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卿晚用緊張而生動的語言將當時的情形說了一遍,大長公主眸光愈發晶亮,神情也越發和藹,拍著顧卿晚的手,道:“你這柔軟身子,從小也不曾習武強身,卻是可惜了一身智勇,若不然,說不得我們大豐還能出個女將軍。”


    顧卿晚不想大長公主會這樣說,臉上微紅,謙遜的道:“民女當時也是被逼急了,哪裏就有什麽智勇,不過都是拚命保身罷了。民女聽聞大長公主府有一隊紅妝軍,裏頭的姑姑們個個都武功高強,英勇善戰,那才真真是咱們大豐的女將軍,民女傾慕的緊呢。”


    大長公主當年帶兵還曾組建過一支女軍,人數並不多,不過幾百人,建國後,先帝敬重姐姐,那一隊女軍便直接撥給大長公主做了私兵,如今都還養在公主府中。


    敏碩大長公主偶然興致來時,還會親自操練私兵。


    聽聞顧卿晚的話,她卻笑了,眉宇間有些許遺憾,道:“這你便不懂了,為將帥者講的是氣魄是智慧謀略,所謂上兵伐謀,能憑謀略建功,不戰而屈人之兵,這才是好的將帥。為將者不一定要有絕世的武功,可定要有智勇,有機變,有謀略和果決的心性。所謂良將難求,正是如此,本宮的女軍雖個個驍勇不輸於男子,然卻沒有一人是為將之才,倒是你這丫頭,頗有些天生的資質膽氣,若是生在武將之家,說不得倒會是另一番情景了。”


    顧卿晚出身書香門第,若是出身在武將之家,說不定會從小習武,大長公主說不得真會收她為徒,著意栽培一番。


    大長公主的話語中不乏惋惜遺憾之情,顧卿晚站起身來,跪下道:“民女卻從不怨恨生與書香門第的顧家,還沒謝過殿下先前援手救命之恩,殿下大義,民女無以為報。”


    大長公主見她如此,不由一歎,道:“你果然是個聰慧的,起來吧,本宮和你姨母曾義結金蘭,你是她的侄女,又與她生的有六分肖似,本宮怎忍心看你淪落進歌舞坊那等地方。卻沒想到,雖是救了你一命,卻大概讓你吃了更多的苦頭,瞧著一張臉,是怎麽弄成這樣的?”


    顧卿晚迴到了大長公主身邊,聽她承認,自己和大嫂豁免竟真是她從中轉圜的,不覺麵上感激之情更甚,道:“殿下千萬莫要這麽說,那歌舞坊進去了便是萬丈深淵,無異於地獄,民女出身門風清正的顧氏,若然真淪落為官妓,早便以死全我顧氏聲名了,哪裏還會苟活於世?是大長公主救了民女和大嫂,民女這臉在活命麵前又算得了什麽,再說,民女毀容和大長公主又有何相幹,若是民女因如今的不如意倒怨怪起大長公主的施救,豈不是狼心狗肺,忘恩負義?”


    大長公主聽她如是說,又歎息了一聲,方才道:“你的臉……”


    顧卿晚的臉和寧氏生的有六七分肖似,故而大長公主見她毀容,卻有些揪心,再度問起。


    顧卿晚便撫了下臉,隻淡聲道:“民女如今身份低微,那張臉不合時宜,家人也護不住我,如今這樣倒也好。”


    並不提發生了什麽事兒,卻提了家人護不住,大長公主是見微知著的智者,見她不肯多言,似遮掩什麽,便也猜了個*不離十,道:“本宮記得你那異母哥哥也得了特赦,彼時本宮隻央母後救下你和你大嫂二人,心想,你們姑嫂二人可以做個伴,你那二哥是如何得的特赦卻不知道了。本宮早便聽聞顧家的二公子是個不成器的,卻不想……難為你小小年紀,倒也算豁達,想的如此通透明白。”


    不管顧弦勇如何,總歸是顧卿晚的哥哥,若是她在長公主麵前說顧弦勇的壞話,必遭大長公主的厭惡,如今顧卿晚替顧弦勇遮掩,顧氏已經成了這般模樣,還知道維護家族臉麵,反倒是令大長公主高看了一眼。


    又見她小小年紀,正是愛美的時候,即便毀了絕世容貌,卻並不消沉憤世,對顧卿晚便又喜歡了幾分。


    大長公主昔年能夠巾幗不讓須眉,做出領兵打仗救弟的事情,得到世人的尊敬,可見其豁達和不凡,而顧卿晚所表現出的品行,都是她所欣賞的,對她自然便又親切了兩分。


    兩人正說著話,誰知就聽後頭突然傳來轟隆一聲巨響,像是什麽東西坍塌了下來,非常的嚇人。


    顧卿晚一驚,就見大長公主也擰了眉,看了霜戈一眼,霜戈便快步出去了。大長公主拉著顧卿晚的手拍了拍,一時有些蹙眉不語,不停看向門口。


    顧卿晚也不多問,安靜的陪伴在身旁。


    片刻霜戈迴來,福了福身,衝大長公主搖了搖頭,迴道:“還是不行,劉楊兩位師傅正在商量,說是再改改圖紙重新試,請殿下再寬限半個月,若是到時候屋頂還是起不好,便任由殿下發落。”


    霜戈言罷,大長公主麵色卻更加不好起來,忍不住怒聲道:“下個月就是駙馬的生辰了,他們讓本宮再寬限半個月?難道佛殿蓋好了彩繪就不需要時間?更何況,本宮已經寬限了大半個月,這已經是第幾次了,怎麽連蓋個房子這樣簡單的事兒,都辦不好!”


    大長公主明顯震怒了,這也不怪其怒火中燒,下個月乃是陳駙馬的五十整壽,陳駙馬信佛,大長公主便想著給駙馬在別院中建造一座獨一無二的佛殿,趕著要送駙馬驚喜,結果佛殿從去年就動了土,折騰到如今還剩下不到一個月就要到日子了,偏偏佛殿就是蓋不好。


    眼看就要耽擱了大長公主的好事不說,那佛殿還修建在大長公主的天易閣後,一日修建不好,大長公主便一日不得清淨。


    每日後頭動工的聲音吵的大長公主心煩氣躁,若非和駙馬恩愛,大長公主是萬不會受這個累的。


    可偏那大殿修建的差不多了,就是差一角死活蓋不上,這已經是第五次失敗了,也難怪大長公主火氣越來越大。


    霜戈也被嚇的臉色微白,不敢多言,卻與此時,突然響起了顧卿晚的聲音,道:“殿下,民女在閨閣時便愛看許多雜書,也看了些關於佛殿建造的書,不知道殿下可否允民女前去看看,雖不敢肯定能夠幫上什麽忙,但民女得大長公主相救,卻毫無報恩之處,心中著實不安,就算是求大長公主賞賜民女一個盡心意的機會,不知可否。”


    顧卿晚說著,福了福身,眸光灼亮的瞧向大長公主。


    霜戈倒抽了一口冷氣,心想,這個顧姑娘方才瞧著還像個聰明知道進退的,怎麽這麽會子功夫,便蠢了起來。


    這會子她倒不敢出氣兒,這顧姑娘倒是敢往上撞,幾個大長公主請來的須發斑白的能工巧匠都做不成的事兒,她真以為看上兩本不知所謂的書,就能成神了?


    實在是不知天高地厚,愚蠢無知,真以為這樣能攀附上大長公主?豈不知那佛殿是大長公主要送給駙馬的五十大壽生辰禮,根本不容人隨意碰,更何況,大長公主殿下一向最討厭的就是說大話,浮誇之人。


    這顧姑娘,隻怕是方才在大長公主心中構建的所有好感都完了。


    誰知霜戈正想著,就聽大長公主的聲音傳來,道:“霜戈,帶顧姑娘去後頭看看。”


    霜戈詫異的抬頭看向大長公主,大長公主迎上婢女驚愕的眼神,這才一怔,她也不知道剛才是為何,就說出了這樣的話來,也許是顧卿晚看向她的眼神太過灼熱明亮,不知怎的讓她生出股試試的想法來。


    不過此刻她也覺得自己太好笑了,怎會將希望寄托在一個看過兩本書的小丫頭身上,隻話都說出了口,大長公主也不可能再收迴來,對顧卿晚卻沒了方才的親近,神情怏怏的衝霜戈擺了擺手。


    顧卿晚福了福身,這才轉身,隨著霜戈出屋往大殿後繞去。


    走了約莫一盞茶時候,眼前一處高牆擋住了裏頭的所有,也破壞了花園的景致,顯得格格不入。


    霜戈略停步,衝顧卿晚道:“大長公主想給駙馬一個驚喜,從不讓無關之人進入裏頭,駙馬也不知道大長公主在建造什麽,所以還請顧姑娘離開後,不要將此事說出去才好。”


    顧卿晚聽她口氣冷淡中帶著些淩冽的警告之意,也不在意,隻笑著道:“多謝霜戈姑娘提點。”


    霜戈搖了下頭,帶著顧卿晚繞進了高牆。因離駙馬的生辰已經不遠了,所以建造工匠們,現在是夜以繼日的嚐試,如今都入夜了,還點著火把,忙碌不停,也是情勢所迫。


    顧卿晚望去,單見那佛殿其實已建造了起來,麵闊七間,在夜色下,廡殿頂像展開的雙翼斜飛進蒼茫的夜色,極是有氣魄。


    此刻所有人卻都聚集在東北角處,火把的光芒下,屋頂和小半邊牆壁塌陷了下來,堆積了一地木塊,好些人聚集在那裏,神情都不大好。


    霜戈正欲帶著顧卿晚上前,誰知道一迴頭,就見身後跟著的顧卿晚不知何時已經不見了,她四處以掃,才見顧卿晚已走進了佛殿,正仰著頭四處打量,目光神情極為認真,就好像她真能看出什麽來曆一般。


    霜戈恥笑了一聲,搖了搖頭,也不再搭理顧卿晚,轉身離開了。


    顧卿晚在佛殿中轉了一大圈,仔細瞧過卻見這整個佛殿都是木構結構。大殿外表極為樸素大氣,柱、額、鬥拱、門窗、牆壁,全用土紅塗刷,還未施彩繪。梁架有明栿和草栿兩大類,明栿在下,草栿在天花板以上。天花板都作極小的方格,平梁上用大叉手,兩叉手相交的頂點與令拱相交,令拱承托替木與脊搏。


    整座佛殿鑿榫打眼、穿梁接拱、立柱連枋,全以榫卯連接,結構牢固,接合縝密,並不用釘子。如今大麵積已經建好,很顯然是東北角出了偏差,一直搭建不上去,造成了坍塌。


    顧卿晚走了過去,見地上丟著些圖紙,便順手撿起來湊近燈火仔細看了起來。


    如今再次失敗,工匠們明顯都心情不佳,吵吵囔囔的顯得有些混亂,一時間竟然無人注意到她的帶來。


    兩位主要負責建造佛殿的老師傅正爭執不休,劉師傅是個頭發花白卻身形魁梧的老頭,手中捏著一段不堪受力壓斷的木料,瞪眼道:“都說了,一定是這燕尾榫做的太小,就該按老夫說的,試上一試……”


    “放屁,你該不是忘記咱們第三迴就那樣試過吧,接是接上了,結果還沒一盞茶功夫就塌了下來,根本就不是鑿榫的問題,我看倒像是這望板的事兒……”


    “望板能有個什麽不妥,就是鑿榫的問題,上次雖然改了鑿榫但是卻沒改徹底,這迴將所有的鑿榫都改過重來,再試試,一定行!”


    “都改過?你說的輕巧,都改一遍便是讓大長公主寬限一個月也未必能再試一迴!”


    兩個師傅爭的麵紅耳赤,眾工匠徒子徒孫唉聲歎息,這若是耽擱了大長公主殿下時,他們都是要吃不了兜著走的,正心中忐忑,忽而聽到一個清悅悠揚的聲音從身後響起,道:“難道就不可能是圖紙出了問題嗎?”


    兩位師傅爭執來爭執去,都是懷疑那道具體的建造工序上出現在差錯,導致的結構不能天衣無縫的結合在一起,兩人卻都沒想過是圖紙就出了錯,聞言,兩人幾乎是一口同聲的道。


    “不可能!圖紙怎麽會有錯!”


    “不可能!圖紙是老夫和老劉一起推算無數遍的,不會出錯!”


    兩人說著轉頭,就見一個穿碧色長褙子,月白長裙的小姑娘正站在人群後,手中還拿著幾張圖紙,正麵帶笑容看著這邊,臉上刀疤在火把下顯得有些猙獰。


    這麽詭異出現在此的毀容姑娘,令場麵凝滯了一瞬,接著那楊師傅便勃然大怒,道:“哪兒來的毛丫頭,這裏豈是閑雜人能隨意踏足了,還不快把她拉出去!”


    他言罷,便有徒孫準備上前,顧卿晚卻不緊不慢的晃了晃手中圖紙,道:“我是哪兒來的毛丫頭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們的圖紙確實有兩個數據出錯了呢,你們確定不聽聽我的話?”


    卻說水煙閣中,陳駙馬隻呆了片刻,和秦禦兄弟略飲了兩杯酒便先行離開了,也給小輩們留足夠的自在和空間。


    陳梓硯和陳梓熙拉著秦禦,一杯接一杯的勸酒,那邊恪郡王陳梓昕和宣平侯景戎也圍著秦逸,說笑著推杯換盞。正熱鬧著,就聽到後頭傳來一聲轟響,秦禦幾人皆是一驚,放下了杯盞,便聞陳梓硯笑著道:“沒事,沒事,母親要在天易閣的後花園中建個避夏之所,也不知道怎麽迴事,工匠們總也出錯,一個房頂愣是塌了五迴了,想必這是又試失敗了,來,來,咱們兄弟接著喝酒便是,不必理會!”


    他是主人,既這樣說,眾人便也不再多問,又紛紛舉杯。幾人也沒叫婢女伺候,更沒傳喚歌舞,說說笑笑,倒是別樣親近。


    到底是表兄弟,又是三年未見,再奉意氣風發,高興之餘,你一杯我一杯,便不知不覺就飲的多了。


    待一輪彎月已從柳梢頭升到了半空,眼見已二更天,秦逸才推開了勸到了嘴邊的酒,道:“好了,明日表哥還要迴軍營開拔迴京,硯表弟手下留情,真不能再喝了。”


    陳梓硯自己也已醉了,聞言半趴在桌上,也不知道想到了什麽,古怪的嘿嘿一笑,道:“也好,也好,客院早就為兩位表兄準備好了,還是先前兩位表兄慣住的飛雪院,小弟送哥哥們過去。”


    他說著就要起身,身子沒起來,又一屁股坐了下去,那邊陳梓昕更糟,已經喝的趴下抬不起頭來了,而最小的陳梓熙早便讓秦禦喚人送了迴去。


    見陳梓硯如是,景戎拍著桌子哈哈大笑,道:“英郡王你行不行啊,自己都腿軟了,還送人?還是小爺代你送逸哥哥迴去吧。方才咱劃拳可是你輸了啊,明兒李澤那畜生的事兒,你可得替小爺擔著,且莫讓大長公主殿下知道,你聽到沒?”


    “行了,行了,本郡王給你擔著便是,你送……送表哥迴去吧。”


    陳梓硯不耐煩的拍著景戎的肩頭,一手拍著自己胸脯道。


    景戎便站起身來,正要去扶秦逸,秦逸已是自行站了起來,臉上雖帶著薄紅,雙眸也有些迷離,可神情卻是清醒的,倒是他一手扶住了搖搖擺擺,還在傻笑的景戎。


    那邊兒秦禦也起了身,吩咐亭外伺候的小廝,道:“夜裏涼寒,快些送你們主子迴去吧。”


    吩咐罷,他和秦逸,景戎便一同往客院方向而去。


    他們離去,陳梓硯兄弟也互相攙扶著,眯眼朦朧的起了身,東搖西擺的在小廝的幫助下出了小亭,都有些睜不開眼睛的陳梓昕突然推開小廝,一把抓住了陳梓硯的衣袖,使勁睜著眼睛,道:“大哥,你說咱們準備給兩位表哥的凱旋禮,他們真的會喜歡嗎?”


    陳梓硯打了個嗝,才拍著手,大聲道:“會!當然會,兩位表哥出征三年何等辛苦……嗝……血氣方剛,英雄凱旋……怎麽能……怎麽能沒有女人助興,你我兄弟這也是急表兄之所急,投其所好了……嗝,怎麽能不喜歡。”


    “大哥說的對,嗬嗬,嫣紅和紫雲可是咱們大長公主府最好看的兩個丫頭了,兄弟我的眼光錯……錯不了。”陳梓昕也一臉肯定的說道。心裏想著,那兩個丫鬟已經已打扮妥當,在兩位表兄各自的屋裏了,就是不知道送去一個是不是夠。


    畢竟兩位表哥都是最能折騰,血氣方剛的年紀,又是習武出身,身強體壯,還久曠之身,萬一一個婢女不夠折騰的,不能盡興,豈不是不盡善盡美?


    哎,當初怎麽就沒想到多準備兩個呢。


    那廂,顧卿晚卻剛從後花園出來,詢問了婢女,方才被帶到了陳心穎暫住的雲想居。


    已是二更天,雲想居中,陳心穎卻還未曾入睡,穿著齊整顯然還在苦等著顧卿晚,聽聞婢女說顧卿晚來了,她一陣風般便從內室卷了出來,撲到顧卿晚的身邊抓了她的手,一抬眸瞧清顧卿晚的臉,卻是瞪大了眼,捂住了嘴,接著豆大的淚珠就滾了下來,哽咽著道:“晚姐姐,你的臉,怎麽成了這個樣子?是誰竟那麽狠心將你傷成這樣!”


    顧卿晚見她本來眼睛就沒消腫,這會子又哭上了,一時無奈,拉了她進屋,兩人坐在八仙桌旁,顧卿晚抽出帕子給陳心穎擦拭著眼淚,道:“你怎麽在這裏?還有,你和李澤是怎麽迴事?為何會退婚了?”


    陳心穎是個說風就是雨的跳脫性子,果然,顧卿晚一問,她就暫時忘了顧卿晚臉的事情,拉著顧卿晚抹淚道:“晚姐姐不知道,顧家出事兒沒多久,我們家便也遭受了牽連,不過好在父親隻是被罷官了,好歹家還在。可那錦鄉伯府,一見父親被罷官,便來退了和我的親事,祖母受不住打擊病倒了,我本來是想去找晚姐姐的,結果也因為祖母的病被絆住了腿腳,後來便聽說晚姐姐跟著顧二爺離開了京城,我多番打聽,才知道姐姐是去了洛京城。這不,前幾日祖母病情穩定,我才哭死苦活的求了母親,送我到洛京城的二舅舅家散心,也避一避被退親的風頭,母親答應了我,我還想著去洛京城尋晚姐姐呢,誰知道倒先讓晚姐姐找到了這裏團聚了!”


    顧卿晚心頭一暖,自然明白陳心穎說去二哥哥家避風頭散心什麽的都是借口,想去尋她才是真的,早先陳心穎便說過,她和二舅舅家的兩個表妹最是不合,也嫌她的二舅母勢利自私。


    從來都是錦上添花的多,雪中送炭的少,她被陳心穎握著手也迴握了陳心穎,略喃聲道:“難為你被退了親,卻還能想著我。”


    陳心穎卻鼓著臉,捏著小拳頭砸了顧卿晚一下,道:“晚姐姐說什麽呢,咱們不是義結金蘭的姐妹嗎,我又沒親姐姐妹妹,可是從來都將晚姐姐當親姐姐的。晚姐姐如今這樣說,我不理你了。”


    說著便使小性甩袖嘟嘴的扭了身,背對著顧卿晚。


    顧卿晚原本就是見她一直落淚,故意逗她的,見她不哭了,卻是湊過去,笑眯眯的道:“哭夠了?”


    陳心穎見她如是,眼眸中還全是促狹之色,一時惱的跺腳,驚道:“晚姐姐,你怎麽變壞了!”


    顧卿晚這才又拉了她的手,道:“那你又是怎麽到了大長公主這裏的?”


    陳心穎便又眼眶紅了起來,咬唇道:“還不是那個李澤,聽說我離開京城便追了上來,狗皮膏藥一樣,今日在山道上,他見追了兩日,我不理他,竟然想用強的,對我的馬車動了手腳,害得我摔下馬車,幸而宣平侯也趕著去迎接禮親王世子,剛好救了我,可我扭傷了腳,馬車又壞了,一時間也趕不了路,因離大長公主這裏近,宣平侯又覺得禮親王世子會來大長公主這裏拜見,故而便護著我一起來了這裏,卻沒想到竟在這裏碰上了晚姐姐。幸而如此,不然我就跑去洛京,和晚姐姐錯過了。”


    陳心穎的父親和顧景陽乃是同年,兩家一向走的近,顧卿晚的祖父曾經為相,不管是其願意,還是不願,身旁自然是聚攏了一幹跟隨的官員的。


    顧家覆滅後,朝廷清理了不少朝臣,許多和顧家走的近的,顧明承的門生故舊都遭受了貶斥,陳心穎之父早年也曾被顧明承指點過學問,又和顧景陽是同年,兩家平日也走的近,陳家被罷官,顧卿晚倒不意外。


    想著之前發生在小亭中的事兒,顧卿晚便又問道:“你和李澤……你可莫聽信了李澤的甜言蜜語,真心軟給他做妾去。”


    陳心穎瞪眼,氣唿唿的道:“晚姐姐,你這是怎麽了!連我都不知道了!我便死也不會去給人做妾!他李澤想的倒美,今日李澤約我在園子裏見麵,我是故意表現的動心,想借宣平侯的手收拾李澤一頓,卻不想,宣平侯其實早看出了我的意圖,卻還是遂了我的意。想必都是看在嵐妹妹的份兒上,晚姐姐,你說這世上怎麽好人就沒個好報呢,嗚嗚,嵐妹妹要是還活著就好了,咱們三個還在一處,那會子多快活啊。”


    見陳心穎又嚶嚶不絕的哭了起來,顧卿晚一陣頭疼,不過這陳心穎愛哭,本主也是個柔軟愛哭的性子,也莫怪會成為好友,說起來,陳心穎還比顧卿晚的本主強些呢,起碼這姑娘心大,哭完發泄完,該吃吃,該睡睡,還能想著法收拾了李澤。


    顧卿晚想著,也不多勸哭個不停的陳心穎,卻隻問道:“先前聽李澤說什麽劉二,卻不知錦鄉伯府和哪個劉府結親了?”


    陳心穎一聽這個,氣的火冒三丈,一拍桌子,怒聲道:“晚姐姐,劉二就是劉惠佳啊!你不知道,就在一個月前,劉惠佳的父親升任禮部右侍郎了!錦鄉伯府一見劉家得了勢,立馬就上劉家提親了。下小定時,李澤還親自去了呢,嗚嗚,他還騙我心裏沒有劉二。晚姐姐,你說他怎麽能變心的這樣快,難道先前我們的感情都是假的嗎?為什麽我父親罷了官,就什麽都變了……晚姐姐,我真不想做女人,我若是男兒便要了,我便去考科舉,要中狀元出仕為官,一定要讓錦鄉伯府後悔今日的智短眼淺!”


    說著卻又抱著顧卿晚,趴在她的肩頭嗚嗚的哭。


    顧卿晚這會子卻是沒了聽她哭下去的興致,禁不住驚唿出聲,道:“心穎,你方才說誰?劉惠佳的父親升了禮部右侍郎?”


    無怪乎顧卿晚驚異,這劉惠佳的父親乃是顧卿晚祖母未出五服的族弟,不過是個同進士出身。


    顧卿晚的祖母劉氏家中人丁單薄,又沒有親弟弟,對劉惠佳一家便頗為照顧,劉惠佳和其母鄧氏,其姐劉敏慧靠著這層關係,常常出入顧府,顧卿晚的祖母對她們很好,視為嫡親的弟妹和外甥女看待。


    劉惠佳也跟著和顧卿晚成了關係極要好的姐妹,顧卿晚的手帕交除了劉惠佳和其姐姐劉慧敏,便是陳心穎了。


    陳心穎因和顧卿晚的關係好,自然也和劉惠佳一處玩鬧過,可如今劉惠佳竟然奪了陳心穎的未婚夫。而且,為何其他和顧府走的近的府邸都遭受了牽連,唯獨劉惠佳的父親,卻以同進士出身,一躍成了禮部右侍郎……


    大概是這種對比太過強烈,顧卿晚一時雙手微握了起來,心頭有什麽唿之欲出。


    “都是我這囉嗦,晚姐姐快說說你,這些時日都發生了什麽,晚姐姐的臉怎麽成了這個樣子?嗚嗚,這還能恢複嗎?要是能弄來宮裏秘製的玉雪霜就好了。對了,大長公主府一定有的,明兒我們便一起去求見大長公主,求殿下賜藥,宣平侯和恪郡王是好友,對,咱們先去求求宣平侯,說不定他能看著嵐姐姐的麵子去向恪郡王討藥。”


    陳心穎急聲說著,一副恨不能現在就跳起來去找景戎的模樣,顧卿晚拉住她,也和她細細絮叨了些自己的事情。


    她自從穿越過來,心中苦悶良多,莊悅嫻雖好,但她卻不適合找莊悅嫻訴苦,此刻對著陳心穎倒也算傾吐了一二,找到了些前世對著好友的那種感覺。


    兩個姑娘這一說話就是小半個時辰,聽了顧卿晚的訴說,陳心穎一雙已哭成了兩個大燈籠,拉著顧卿晚的手道:“都怪我,要是我能早點趕到洛京,說不定就能將晚姐姐和顧家嫂嫂一起接出來,也不會發生那麽多後來的事兒了。”


    顧卿晚替她擦了擦淚,道:“即便你趕到洛京城,我二哥二嫂也不會輕易放過我的,於事無補罷了,你莫多想。”


    陳心穎點頭卻還是忍不住抽抽搭搭的,拉著顧卿晚晃著她的手,道:“如今既然在這裏碰上晚姐姐了,那我也不去二舅舅家了,晚姐姐,你是要去京城嗎?我明日和你一起走好不好?”


    瞧著小姑娘紅彤彤的眼睛,顧卿晚自然點頭應允了,又說了幾句見天色實在不早,便辭了陳心穎出來。


    她和陳心穎都是客人,皆被安排在大長公主府的客房這邊,見她出來,便有大長公主府的丫鬟迎了過來,領著顧卿晚往客房走。


    顧卿晚想著方才陳心穎說明日一起走的事,卻覺得應該提前先和秦禦打個招唿,免得明日秦禦再不同意,當麵給了陳心穎難堪就不好了。


    她詢問了婢女便往秦禦所住的飛雪院去,婢女並不清楚顧卿晚和秦禦的關係,卻知道顧卿晚是秦禦帶來的人,故此並未阻止她。


    飛雪院離雲想居並不遠,因都是客院,中間也不分內外宅,顧卿晚一路暢通無阻便到了飛雪院外,竟奇怪的發現,飛雪院裏尤其安靜,院子中連個伺候的下人都沒有,若非四處都亮著燈,屋簷下掛滿了燈籠,幾乎像是無人之處,顧卿晚簡直都要以為自己尋錯了地方。


    她對古代的院落建築構造還是了解的,想著大長公主既然將秦禦兩兄弟安排在此,必定是住主院,她即便在沒有人帶路的情況下,也輕易就尋到了主院,到了主院前,卻發現這飛雪院建的特殊,竟然有一東一西兩座主院。


    按照大豐東為貴的習俗,顧卿晚毫不猶豫的就邁步進了靠西邊的院落,很快就到了燈火通明的正房外。院子裏竟然依舊是半個人影都沒有,顧卿晚本是想在院外讓婢女將自己的意思通傳給秦禦的,可如今這般情景倒叫她覺得太怪了,喚了兩聲,也無人應答。


    她在原地躊躇了一下,自然不會貿然的衝進屋子裏去,反倒因這古怪,生出股本能的驚慌來,腳步微轉就想趕緊離開,誰知她腳步還沒動,突然就見正房最西邊的窗戶上出現了一個人影。


    那分明是個女子的影子,燈光下那影子被拉的格外纖細柔美,正抬起雙手緩緩的將披掛在身上的薄紗褪下,隨著那女子的手滑落,她圓潤的肩頭和優美的背部整個浮現在了窗戶上。


    顧卿晚瞪大了眼,一時間愕在當場。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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