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推後到兩柱香前,彼時秦禦迴到客院已經是微醺狀態,他進了屋,兩個伺候的大丫鬟便湊了上來,一個穿著翠綠色斜襟繡纏支白玉蘭花的繞領褙子,容貌明豔動人,一個穿秋香色繡七色堇的半臂,束石榴紅長裙,容貌清麗柔婉。


    兩人一起湊上前,便有股香風飄散了過去,秦禦原就有些醉,鼻間又聞到了一股子脂粉味兒,一時就覺得胃裏翻湧,當即便麵色一冷,沉斥一聲,道:“退下!”


    他本就氣勢足,如今橫眉冷目的,渾身上下更是散發出一股令人不敢逼視更不敢拂逆的氣勢,兩個婢女皆是一哆嗦,躬身退到了一邊兒。


    秦禦也不喚人伺候了,直接扯掉腰帶,進了淨房。


    他一進去,那穿秋香色繡七色堇的丫鬟便雙眸火燒的瞪向穿綠衣的,低聲怒道:“秋雲,你可別忘記了,兩位郡王是點名讓我伺候燕廣王殿下的,你什麽意思!”


    這穿秋香色衣裳的正是陳梓硯兄弟給秦禦挑選的侍寢婢女嫣紅,而另一個穿綠衣的秋雲,卻因容貌豔麗,覺得比長相清麗的嫣紅更適合伺候。


    她先前就打聽了,燕廣王還沒有成親,在京城的王府中也沒有妾室,若是她今夜能伺候了,就算看在大長公主的麵子上,燕廣王也會將她帶迴京城去。大長公主是長輩,就衝她出自大長公主府,將來也能有個侍妾的名分。


    更何況,現在燕廣王沒妻沒妾,還能占個先,趁此機會先得了寵有了孕也不是不可能的。而且,燕廣王生的還那樣的俊美,那樣的偉岸!


    不行,這樣的好事,她不能眼睜睜看著就落到嫣紅的頭上,怎麽也要爭一爭的!她比嫣紅妖嬈,男人都愛她這樣的,指不定燕廣王會先看上她呢。


    兩個郡王的意思,哪裏有燕廣王自己的看重來的重要,燕廣王今夜要了她,兩位郡王那裏也隻有高興的。


    秋雲想著,不覺捏了捏袖子中早先準備好的紙包,心中堅定了起來。


    被嫣紅逼問,她眼珠子一轉,咬了咬唇,道:“嫣紅姐姐,我知道錯了,我去給姐姐倒杯水潤潤喉便退下去。”


    嫣紅心中有些緊張,確實感覺口渴了,見秋雲知道怕了,也服軟了,便隻以為秋雲是想提前討好自己,她得意的笑了笑,順手從頭上取下一支朱釵來,遞給秋雲,已是擺出了主子模樣來,道:“賞你了,去吧,今夜你伺候的好,明兒在兩位郡王麵前,我自然會為你美言兩句,不會忘了你的功勞。”


    “謝謝嫣紅姐姐。”


    秋雲一臉喜色,躬身答了,將那朱釵仔細收進袖中,轉身卻麵露冷笑。頃刻她端了杯水過來,嫣紅幾口飲下,眼皮子便打起架來,晃蕩了兩下,往邊兒上暈倒。


    秋雲匆匆扶著她,沒發出半點聲息便將嫣紅拖出了屋子。


    她唯恐自己的好事被知道內情的下人給打斷,再稟到陳梓硯那裏去,故此匆匆將昏迷的嫣紅藏起來後,便以燕廣王不喜人伺候為由,將整個院子中留的下人都遣散了下去。


    接著她又奔迴廂房,將早已準備好的衣衫套在了身上,又坐在鏡前,補了補妝容,便揣著一顆砰砰亂跳的心,進了正房。


    她本是想進淨房去伺候的,想想男人光裸著身子坐在浴桶中,四周水汽氤氳,垂曼搖曳,她一身輕紗,赤腳而入,燕廣王又是在戰場上兩三年沒正經見過女人的。頃刻間,她就會被拉進浴桶中,壓在桶壁上,水聲嘩嘩,一室旖旎。


    她這樣想著,身子都顫抖了起來,雙腿有些發軟,兩頰已是潮紅。


    誰知道她進了內室卻發現秦禦竟然這麽快就從淨房中出來了,他光著上身,隻穿著一條稠褲,散著頭發,正斜靠在床頭的彈墨竹紋大引枕上,許是頭疼,正閉著眼睛用拇指按著太陽穴。


    秋雲腳步一頓,因設想的不大一樣,一時便有些猶疑。


    因先前想著要進淨房,淨房中燈光暗淡,她身上便隻穿著一層輕紗,可現在燕廣王已經出來了,這內室中的燈光如此明亮,她身上一層輕紗什麽都遮掩不住,燕廣王會不會覺得她太*露骨了?


    秋雲正想著是不是先吹滅兩盞燈,秦禦的聲音便傳了過來,“醒酒湯。”


    秦禦的口氣明顯有些不耐煩,秋雲不敢磨蹭,幾步上前倒了一杯醒酒湯,邁步走到了秦禦的身邊。


    心想著這樣也好,一會子她就扶著燕廣王靠在懷裏,喂他喝醒酒湯,她對自己傲人的曲線是很有信心的,便不信燕廣王能忍得住。


    誰知還沒走到跟前,秦禦便道:“放幾上,出去!”


    架子床的廊道裏就放著個茶幾,他竟然讓自己將醒酒湯放下離開?這怎麽行!還有,殿下怎麽一直都不睜眼看看她。


    秋雲眸中充滿了幽怨,她上前放下了醒酒湯,咬了咬牙,正準備不顧一切的往秦禦身上撲,誰知道秦禦卻在這時候聽到了顧卿晚在院子門前的喚聲。


    “有人嗎?哪位姐姐在這裏伺候?”


    他今日本就吃的有些多,迴來的路上,冷風一吹,酒氣上頭,此刻頭疼欲裂,先還以為是幻聽了。可那聲音卻又響了兩聲,確定是那女人來了,秦禦猛然睜開眼睛。


    睡知道他這一睜眼,就覺一陣香風撲麵而來,於此同時,一個黑影也衝著他直接撲了下來。


    本能的秦禦一腳踹出,砰的一聲響,那秋雲甚至連慘叫聲都沒發出,就直接飛了出去,身子就像是被折斷的風箏一般,直接撞在了八仙桌旁的春凳上,將春凳撞倒後,又阻不住衝力,滾了三滾,直接撞上窗下牆壁,這才阻了去勢,委頓在地,哇的吐出一口鮮血來。


    床上秦禦已經坐了起來,大刀金馬的坐在床上,看清楚被一腳踢飛出去的女人,他神情冷硬,簡直覺得辱了雙眼,異色的眼眸像是啐了毒,轉瞬便從那秋雲的身上挪開,盯向了窗戶。


    不是因為君子非禮勿視,守禮才如此,而是這種整日想著爬床的女人,他見的多了,看上一眼都覺得惡心的慌。更何況,眼前這個,還是見過最不加掩飾的,身上掛了塊破紗竟然就敢站到他的麵前來。


    真以為他沒見過女人不成,真以為露出身子,搔首弄姿,他便會俯首就擒,任其算計?


    當他什麽人了,色鬼投胎?沒見過女人的乞丐?


    這種女人,看一眼都平白辱了自己的眼睛,會膈應的兩日吃不下飯。


    那邊秋雲此刻確實也算不上好看,秦禦那一腳踹的結實,她又一瞬間是暈厥了過去的,可胸中翻湧,傷及內髒,不斷吐血,卻讓她不得不又清醒了過來。


    胸前一片血汙,鬢發已然散亂,臉上精致的妝容被冷汗打濕,更被因疼痛而猙獰起來的五官遮掩,便是有十分的美,此刻也成了十分的醜,就像個女鬼一般。


    她想開口喊饒命,可受傷嚴重,竟然說不出話來。


    而那邊秦禦的耳力,已經聽出來,顧卿晚進了院子,就在正房外,一窗之隔的院子中停住了腳步。


    聽著那女人似躊躇著在原地動著腳步,秦禦突然很想知道,這女人如此晚了,來這裏做什麽。


    聽到外頭顧卿晚猶豫不前的腳步聲,餘光中那婢女還在牆角痛苦的蠕動著,秦禦突然心中冒出一團火來。


    他這裏是狼窩虎穴嗎,怎麽來都來了,邁個步也那麽難!


    再想到先前他已經說過,不會向部下們解釋澄清先前的事兒,這不是表示的很明白了嗎,他已經暗示她,今後可以跟著他。


    可那女人到底是真傻,還是裝傻呢,竟然一點反應都沒有。


    父王說過,是個女人就愛吃醋。也許他刺激那女人一下,她就會突然開竅了?也需讓那女人看看,想爬他床的女人多的是,她若再磨磨蹭蹭,不知把握機會,可就晚了。


    靈光一動,秦禦突然眯了眯眼,衝窗戶下還在吐血的秋雲低聲道:“起來,脫衣裳!”


    秋雲覺得自己一定是聽錯了,幻聽了,可秦禦的視線宛若利箭,卻提醒她這是真的。


    這若是一刻前,秋雲要樂死了,可如今她連爬都爬不起來,還怎麽脫衣裳……


    “快點,別找死!”


    秦禦陰測測聲音再度響起,秋雲剛被踢的沒了半條命,心中對秦禦的懼怕已是到了極點,她雖然不知道這位燕廣王要幹什麽,但卻知道,自己再不照做,就真別想再睜著眼踏出這屋子了。


    她撐著地,一麵吐血,一麵晃晃悠悠的站起身來,哆哆嗦嗦的抬手,還沒勾到肩頭輕紗,便嗚嗚又吐出兩口血來。


    秋雲覺得她是得了現世報了,她對不住嫣紅,如果時間可以重來,她死都不會和嫣紅搶這個差事了。


    這個燕廣王,他就是個惡魔。


    肩頭輕紗退下,秋雲發現那燕廣王卻根本沒看她,目光一直盯著窗戶,也不知道在看什麽,想什麽。


    “站著,別動!”


    秋雲腿發軟,腦袋發沉,眼前發黑,可秦禦的低聲那樣陰沉,她死死握著拳頭,也是一動不敢動。


    嘔——


    胸中翻湧,她再度嘔出一口血來,可卻隻能幾乎光著身子,站在那裏嘔,她覺得自己一定是史上吐血吐的最艱辛的人了。


    天知道,她現在就想躺在地上,好好的捂著胸口吐兩口,為什麽老天連這點簡單的願望都不能滿足她呢。


    天啊,為什麽不讓她直接被踹死。


    又一股血液往上翻湧,她禁不住抬手壓在了胸前。


    外頭顧卿晚看著,卻見那窗上影子,開始自行撫摸起自己的身子來了。


    顧卿晚的眼眸瞪的更大了,第一反應是,艾瑪,這古代女人誘惑起男人來,手段不差啊。


    第二反應是,我去,這古代女人難道都是不穿胸衣的嗎?


    第三個反應是,要不要聽會牆角,畢竟機會難得啊。串個門都能遇到這樣勁爆的事兒,這運氣可不是隨時都有的,秦禦那樣的,想必一會子戰火很會旺喲,不聽就虧了啊。


    不過很快,顧卿晚便甩了甩頭,輕輕拍了下腦門。


    真是色迷心竅了,這可不是現代,要是現代,聽也就聽了。可這是古代,一個弄不好,自己的名聲就跟著搭進去了。


    雖然島國激情現場難遇,但是過日子最重要,人要抵得住誘惑。


    顧卿晚想著,躡手躡腳的轉了身,誰知她剛輕手輕腳的邁出兩步,就聽屋子中猛然響起一聲沉喝,道:“滾出去!”


    顧卿晚不覺腳步一頓,心想不是吧,人家姑娘都這樣了,怎麽還讓滾出來啊。


    秦禦這還是不是男人啊,那姑娘滾出來,她可怎麽辦啊,她往哪兒藏啊,要是讓秦禦知道自己撞上了他的這等事兒,不知道會不會覺得麵子過不去,又想法子折騰她。


    顧卿晚想著,毫不猶豫便抱著腦袋,彎著身子準備往院子中放著的青瓷大花盆後先窩一窩。


    她縮著腦袋,剛在花盆後蹲下,就見一個女人的身影從正房跌跌撞撞,歪歪斜斜的出來,到了廊下,扶著廊柱,渾身顫抖,頭垂著撫著胸口。


    嘖嘖,瞧把這姑娘自尊傷成啥樣了,都哭成淚人了。太不憐香惜玉了,你真不想,就別讓人家姑娘脫啊,人家脫都脫了,又讓滾,這不是玩人嘛。


    顧卿晚腹誹著,見那姑娘扶著廊柱一步一挪的往後頭去了,顧卿晚這才鬆了一口氣,正準備趕緊爬起來走人,誰知正房的簾子一掀,又有人邁步走了出來。


    預感這迴大概是秦禦出來了,顧卿晚嚇的大氣都不敢出,抱著身子,閉著眼,使勁往花盆後縮,恨不能龜縮成一個球。


    秦禦臉色陰冷的站在廊下,頭頂的紅燈籠發出一團紅色的光,照在俊美的麵容上,都融不去滿臉的冰霜。


    他目光所及,就見那女人像個蟲子般團成一團,不住的往花盆後的陰影裏挪著身子,她大抵以為自己躲的很好,豈不是半個屁股都露在了外頭,簡直就像一頭紮進草堆,顧頭不顧尾的鴕鳥!


    秦禦冷笑兩聲,邁步下了台階,幾步便走到了顧卿晚的身後。


    他有意不讓她聽到腳步聲,她自然是半點都沒察覺出異樣了,還想著秦禦也不知進屋了不曾,卻不想有人已經居高臨下的站在了身後。


    瞧著顧卿晚探頭探腦的模樣,秦禦抬起腳來,隻想一腳踹在她屁股上,將這藏頭露尾的女人也踢飛出去,然後他的腳真的就抬了起來,最後卻不知怎的還是落到了地上,沉聲道:“起來!”


    顧卿晚正閉著一隻眼,睜著一隻眼,露出獨眼來往廊下探看,誰知道一聲沉喝便從頭頂傳來,她渾身一震,緩緩抬頭,仰視到秦禦一張充滿嘲諷煞意的臉,顧卿晚眨了眨眼,一個機靈跳起身來,諂笑一下,道:“嗬嗬,這花兒還蠻香的啊。”


    秦禦挑眉笑了起來,語氣卻冷飄飄的,道:“顧姑娘做夢吧,這盆榕樹,枝葉繁茂,卻是無花無香。”


    顧卿晚垂眸,就見那盆果然是榕樹,翠綠的葉片繁茂簇擁,生機勃勃,瑩瑩可愛,偏就半點花紅都沒有,好像在嘲笑她方才的胡說八道。


    感受到秦禦冷颼颼的目光,她不覺頭皮發麻,抬頭笑道:“是啊,我夢遊到此,沒想到還能碰到王爺出來賞月,明兒見啊。”


    說著她迅速轉身,撒丫頭就準備趕緊跑,衝出了兩步就聞身後秦禦冷聲道:“嗬,壞了爺的好事兒,倒想一走了之?你再敢邁一步,爺射穿你的腿!”


    顧卿晚一點都不懷疑他這話裏的陰狠,半點都不覺得他隻是在和自己開玩笑,瞬間就定住了腳步,轉過身來,雙手合十,衝秦禦作揖,道:“我真不是有意的,我發誓,我什麽都沒看到啊!王爺您趕緊讓我走吧,您也好繼續,不是?別讓人家姑娘久等……”


    “住口!”秦禦幾乎是咬牙切齒的道。


    見顧卿晚被吼的雙肩一哆嗦,無措的看著他,秦禦抬手點著她,道:“這是一個大家閨秀該說的話?!你這女人!”


    顧卿晚見他不知怎麽的,臉色鐵青,渾身殺氣,好像恨不能捏死自己的模樣,隻覺秦禦是間歇性神精神病又發作了,她垂頭,禁不住翻了個白眼,心道,這種事兒,大爺你做都做的出,我不過是說說又怎麽了。


    秦禦見她低頭不語,閉了下眼眸,方才豁然轉身,大步往屋裏去了,好似多看她一眼就能把自己活活悶死。


    顧卿晚見他轉身走了,心頭一樂,還沒抬腳跑路,就聽秦禦的聲音又響了起來。


    “進來!別讓本王說第二遍!”


    他口氣不好,沒奈何,顧卿晚隻能邁步跟了上去,她走上台階,到了屋簷下,望去卻見走廊的盡頭,拐角處分明躺著一個人,仔細一看,竟好像是先前出了屋子的那姑娘。


    她躺在地上幹什麽?


    顧卿晚詫異極了,覺得有些不對勁,正打算過去看看,腳步剛挪,手腕卻被秦禦死死扣住,還沒反應過來,她整個人已踉踉蹌蹌的被秦禦拉進了門檻,入了屋。


    秦禦扯著顧卿晚的手腕,直將她拽進了內室,這才鬆手。


    見他邁著步往床榻去,顧卿晚掃了眼屋中,看到倒在地上的春凳,沿著那春凳,就見靠窗的位置,光亮的大理石地麵上分明有好幾處暗紅色的血灘。


    顧卿晚驚的捂住了口,心想方才秦禦該不會是和那女人在玩什麽過火的遊戲吧,然後被自己給撞破了,秦禦以為自己看到了什麽,所以才不得不中斷,將她騙進屋裏來,準備殺人滅口,以便掩飾他的某種惡趣味?


    我的天,要不那個女人怎會躺在廊下,大概是受不住疼,暈倒了!


    她就說嘛,那女人都脫成那樣了,正常情況下,哪個男人會讓她滾出去!


    這樣的話,自己豈不是危險了?可她真的什麽也沒看到啊,不對,現在她都進屋了,就算沒看到也猜想到了,完了,完了,秦禦不會讓她活著走出屋子的。


    想到這裏,顧卿晚再不猶豫,豁然轉身,撒腿就跑。


    她剛跑出兩步,還沒出內室,腰間便多出一條鐵臂來,緊緊扣住,接著一陣天旋地轉,顧卿晚就被秦禦直接夾在了腋下,往床榻走去。


    “你放開我!放開!”


    顧卿晚臉色都白了,驚叫著,抬手去摳秦禦掐在腰肢的手,雙腿使勁踢騰。可他的手卻像是鋼筋鐵骨一般,愣是一條縫都摳不起,倒是引來秦禦一聲冷笑,道:“你再亂動亂叫,爺一掌劈暈你!”


    劈暈了就真的完了,死都不知道怎麽死啊。


    雖然顧卿晚一點都不想知道自己會怎麽死,可起碼醒著還能有掙紮的餘地,她立馬不動了。


    接著秦禦便將她丟到了床上,居高臨下的盯視著她。


    顧卿晚覺得床是個很令人遐想的地方,她腦海中立馬浮現,秦禦妖顏興奮,衝自己施虐,而自己嘩嘩流血,換來秦禦淫笑的場景。


    渾身打了個哆嗦,顧卿晚縮著肩膀往床角躲,心裏想著該怎麽辦,該怎麽辦。


    誰知秦禦便噗通一聲,直接躺倒到了床上,顧卿晚嚇的差點沒尖叫出來,正想著要不要舍棄自尊,跪下來哭一把鼻子,然而想象的事情卻都沒有發生。


    那邊秦禦已經閉上了眼睛,道:“揉頭!”


    顧卿晚愣住了,仔細打量了他一下,發現他臉色微紅,剪裁極好的眉形微微蹙著,神情倒顯得有些痛苦。


    他身上隻穿著一件白綾緞的中衣,下頭是同色的褻褲,未曾著足衣,像是剛剛沐浴過,渾身還帶著水汽般,鬢發微濕,神情有些疲憊。


    這樣子,怎麽他才像是那受虐的?


    顧卿晚狐疑不已,有些弄不清楚情況,但此刻她對秦禦的害怕卻是沒減多少,既然他讓揉頭,那就揉吧,揉好了,這位爺大發慈悲,她才能平安離開不是。


    顧卿晚想著,跪坐著挪了過去,靠的近,心神又沒方才那樣驚懼,這才聞到從秦禦身上傳來的淡淡酒味。


    對,之前陳梓硯說是要不醉不休的,他喝酒了。所以,這是虐待婢女,屬於醉酒後遺症?


    “快點!”


    秦禦的催促聲響起,顧卿晚忙收斂了心神,抬手觸上他的眉際,慢慢揉按了起來。


    前世沈天王雖風光,可該應酬的時候,尤其是麵對那些政府高官時,也有被灌的很慘的時候。顧卿晚作為心疼老爹的孝順閨女,沒少伺候過老爹,甚至還照著家庭醫生的手法學習過,怎麽按頭能減輕宿醉。


    她揉按的輕重得益,很是得法。


    秦禦原本是被她各種不盡人意的反應給惹的火大,愈發頭疼了,便想罰她些什麽。可他的頭實在疼的厲害,故而將顧卿晚丟到床上,便也躺了下來。


    他閉上眼睛,聽著那女人縮在床角,也不知道在幹什麽,發出些窸窸窣窣的聲音,他便順口給她安排了點活。


    話出口還覺得想法不錯,她將他氣的頭疼,自然該她來照顧。


    本想著顧卿晚笨手笨腳,先前又是大家閨秀,也沒指望她能照顧的如何好,可卻不想這女人有時候還真能給人些驚喜。


    那雙綿軟的小手按壓在他突突直跳的青筋上,就那麽不輕不重的揉按打圈,輕捏慢轉的,糾結在一起的筋絡便像被這靈巧的手解開了結,疏通了血流,沉沉的腦袋,立馬覺得清爽舒服了不少。


    且隨著她的動作,有股若有若無的香氣,不斷往他的鼻息間飄,那味道不同於香粉味兒,沒香粉味兒濃鬱刻意,很清新自然,就像是有朵帶著露水的花,在他眼前緩緩盛開了。


    秦禦深吸了一口氣,這才辨出,那是荷花的香氣,淡淡的,暖暖的。


    香味好像有寧神的作用,平複了他暴躁的心,他不覺又吸了一口,舒展了眉宇,道:“你用什麽香?”


    顧卿晚沒想到他會突然出聲,嚇了一跳,正想說自己沒用香啊,突然目光落在手腕上,這才想起來,是那朵玉蓮花。


    那玉蓮花天天吐花蜜,花蜜就有股荷香,也不知怎的,如今久而久之,她的身上便沾染了那股香,似有若無,離的近了才能聞到。


    且以手腕間香味更濃鬱一些,秦禦聞到的一定是玉蓮花的香味。說來也怪,身上有了這玉蓮花香,竟好像就不沾旁的異味了,連出了汗,都什麽味兒也聞不到,隻有這暖荷香。


    她可不想讓秦禦知道玉蓮花的存在,故此話到了嘴邊,改了口,道:“就是很一般的荷香粉啊。”


    “以後都用這個!”


    秦禦理所當然的聲音傳來,顧卿晚翻了個白眼,心說管的倒是寬。


    隻她聽秦禦的口氣平緩了下來,這會子看著好像心情還不錯,便舔了舔唇,試探著道:“其實我這麽晚過來,是想和王爺說件事。”


    “說。”秦禦未曾睜開眼眸,卻難得好心情的應了一聲。


    顧卿晚笑了笑,忙道:“就是陳姑娘,王爺也知道,她是我的手帕交,今日是馬車壞了,這才到了大長公主府來,明日她也要迴京的,能不能讓她和我一起走?”


    秦禦聞言,倏然睜開了眼眸,盯視著顧卿晚。


    他的眼神有些銳利,他覺得顧卿晚這樣說,乃是不想和他再呆在一輛馬車上進京了,這才拿了陳心穎說事兒。


    見顧卿晚衝著自己討好而笑,秦禦卻毫不心軟,冷聲道:“軍營重地,你以為什麽人都能說加入就加入?不行!”


    人說過河拆橋,這位大爺倒是好,一麵還享受著自己的伺候,一麵毫不留情的拒絕她小小的請求。


    顧卿晚恨的直想一拳頭砸在秦禦腦門上,想著自己大抵承受不住毆打郡王的罪名,這才生生忍住了,揉弄秦禦額角的力道卻分明偷工減料,敷衍了事起來。


    事實上,顧卿晚此刻已經跑了神,她在想既然秦禦不同意,自己又為什麽非要跟著他走呢。對啊,她可以求求大長公主,看樣子大長公主之前對她的印象還不錯,明日大長公主得知那佛殿已經連夜蓋了起來,就隻會更加滿意她,她央求大長公主收留兩日,大長公主一定是會同意的。


    彼時她和陳心穎豈不是想去哪裏就去哪裏,還不用再受製於秦禦。


    簡直不能再好了。


    她打定了主意,心情大好,唇角不覺便微揚了起來,卻聞秦禦的聲音再度傳來。


    “你在想什麽?”


    顧卿晚望去,就迎上了秦禦幽深無垠的異眸,裏頭分明是探究之意。顧卿晚懷疑秦禦扣著她,是想尋機會出之前她大鬧軍營的氣,找迴場子,故而此刻本能不想告訴他心中所想,可秦禦的眼神實在太可怕太銳利了,就好像能夠穿透她的內心一般,顧卿晚心中一突,急於遮掩,便慌不擇亂的道:“我在想方才那個婢女,她好像是暈倒在外頭了,王爺不找個人看看?”


    她這樣說,秦禦倒眯起了眼。


    那婢女暈倒了,她想到那婢女,反倒笑了起來,難道她雖然表現的無所謂,其實心裏並非不在意?


    不然婢女倒黴,她高興什麽?


    他心情一時有些好,唇角略勾了下,道:“你很關心她?”


    他口氣有些古怪,顧卿晚敏感的覺得他有些不對勁,好像很危險,她渾身緊繃起來,想了想忙道:“怎麽會,我又不認識她,關心她做什麽,我就是關心王爺,王爺想啊,她萬一出個什麽事兒,豈不是對王爺的名聲不好?”


    顧卿晚的話卻令秦禦一愣,道:“她死不死的,關爺的名聲何事兒?”


    顧卿晚心道,這怎麽會沒關係,那婢女要被玩死了,你的名聲能好到哪裏去。


    可這話她卻不敢當著秦禦的麵說出口,這樣豈不是相當於承認了自己已經猜到他那些不良癖好了?不行,不能說。


    想著,顧卿晚便訕訕一笑,轉移話題道:“王爺,你的頭還疼嗎,要不要再揉會?”


    秦禦見她乖巧,又見她方才偷偷攥了兩下手,顯然是手指揉按累了,便難得的沒再刨根問底,隻道:“不必了。”


    他說著坐起身來,用修長玉白的手理了理身上的中衣,整個人瞧著清爽精神了不少。


    他方才攤手攤腳的躺在床邊兒上,一雙又長又直的腿直接便擋住了床邊兒,此刻見機會難得,顧卿晚忙就跳下了床榻,衝秦禦福了福身,道:“既然王爺這裏已經沒事兒了,那我便告退了。時辰也晚了,王爺明日還是早起趕路,也該早些休息。”


    秦禦被揉的舒服,伺候的得意,便也不再難為顧卿晚,先前的事兒,也沒再跟她計較,嗯了一聲。


    顧卿晚簡直如蒙大赦,轉身就往外走,生怕這人再改了主意,想起滅口的事兒來。


    誰知她剛走到通往外室的珠簾處,就聽秦禦再度開口,道:“那個……先前的事兒不是你想的那樣。”


    顧卿晚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兒,忙站定迴頭,果決的道:“我方才什麽都沒看見,也什麽都沒想,真的。我也不是多嘴的人,絕對不會多舌,王爺放心。”


    秦禦覺得她的話有些奇怪,可大體意思還是滿意的,他便點了下頭,道:“那女人敢算計本王,爬本王的床,就該做好被挫骨揚灰的準備,你也不用擔心同情她。休要再多管閑事,明白?”


    顧卿晚這下是徹底不明白了,因為太過愕然,她一時忘了演戲,真情出演,詫異萬分的看向秦禦,道:“算計?爬床?挫骨揚灰?”


    天,難道他們不是在玩某種遊戲,那灘血是秦禦把那婢女給打的?


    這個現實和顧卿晚先前想的相差實在太大,她麵上的表情也太驚愕,以至於秦禦立馬就覺出了不對勁來。


    這女人這樣的表情,明顯就是誤會了,那為什麽方才自己說讓她別多想時,她卻表現的那麽鎮定,討好的說沒誤會,沒多想。


    可現在又這樣震驚,她剛才心裏到底在想些什麽?


    秦禦的臉色越來越難看,有些什麽好像靈光一閃,讓他好似想到了什麽……


    顧卿晚卻敏銳的發現不妙,二話不說,轉身就往外跑,她溜的太快,又本來便站在門口,待秦禦想明白時,就聽砰的一聲響,顧卿晚已經撒丫子奔出去到了院子中。


    秦禦氣的連鞋子都沒撒就去追,出了門,到了廊下,卻隻見月色下一道倉皇遠去的人影,尖叫一聲就閃過月洞門不見了。


    “顧卿晚!”


    顧卿晚奔出小院,還沒喘上一口氣,後頭的宅院中便傳來了秦禦氣急敗壞的吼聲,她渾身一哆嗦,腳底抹油跑的更快,瞬間變成一個黑點遠離了飛雪院。


    ------題外話------


    一個甜章,大家月票表忘投,wytt 送了1顆鑽石、iffy 送了1顆鑽石、18989484040 送了18朵鮮花、筱茉君 送了1朵鮮花、240672778 送了1朵鮮花、睡覚覚 送了9朵鮮花、那一月 送了2朵鮮花,麽麽噠。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名門驕妃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素素雪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素素雪並收藏名門驕妃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