意外。


    隻要顧家的自己人,才會稱唿顧卿晚為姑娘。


    黑衣首領顯然沒想到秦禦會這麽敏銳,竟然一下子就猜到了他們的來曆,略怔了下,他揚聲道:“燕廣王果然聰明絕頂,反應迅捷,隻可惜卻並非我們姑娘的良配,姑娘已離開了禮親王府,還請燕廣王莫要多做糾纏,迴京城去吧。”


    秦禦聞言抬手,道:“住手!”


    宋寧聞聲,當即便帶著王府的侍衛們退出了戰鬥圈,退迴秦禦四周,隻戒備的盯著前方。


    秦禦略上前了一步,道:“不知道可否讓本王見一見你們主子?”


    黑衣首領見秦禦如此,便也放下了戒備,不管怎麽樣,顧卿晚如今都已經是禮親王府的郡王妃,秦禦要求娶他們家姑娘的,既然知道他們都是顧弦禛的人,自然不會再來強硬的。


    看秦禦現在這種態度,便知道他是想求見自家主子走懷柔政策嘛。


    “在下奉勸燕廣王還是不要白費心思了,主子並不想見燕廣王,主子令在下傳話給燕廣王。燕廣王欺我們姑娘伶仃無依,如今我們爺迴來了,姑娘的親事自然有爺這個長兄幫忙操持,秦英帝的賜婚聖旨,罪臣顧家不敢接,也受不起。等我們爺忙完手頭上的事兒,再和燕廣王清算舊賬!”


    黑衣首領說話間,秦禦卻一臉靜默,隻他背在身後的右手卻衝著宋寧打了兩個手勢。


    宋寧目光閃了閃,明白了秦禦的意思,嘴角抽了抽,不動聲色的退後了兩步挪動著位置。


    黑衣首領並沒發現兩人的小動作,秦禦點頭,歎了一聲道:“本王知道本王先前愧對你們家姑娘,大舅子怪責本王,也是在所難免的……”


    他話還沒說完,不動聲色挪到了上風口的宋寧便突然向空中拋出七八個圓球來,揚聲道:“暗器!”


    黑衣人們全然沒想到秦禦會來這一套,沒防備之下,使得他們隻來得及本能的抬起劍來抵了一下,結果非但沒將那種暗器給擋飛,反倒手中利器一碰所謂的暗器,那些暗器突然都炸裂了開來。


    暗器散開一團團黑霧般的東西,頓時兜頭兜臉的撲了一鼻子,他們根本沒想到會這樣,頓時便唿入許多黑霧,接著立馬便有些暈頭轉向的感覺,還沒咳嗽幾聲,一個跟著一個的軟了一地。


    方才宋寧扔的哪裏是什麽暗器,分明就是迷煙彈。


    黑衣首領軟在地上,氣的臉色發紅,死死盯著秦禦,道:“沒想到堂堂燕廣王竟然也用這些下三濫的手段!卑鄙!”


    秦禦抿了抿唇,卻道:“兵不厭詐,不管是什麽手段能達到目的便是勝者。”


    秦禦言罷,習地而坐,示意宋寧道:“把褻衣脫下來。”


    宋寧一臉懵逼,楞著不動,秦禦略擰了下眉,眸光微眯。宋寧哪裏敢反抗,忙丟了劍,開始一件件的脫衣服。


    這麽寒冷的天,風雪吃刮著,宋寧就在眾目睽睽下,內心流淚的上身脫了個精光,哆哆嗦嗦可憐兮兮的將素白的裏衣呈給了秦禦。


    秦禦用劍劃拉了兩下,扯下背麵平整的布料攤在了腿上,又用劍在右手食指上劃了一道血口,竟在布料上寫起了血書來。


    待寫好後,他將血書折好,走到黑衣首領麵前,將血書親自塞在了其衣襟中放好,這才道:“帶給你家主子看,你們清晨便能恢複力氣,得罪了。”


    言罷,他站起身來,翻身上了旋羽,唿喝一聲便帶著人揚長而去了,徒留一地黑衣人躺在雪地裏欲哭無淚,毫無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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