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讓!”


    簡舟月的迴答簡短而果決。


    她穩穩地站好,一隻手緊緊拽著門框,指節因為用力而泛白,另一隻手死死地抓著牆這邊的扶手,像是抓著自己最後的堅守。


    “如果要因為一次受益去破壞之前的一個承諾,那我寧願放棄。”


    顧寒實在不想讓簡舟月這般執拗下去。


    畢竟他知道這份合同對簡舟月的重要性,也明白簡舟月對這件事的上心程度,要不然他也不會從機場追到這山區來。


    再者說,這孩子的母親都已經有了那樣的想法,其實無論怎麽隱瞞,終究不過是徒增煩惱。


    有些人的人生,仿佛從一開始就被打上了不幸的烙印,任他人如何努力,都無法彌補和拯救。


    而顧寒不能眼睜睜看著簡舟月因為別人不幸的人生,就毀掉自己一直苦苦追求的機會。


    顧寒一個箭步上前,用力將簡舟月整個人抱了起來。


    “這是孩子的母親,你應該要明白她和孩子的關係,這層關係超乎你我。”


    簡舟月突然在顧寒的懷裏掙紮起來,兩隻手用力地拍打著顧寒的肩膀,眼神中滿是倔強,怒火在眸子裏燃燒。


    “就因為她是孩子的母親,我才更要堅守我剛才的承諾。


    如果這個世界上,連最親的人都不能愛他,那他該以什麽樣的身份活下去?”


    顧寒卻無法真正對簡舟月感同身受,隻是不想讓簡舟月再繼續掙紮下去,以免失去更多。


    “你真的來不及了,簡舟月!”


    在顧寒把簡舟月抱開的這一瞬,中年女人便要奪門而入。


    簡舟月像是被觸碰到了逆鱗,掙紮得愈發劇烈,那模樣就像一隻困獸在做最後的抗爭。


    慌亂之中,她的手肘猛地撞到了顧寒的臉上。


    也就是這一下,顧寒向後趔趄了幾步。


    簡舟月趁機脫困,她像一陣風似的又重新迴到了門前,身子緊緊地貼在門上,仿佛這樣就能阻擋一切。


    她的眼中噙滿了淚水,那淚水在眼眶裏打轉,像是隨時都會決堤。


    那眼神裏帶著一股決然不容侵犯的堅持,更多的是一種讓人心疼的倔強。


    “顧寒!”簡舟月的聲音有些哽咽,卻又透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堅定。


    “如果在我們第一次見麵的時候,我就選擇起訴你,那會給我減少很多很多的麻煩,可我並沒有!”


    她的嘴唇微微顫抖著,每一個字都說得很用力,像是要把心中的委屈和不甘都宣泄出來。


    “我不用給你這多餘的200萬,不用再和你在這冰天雪地的山區裏有這麽多的牽扯!”


    她的聲音不自覺地拔高了幾分,眼淚在眼眶裏閃爍著,似乎下一秒就要滾落下來。


    “可我沒有!因為我承諾過你!”


    說到這兒,簡舟月的眼淚終於奪眶而出,順著臉頰滑落,一滴一滴地砸在地上。


    那是帶著無盡失望與祈求的淚水,她用一種近乎絕望的眼神看向顧寒。


    如果在這個地方連顧寒都不站在他這一邊,那她真的沒有辦法再去維護這個孩子最後的那一點點尊嚴。


    “但是你辜負了我,顧寒,你記得你失約過幾次嗎?”


    簡舟月的淚水像是斷了線的珠子,不停地流著,幾乎已經打濕了他胸前大衣上的一大片毛絮。


    顧寒從沒見他有這麽脆弱過,那是一種被全世界拋棄的無助和絕望,就像一隻受傷的小獸,隻能獨自舔舐傷口。


    “請你幫幫我,可以嗎?”


    簡舟月的聲音已經帶著哭腔,整個人像是失去了所有的力氣,隻剩下這最後一絲哀求。


    “可以嗎?顧寒?”


    顧寒看著簡舟月這副模樣,心中像是被重重捶了一拳。


    他咬牙,在內心的一番掙紮中,一拳狠狠地捶向牆頭,粗糙的牆麵擦破了他的手,他卻渾然不覺。


    “艸!”


    顧寒的聲音裏帶著一絲懊惱和愧疚。


    顧寒向著院子裏吼了一聲,那吼聲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


    幾個孩子一窩蜂地跑過來,將中年女人重新架了迴去。


    中年女人掙紮著、叫罵著,可顧寒隻是冷冷地看了她一眼,那眼神裏有著從未有過的堅定。


    “我搞定她!”顧寒轉頭看向簡舟月,眼神裏多了幾分認真。


    “你進去和你叔叔完成最後的溝通。”


    他邊說邊走向簡舟月,輕輕推了他一把。


    簡舟月在遲疑中被他送進了房門,顧寒順勢將外邊的鎖子掛了上去。


    “我知道你他媽怎麽想的!”


    顧寒衝著中年女人,臉色多了些之前從未有過的狠厲。


    “簽了字確定了之後,這小屁孩就成了孤兒,再也用不著你養了!”


    “你還能從他已經死掉的爹身上拿一筆補助金!”


    “這錢老子給你!”


    “以後這孩子我養了,反正我養過這麽多,我還怕什麽!”


    其實顧寒並不想把話說的這麽露骨,但是他是一個療愈師最洞悉人心的角色。


    山裏人的思緒遠不及城市人那麽複雜,像這種無關緊要的簽訂程序,其實並沒有多大的效用。


    而真正相關的是男人死後發放的補助金,是男人的財產損失,財產補助。


    顧寒並不想把自己同一個地方的人想的這麽惡毒,畢竟也奉著一份鄉土之情。


    但來不及了,顧寒來不及在眾人之間去周旋,來不及去和他們扯皮。


    而中年女人的臉色在聽到顧寒這麽說之後變得異常冰冷,整個人在無數的目光中有些無地自容,卻又強撐著。


    “放你娘的屁!”


    “老娘拿他一毛錢是你生的!”


    而那幾個自稱是幹部的中年男人,其中之一時間伸手在女人麵前護著。


    這種細微簡單的動作也能透露出一些很關鍵的信息。


    這兩個人的關係絕不是看起來的那麽簡單。


    顧寒突然想起一個新聞,有一家的兒子與他的後爸起了爭執,而他後爸在憤怒中狠狠勒住了這兒子的脖子,兒子起先奮力掙紮,直到他的母親過來幫忙時,才徹底放棄了求生的希望。


    誰先看到這個新聞,隻覺得唏噓。


    而後經曆的多了,顧寒便明白了。


    不是所有人都能輕而易舉的獲得父母的愛,也不是所有父母都愛自己的孩子。


    可顧寒並不是什麽評論家,也不是什麽自媒體人,要不然還能把這事情發在網上好好的批判一番。


    顧寒要做的就隻是讓他們不要進屋,別打擾簡舟月就好。


    “好,絕對不會拿我一毛錢是吧。”


    顧寒一邊說著,一邊從容地從自己口袋裏掏出一張銀行卡,用兩根手指夾著,高高地舉在眾人麵前。


    他的表情帶著幾分戲謔,又有一絲挑釁。


    “裝得一副道義凜然、程序公正的模樣!那我就看看你們是不是真的有這麽厲害。”


    顧寒的嘴角勾起一抹似有似無的笑。


    “5000塊錢這個字可不可以由我代簽?”


    顧寒的話音剛落,幾個中年人裏已經有一個臉色微微變了一些,急忙湊到那中年婦女麵前,嘴唇快速地翕動著,不知說了些什麽,卻被那中年婦女一眼狠狠瞪了迴去。


    “以為我們會差你的這一點兒?公公正正辦事,堂堂正正的手續,我們不差理!”


    中年婦女雙手抱在胸前,梗著脖子,一副理直氣壯的樣子。


    “我剛才就跟你說了,如果今天拿了這錢我是你養的。”


    她的眼睛裏燃燒著憤怒的小火苗。


    顧寒無奈地笑笑,聳了聳肩。


    “一萬塊!”


    他提高了聲音,目光堅定地看著眾人。


    女人依舊不為所動,她身後又有兩個男人湊了上去,輕聲地在她耳邊嘀咕著什麽,她的眼神裏有了一絲不易察覺的波動。


    “兩萬塊!”


    顧寒再次加價,這一次女人的臉色沒有剛才那麽平靜了,眼睛死死地盯著顧寒手裏這張銀行卡,就像盯著一塊誘人的肥肉,可嘴卻依舊很硬。


    “拿張破卡片出來就糊弄我們,誰知道你這卡裏到底有沒有那麽多錢?”


    她的聲音裏帶著一絲懷疑。


    顧寒又隻是笑笑,他鎮定自若地招手喊來了林鹿笙。


    林鹿笙拿著手機走過來,在眾人麵前打開微信餘額,隻晃了一下,屏幕上那數不清的六七個零讓眾人都瞪大了眼睛。


    “三萬!”


    顧寒的聲音沒有絲毫猶豫。


    “不要銀行卡也可以,現在就轉賬。”顧寒的眼神裏透著一種不容置疑的自信。


    女人的眼睛眨了又眨,像是在做著激烈的思想鬥爭,突然,她深吸了一口氣,帶著幾分陰狠對著顧寒伸出她的手掌。


    “五萬!”顧寒毫不猶豫地喊出這個數字。


    “我們這裏五個人,一人一萬給了我們現在就走,那字你們想咋簽就咋簽,那孩子你愛咋要咋要,賣給你了。”


    中年婦女的眼神裏滿是貪婪,她的話讓周圍的空氣仿佛都變得汙濁起來。


    顧寒的笑容摻雜著一些狡猾和陰沉,目光不經意間掠過頭頂上的攝像頭。


    這就上鉤了?


    想要老子的錢?


    下輩子投胎成atm吧。


    頭頂攝像記錄在冊,如果這幾個真實村幹部的話,有利用職權之便大發災難財的事實。


    而這女人為了一己私利,對自己的孩子漠視甚至冷漠,可以提起公訴,主動剝離他的撫養權。


    跟顧寒玩心眼?買好眼藥水了麽你?


    隨意指向幾個男人其中的一個,顧寒眼神中帶著肯定。


    “叔,你有權利代簽這個字嗎?”


    “看著你還算麵善,你簽了這個字,這三萬我全部都給你。”


    “不開玩笑,你把手機拿出來,現在我就給你轉賬。”


    因為利益聚集在一起,也終將因為利益而分開,一桃殺三士的小計謀永遠都不過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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