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上去看看風景嗎?”


    秦禦的聲音響起,顧卿晚收迴目光,笑著道:“當然。”


    她這還是第一次來,自然是要上去四處看看的。因樓梯都沒建好,陳詠硯幾個明顯也不是走正常渠道上去的,秦禦抱著顧卿晚便直接拽著一根繩索,借力幾下,攀上了最高一層。


    從方才陳詠硯幾個探頭的窗口跳入,秦禦才將顧卿晚放了下來。


    李東哲幾個退後了兩步,方便秦禦進來,此刻見秦禦穩穩落地,李東哲笑著拍手,滿臉崇慕,“二哥身手愈發精進了!”


    “這不是廢話嘛,不過小爺看二哥今日格外英俊瀟灑,一定是因為嫂子的緣故!”


    陳詠硯附和一句,兩人勾肩搭背的剛晃到秦禦麵前,秦禦便挑唇道:“爺武功是精進不少,你們要不要再見識一下?”


    兩人眼眸一亮,“好啊!”


    “二哥今日好興致啊!”


    於是下一秒,秦禦拍了拍兩人的肩膀,接著手一劃,拎起兩人的衣領,便將兩個七尺男兒隔著窗口直接丟了出去!


    “啊!”


    “救命!”


    兩聲尖叫傳來,接著噗通兩聲落水聲,這可是四樓……下頭雖然是清河,丟進水裏,對於沒練過跳水的人來說,那滋味。


    更何況,現在天已經很涼了。


    顧卿晚都替兩人哆嗦了一下,覺得其實陳詠硯和李東哲也挺無辜的,相信當時兩人買那畫時,她和秦禦應該還不認識。


    “有人落水了!”


    “快救人啊!”外頭喧鬧了起來。


    沈擇,“……”


    郭棟,“……”


    兩人實在鬧不明白這是發生了什麽,就算是陳詠硯和李東哲兩人馬屁拍的不好,也不至於這樣啊。聽說顧卿晚到大國寺住了一個月,難道是肝火太旺?


    兩人同時選擇避秦禦鋒芒,也不敢瞎求情,跑到了窗口朝下頭看。


    下頭的清河裏,陳詠硯和李東哲兩個都已進從水裏冒出了頭來,落湯雞一樣正在水麵上掙紮著往河岸遊,這會子功夫河岸上已經聚集了幾層行人,對著兩人指指點點的。


    顧卿晚也湊了過去,探頭瞧了眼,見兩人頭上的發冠受了衝擊,都不知掉落到了哪裏去,都撲了滿臉雜亂的頭發,狼狽萬分的樣子。


    顧卿晚禁不住眨了眨眼,有些同情兩人,見兩人明顯都會遊泳,應該不會出什麽危險,顧卿晚才將目光收了迴來。


    河邊,陳詠硯先從河裏爬了上來,渾身濕噠噠的,顧不上形象,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抹了把臉上的水。


    李東哲還在水裏掙紮,因沒防備就被丟了下來,連吃了兩大口水,一邊咳,一邊遊,眼前恍恍惚惚的,瞧著那些站在河邊指指點點的人們,他覺得好生悲涼,簡直要哭了。


    好容易爬上了岸,撲在地上又咳了一陣,他才拽著陳詠硯,大聲喊道:“二哥為什麽生氣?”


    陳詠硯,“啊?聽不見!”


    李東哲,“我問你,二哥為什麽生氣?你做什麽了?”


    陳詠硯一臉茫然,“你是不是知道二哥生氣的原因啊?快告訴我!”


    兩人耳中轟鳴,根本聽不見彼此在說什麽,卻又急於從對方口中知道答案,簡直就像在演啞劇。


    瞪大了眼等著滿足好奇心的圍觀路人,“……”


    小廝給兩人披了衣裳,攙扶迴樓裏。兩人收拾了一番,秦禦已攜顧卿晚,和沈擇兩人一同下來。


    顧卿晚進來時,就見陳詠硯兩人正裹著衣裳縮著椅子裏用帕子擤鼻涕,瞧見秦禦進來,兩人同時露出委屈的表情來,眼睛紅紅的。


    那樣子瞧著還挺喜感,顧卿晚沒忍住笑了一聲,想到這事兒也算是自己引起的,她咳了兩聲道:“我出去再四處瞧瞧,你們說話。”


    秦禦囑咐她別到危險的地方去,瞧著她緩步出去,這才看向了陳詠硯兩個。


    見兩人縮著脖子明明很冤枉茫然,卻也不敢質問,心甘情願就受了他的懲罰和怒火,秦禦心頭一軟,主動開口,道:“爺剛從顏如玉書肆過來,迴頭把你們嫂子的畫像送到王府,這事兒便算過了。”


    沈擇和郭棟聞言恍然大悟,旋即用一種近乎看傻子的目光略帶同情的看向陳詠硯和李東哲二人。


    沈擇過去拍了拍陳詠硯的肩膀,“勇氣可嘉。”


    郭棟拍了拍李東哲,道:“色心不小。”


    李東哲卻哭喪著臉,縮著脖子看向秦禦,哀聲道:“二哥,我冤枉,我是在顏如玉買過畫像,可我買的是……阿嚏,買的是周首輔家周清秋姑娘的畫像啊。我真沒買過嫂子的。”


    秦禦聞言雙眸一眯,“周清秋什麽東西?你敢覺得她比你嫂子好看?”


    李東哲,“……”


    “二哥息怒,我替二哥收拾他!”


    沈擇說著,一巴掌重重拍上李東哲的後腦勺,打著那小子頭都偏了偏,抱著腦袋哭道:“我錯了,我錯了!”


    陳詠硯吞了吞口水,非常乖覺的道:“迴去我就送畫像,二哥息怒,我做錯了,我祝二哥和嫂子日日春宵,天長日久,恩愛不移,情深似海!”


    沈擇幾人,“……”


    這馬屁拍的還能再響亮點嗎?不過他們發現,秦禦還真就吃這一套,臉上表情都柔和了不少。


    旁邊李東哲目瞪口呆,他是真想找個地方哭一哭,憑什麽他沒收藏嫂子的畫像,被丟進水裏去還被削了一頓,陳詠硯個坑貨反倒還得了好臉色?這日子,真得查了黃曆出門了!


    外頭顧卿晚和陳三老爺說了一會子話,指點了幾處營建的不大正確的地方,秦禦便出來了。


    天色已不早,顧卿晚和陳三爺道別後,便隨秦禦登上馬車迴禮親王府而去。


    到了禮親王府門前,卻聽侍衛來報,說是宋寧火燒顏如玉書肆被帶到了京兆府去,顧卿晚略有些擔心看向秦禦。


    秦禦卻擁著她神情如常的往二門走,道:“放心吧,那書肆私底下繪製貴女畫像,敗壞人家姑娘清名,宋寧會拿到證據的,京兆府就算不怕禮親王府,也是不敢一下子得罪那麽多府邸,不敢將宋寧如何。”


    顧卿晚是覺得人家顏如玉也是正當開門做生意的,雖然有些猥褻吧,但這古代也沒有明文規定就不讓傳播淫穢啊。


    宋寧就這麽燒了人家的書鋪說不過去,可現在想想卻是可笑,這可是階級社會,哪裏有什麽道理可講。


    那顏如玉也確實太膽大了,那畫像都是被風流的男人們買了去,萬一被旁人看到,傳揚出去就會影響人家好好姑娘的清譽,一個弄不好害得人退婚,甚至毀了一生都有可能。


    做的是見不得光的生意,也該受些懲罰,被燒了書鋪已經算是輕的了。


    是日夜,顧卿晚被文晴伺候著弄幹頭發,坐上床,秦禦便迫不及待的將她拉進了懷裏去,從不知什麽地方摸出一本春宮圖來,道:“宋寧留了兩箱子書當證據,從裏頭選了兩本好的來,都不是那什麽真人的,咱們一起看看?”


    秦禦的聲音低啞帶著某種誘惑,熱熱的唿吸撫上她微涼的脖頸,一個勁兒的往耳廓裏鑽,許久不曾被碰觸的肌膚敏感的躥起一串串電流,引得心房似都顫了的顫。


    顧卿晚勾了勾唇,斜睥著秦禦,翹起唇角,道:“殿下燒了人家的書鋪,卻還拿人家的東西,不好吧。”


    秦禦一臉無辜,道:“爺這不都是看你喜歡嗎,不是卿卿說留一箱子書再燒嗎?爺看卿卿好像對這個很感興趣,來,來,咱們一起看。”


    他說著興致勃勃的往顧卿晚的腰後墊了一個大引枕,拉著顧卿晚往上一靠,手臂穿過她的肩頭,環著她,將書翻了開來。


    顧卿晚瞧去倒笑了,這本春宮圖,注重女子的描畫,上頭的男子就馬馬虎虎了。每張上的女人都姿態撩人,身子赤裸,那男子卻處處遮掩,掛著衣裳。


    難為秦禦,從哪兒選了這麽本春宮圖來。


    想到今日在書鋪,她還沒看仔細就被秦禦一掌擋住的那春宮圖,顧卿晚真是啼笑皆非。就沒見過比秦禦更能吃醋的人,不過一副畫,又不是什麽旁的男人,倒不準她看!


    她翻了兩頁,全是這般隻注重女人的,頓覺無趣,似笑非笑的瞥了眼瞧的津津有味的秦禦,抬手便一掌也蓋上了那畫中酥胸裸露的女人,道:“不讓我看,殿下自己倒看的起勁,這可不公平。”


    她剛剛沐浴不久,臉頰上還沾染著緋紅的水意,一雙明眸似笑非笑,似嗔非嗔的模樣,簡直勾人心魄。


    秦禦心神一蕩,抽出被顧卿晚壓著的春宮圖便隨手丟了出去,翻身壓在她的身上,道:“不看就是,爺隻看爺的卿卿。”


    他說著便去挑她的衣衫,菲薄的唇帶著炙燙的溫度落下,大掌也沿著腰線一路往下撫,氣息有些微亂起來,“也隻摸爺的卿卿。”


    翌日,顧卿晚醒來,秦禦果然已上朝去了,顧卿晚起來梳洗用了早膳便往秋霜院去拜見王妃。


    這一個月,王妃允她在大國寺呆著,算是破了規矩的,昨日迴府就該來致謝的,隻是昨日迴來時,天色已不早,禮親王又在秋爽院,故此便拖到了現在。


    顧卿晚沒等片刻就被請進了花廳,王妃的態度一如既往的溫和,拉著顧卿晚的話,憐惜的說瘦了,還讓她一會捎些補品迴雪景院去。


    正說著話,丫鬟向雪進來,滿臉喜色的道:“王妃,王爺去京郊營辦事,路過仙嶽樓,想起王妃愛吃那裏鍾師傅做的菜,便讓人將鍾師傅買了迴來,說是這樣,以後王妃想什麽時候吃就能什麽時候吃了。”


    禮親王妃聞言臉上也有笑意滑過,卻道:“王爺也真是胡鬧,鍾師傅是陳郡王妃專門請人從南方請來的,是仙嶽樓的招牌,他怎麽能這麽幹,這不是阻人財路嘛,來日可讓我怎麽好再上陳郡王府去?”


    向雪笑著道:“這也是王爺對王妃的一番心意。”


    禮親王妃點頭,道:“罷了,讓鍾師傅今日準備午膳,然後讓周管事將鍾師傅送迴仙嶽樓吧。”


    向雪應了,福了福身才退了下去。


    顧卿晚站在旁邊將這一幕看在眼中,見禮親王妃的氣色紅潤,眉目清亮而嫵媚,雖然臉上笑意略淡,但到底不像之前提起禮親王便神色冷淡的樣子,加上雖然要將鍾師傅送迴去,卻也不算拒絕了禮親王的好意,還留鍾師傅做午膳。


    顧卿晚便知道這一個月,看來禮親王和王妃的關係倒是緩和了不少。


    顧卿晚再度肯定了烈女怕纏郎這條定律,心中暗敲警鍾。


    她迴到雪景院,就見院子裏王媽媽和江媽媽守著一個老大的箱子,如臨大敵的站著。


    顧卿晚目光落在那箱子上,挑眉詢問的看向兩人。


    王媽媽上前福了福身道:“這是方才宋侍衛帶著兩個侍衛抬進來的,說是二爺吩咐讓送過來,放下就走了。”


    說著,她上前將一串鑰匙拿給顧卿晚。


    顧卿晚莫名其妙的接過來,吩咐兩人將箱子抬進了屋,放在內室的八仙桌上。


    待兩人退下,顧卿晚將鑰匙交給文晴,示意她打開看看,她自行取了一件常服繞進了淨房。


    誰知道她衣裳還沒換好,就聽文晴一聲驚唿,“呀,這……姑娘快來看!”


    文晴並非大驚小怪的人,顧卿晚被她嚇了一跳,匆匆走出淨房,就見文晴手中捧著個紫檀木大盒子,正瞪大眼對著裏頭發呆。


    顧卿晚走過去瞧了眼,卻見裏頭放著一張張紙,上麵蓋著印章還有手印的,她拿起一張來看,略擰了下眉頭,道:“這是房契?”


    文晴點頭道:“都是房契和地契呢,姑娘看看,滿滿一匣子呢。”


    顧卿晚翻了翻,果然下頭都是,瞧樣子足有五六十張之多。


    顧卿晚隨意拿出一張就是一千兩的水田,再拿起一張是東城一座五進院落房契,令還有各地的店鋪房契額,田莊之類的也有不少。


    顧卿晚蹙眉,很顯然這些都是秦禦的私產,他送這兒來是什麽意思。


    她看向木箱裏的其它東西,翻了翻,卻是有賬本,有私庫裏的東西清單,還有三匣子裝的都是銀票,甚至還有幾大串鑰匙。


    顧卿晚不過大致看了兩眼,便將東西都丟了迴去,蓋上箱子,吩咐文晴道:“鎖上,先叫兩個婆子進來搬開,等著二爺迴來再說。”


    文晴卻站著沒動,遲疑了一下,道:“姑娘,二爺願意讓姑娘幫忙掌管他的私產,這是二爺對姑娘的信賴和心意,姑娘便接管下來吧。何必……何必和二爺擰著,這事兒對姑娘也隻有好處,沒有壞處的。就算將來郡王妃進門,咱們不往外說,誰又能知道二爺的私產都在姑娘這裏呢。奴婢保證,奴婢絕不會將此事說出去的。”


    顧卿晚聞言卻擺了擺手,走向梳妝台,坐下後,一麵拆著頭上的釵環等物,一麵道:“不是自己的就不是自己的,便是掌管著又能如何,上頭的房契名還能變成我的不成?就算是能,天上掉餡餅也未必是好事兒,沒得被砸死。既然不是自己的東西,我費那個勁兒替旁人打理多傻啊?又不是吃飽了沒事兒幹。我啊,還是自己動手,豐衣足食,來的可靠安心。”


    文晴走過來給顧卿晚通著頭發,蹙眉道:“可是二爺拿給姑娘,那就是姑娘的啊。”


    顧卿晚歎息,不知道該怎麽讓她明白,觀念明顯不一樣,她抿了抿唇,最後隻道:“想要拿到什麽都是要付出代價的,我知道,你是覺得有這些東西,我在這王府中腰杆就能硬起來,多些保障,將來就算郡王妃進了門,手中捏著這些東西,也能抗衡一二。可是這些銀錢之物,我自己就能掙來,我有那心思,還不如打理自己的生意呢。何必替他秦禦忙活,有一日,他想要迴去了,還不是一句話的事兒?再說了,拿人手軟,我可不想委屈自己。”


    文晴蹙眉,實在有些聽不明白顧卿晚的話。


    二爺將這些東西送過來,怎麽會有一日再要迴去呢?再說了,姑娘如今人都是二爺的了,還能怎麽手軟?


    顧卿晚瞧著鏡中的自己卻輕歎了一聲,方才她不過大致瞧了下,箱子裏的東西就已經是難以估價了。


    相信她就是憑借著現代學來的能耐,掙個兩輩子銀子,都不可能擁有那麽多的資產。秦禦個貨,對經商根本就是一竅不通,人家卻有這麽多的私產,更別提將來還能從禮親王府分到不知多少。


    想到自己就算累死,到了秦禦這兒,相比之下都隻能是個窮人,顧卿晚便滿心的不開心。


    不過轉念她又想開了,沒事她和秦禦比什麽,銀錢夠用就成了,要那麽多也是生不帶來死不帶去。


    是日,秦禦迴來,顧卿晚問起箱子的事兒,秦禦卻道:“爺又不打算娶妻,這些東西,你不管著誰來管?”


    顧卿晚白他一眼,道:“你之前讓誰給你管著,那就還讓誰來管啊!”


    秦禦將她攬在懷裏,搖頭道:“爺不放心讓外人管著,萬一被偷著轉走些,爺也不知道啊。”


    顧卿晚不覺嗬的一聲笑了,道:“那你就不怕我偷著轉走些?”


    秦禦失笑,道:“你都是爺的,轉走能轉到哪兒去?轉來轉去,不還是爺的?何必費那個勁兒。”


    顧卿晚,“……”


    感情秦禦是覺得她就是他窩裏的,有點啥,叼來叼去都還在他的窩裏啊。


    秦禦見顧卿晚抿唇不語,又道:“行了,你就當爺是給咱們未來孩子的,你這個當娘的先替他們保管著。爺去沐浴了,一會子還得去母妃那邊問安。”


    他說著起身去了,顯然是打定了主意不肯將東西拿迴去。顧卿晚瞧著他的背影,眸光微怔,旋即狠狠甩了甩頭。


    到最後,顧卿晚也沒能將那一大箱子東西再送迴秦禦手中。又過了幾日,便臨近重陽節了,大秦的重陽節是四大祭祀節日之一。


    還差幾日,王府中就開始在四處都擺上了菊花盆景,準備花糕等物,王妃也已經安排好重陽的行程,準備到時,帶著全府的女眷到萬歲山登山。


    這日,秦禦沐休,剛好浮雲堂那邊總算是完工了。一早用過膳,秦禦便和顧卿晚一起出了雪景院,準備一起去看建好的浮雲堂。


    不想還沒走到花園,便有丫鬟追了上來,稟道:“二爺,鎮海王妃帶著雲瑤郡主來給王妃送重陽糕和菊花酒,王妃讓二爺也過去秋爽院呢。”


    顧卿晚聞言挑了挑眉,腳步頓住,瞧著秦禦似笑非笑的勾起了唇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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