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過人臉信息識別完成合同簽訂。


    簡舟月再看向這些孩子時,眼神已全然不同。


    其實,她從未有過輕視這些農村孩子的想法,但此刻心中依舊滿是震驚。


    這樣一份普通合同,對於工程師而言,確實沒有太大難度,可這些孩子,最小的看起來也就七八歲的模樣,最大的所謂“老大”,也不過十七歲罷了。


    “真厲害。”簡舟月邊說著,邊從沙發上拿起自己的袖包,從中抽出一張黑色的銀行卡,遞給老大。


    老大瞧見這卡,卻像是見了極為恐怖的怪物一般,連連後退幾步,眼神帶著難為情,向顧寒投去求助的目光。


    他們製作這份合同本就不是為了報酬,而且,還得感謝簡舟月給了他們這樣一個機會呢。


    不然的話,學的東西都沒機會實踐,誰又能知道有沒有用呢?


    顧寒也下意識地伸手拒絕。


    這本就是他答應簡舟月的事,而且給簡舟月帶來了這麽多麻煩,怎麽還能再收她的錢呢?


    然而,簡舟月卻不由分說地把銀行卡塞給了老大。


    “密碼是1 - 8,這不是報酬,就當是我讚助給你們日後學習的獎學金,好嗎?”


    “你們都很有天賦,也非常厲害,將來走出村子考上大學,如果想找工作的話,可以來找我。”


    顧寒笑了一聲,看著簡舟月打趣道:“行啊,挖人都挖到我這兒來了。”


    說完點頭示意老大收下。簡舟月自然沒那麽多複雜心思,她隻是不想讓幾個孩子接受這筆錢時感到難為情。


    “隻差最後的數據儲存,這份合同就能完整生效了!”


    “大概需要三四分鍾的時間。”


    簡舟月聽顧寒這麽說,點了點頭,抬起手腕看了一眼表,與自己叔叔約定的8個小時,還餘下整整22分鍾。


    這些時間足夠她完成交涉和談判,再等十分鍾也來得及。


    顧寒卻已經把簡舟月放在沙發包裏的手機一並拿過來遞給她。


    “現在就打電話吧,免得夜長夢多。等你電話裏把事情說得差不多了,這份數據也就能傳送過去了。”


    簡舟月看了一眼電子屏幕,卻輕輕搖了搖頭,目光終於略微放鬆地看向外麵白茫茫的一片,說道:


    “不用。那是我親叔叔。”


    顧寒見此情形,雖有千言萬語,卻也隻能咽迴肚裏,隻是心中那股不安如同瘋長的野草,愈發強烈起來。


    那些曾經稱兄道弟、把酒言歡的人,在利益的誘惑下,瞬間就變成了陌路人,甚至是仇人,往昔的情誼被踐踏得一文不值。


    而就算沒有利益的糾葛,僅僅是一個毫不起眼的小誤會,就像一顆投入平靜湖麵的石子,卻足以在人與人之間的情感湖泊中激起千層浪,讓幾十年的深厚感情在刹那間崩塌瓦解。


    更何況簡舟月的事情並非小事。


    正在猶豫之時,門外傳來一陣嘈雜聲。


    隻見幾個中年男人帶著一個女人,熙熙攘攘地闖進院子,在院子裏叫嚷起來。


    幾人旁邊,那攝像小子弓著腰站著,臉上有一塊明顯的紅腫,像是被人狠狠揍了一拳後的模樣。


    “就是這裏麵!”隻聽他大喊了一聲,那幾個不知名的中年男人便帶著那個女人要闖進顧寒所在的屋子。


    顧寒下意識地迎了出去,簡舟月緊跟在他身後。


    不知那攝像小子和幾人說了些什麽,這幾個人瞬間變得氣勢洶洶地朝著顧寒衝過來,臨到跟前時,那攝像小子還怯生生又帶著幾分狡黠地再次確認了一遍:“就是他。”


    顧寒瞪了他一眼,這小子便躲進人群裏,不敢再出聲,隨後,顧寒就被這幾個陌生的中年男人團團圍住。


    簡舟月微微皺起眉頭,看了一眼後便走上前去。她身上帶著一種不怒自威的氣勢,嚴肅起來的神情,真有幾分上位者的威嚴。


    “你們是什麽人?”


    一個長相猥瑣的男人說了一大堆話,簡舟月聽得不是很明白,迴頭看向顧寒,顧寒的臉色已經變得極為難看。


    “他們是隔壁村的!”


    “現在來確認死者的信息,要讓朱世超親手簽字或者確認死者是他父親,好迴去上報人員損失名單。”


    聽完顧寒的解釋,簡舟月的臉色也近乎冰冷。


    統計傷員名單雖是正常程序,但沒必要讓一個5歲的孩子親自去確認吧。


    既然都是隔壁村子裏的幹部,沒理由連一直住在村子裏的人都不認識,憑他們自己就應該足以確認信息。


    而讓一個5歲的孩子親口確定他的父親死亡,這本身就是一種巨大的殘忍,不管程序正不正確,這已經非常不人性化了。


    “你告訴他們,確定人員信息的事,我可以代為簽字,如果有任何問題,我可以全權負責。”


    簡舟月的果敢讓顧寒都有些驚愕。


    幾乎是一瞬間,簡舟月就決定攬下這件事。


    當然,對她來說,這種小事似乎也算不得什麽。


    但簡舟月和那個孩子其實並沒有多麽深厚的交情,充其量也隻是一麵之緣,甚至都算不上一麵之緣。


    她好像正義又善良的有些過分。


    顧寒向這幾個中年男人轉述時,卻沒有提及簡舟月,隻說自己可以承擔一切責任。


    可這幾個中年男人依舊不依不饒,仿佛在他們眼中,人情冷暖並不重要,人死了與他們也沒太大關係,而這個字不簽,不讓那個5歲的孩子親自來簽,卻對他們有莫大的影響。


    在某些人眼中,規則的形式大於人性的溫度,他們機械地遵循著條文,卻忘卻了背後的人本精神


    顧寒隻看了一眼這幾個人,就知道不全是這幾人的主意。


    山裏確實有一些性格乖張之人,不然也不會有“窮山惡水出刁民”的說法。但在這樣的集體受難當中,大家多多少少還是應該有一些同理心的,實在沒必要揪著一個孩子不放。


    “是誰指使你們過來的?”


    幾個中年男人雖然沒說話,但目光一同看向躲在他們身後的攝像小子,顧寒也就明白了大概緣由。


    無非又是這家夥使的那些下三濫手段,拿著攝像頭去逼迫人家,如果不按照正規程序走完死亡確認的話,就又要去什麽相關部門舉報之類的。


    這個村民或許之前還有一點惻隱之心,可當下已經受災,絕不允許自己再出什麽意外,於是就追到村子裏來,不依不饒了。


    冷漠並非對事物的無感,而是在權衡利弊後對人性的舍棄,當利益與規則掛鉤,人心的溫度便成了可犧牲之物。


    顧寒和幾人爭執起來,可這幾個中年漢子確實懼怕攝像小子口中所說的那些,如果程序不正規就要去舉報之類的話,絲毫沒有任何退讓的意思,非要讓朱世超這個5歲的孩子來承擔所有的一切。


    就在眾人爭執之際。


    剛才在房間裏的幾個孩子以為顧寒受了欺負,一股腦地抄起東西就衝了出來,手裏拿著鋤頭、笤帚之類的東西,和那幾個圍住顧寒的中年男人對峙起來。


    而那攝像機小子則躲在人群之後,把自己的幾個攝像頭全部打開。


    這樣的一幕,似乎正是他無比期待又預料之中的事情。


    寫一篇標題名叫《災難中的人性》,拍幾張照片放一段爭執,瀏覽量還會小嗎?


    眾人爭吵中,朱世超也被這陣聲音吸引,小腦袋從門框裏探了出來。


    那個中年女人一看見朱世超,馬上就向幾個中年男人指了指,然後一瞬間就打算拋下顧寒,直勾勾地朝著孩子跑過去,反正他們也帶了表格。


    不管孩子是打個勾還是按個手印,隻要讓他確認了就行。


    以後再出什麽事,就和他們沒關係了。


    簡舟月看著幾人朝著朱世超衝過去,不知從哪裏湧起一股勇氣,猛地向前一步,狠狠地推開其中一個中年男人。


    顧寒還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簡舟月,她的身上帶著一種堅決,滿是敵意地看著這些中年人。


    她幾乎是撞過人群,一把將探出門的朱世超抱進自己懷裏,兩隻手緊緊捂住朱世超的耳朵,將朱世超送進身後那間屋子。


    一把推進去之後,一隻手緊緊地攥著門。


    “有什麽事衝我來!”


    顧寒從簡舟月敏感而又近乎失控的動作裏似乎察覺到了一些異樣的東西。


    那是在簡舟月平靜之後的波瀾。


    直覺告訴顧寒,簡舟月的此舉不單單是因為善良,顧寒能從她的眼睛中看出濃厚的同情。


    不是上位者對下位者的同情,是某種程度上的感同身受。


    簡舟月一直提起的隻有他的叔叔一家,而他所提到的家人似乎也止步於這個範圍之內。


    顧寒沒繼續往下猜測,因為她在這群人當中聽到了一個更為令人錯愕的消息。


    “你是他媽?”


    顧寒有些不可置信的看著這個剛才像是指認犯人一樣,隻認自己兒子的中年女人。


    中年女人臉色上閃過一些異常,眼睛躲閃向別處,卻還是輕輕的點了點頭。


    這一下子便讓門口守著的簡舟月無法冷靜下來了,她用近乎迷茫的眼神看向中年女人。


    “那你為什麽要這麽殘忍?”


    “他難道不是你親生的嗎?你是她的母親,怎麽讓他殘忍的去親手確認自己父親的死亡!”


    簡舟月無法理解,更不能理解,整個人表現出來了一絲與她自身氣質極為不相符的失控。


    中年女人卻在短暫的沉默中堅定了自己的心思,眼裏閃過一絲堅決。


    “那又咋了?”


    “他爹又不是我給害死的!”


    簡舟月的表情一時間愣住,整個表情裏寫滿了複雜。


    在場的幾個中年男人也沒想過女人會這麽說話,一時間都因為女人過於冷漠的話語而呆在現場。


    而那攝像頭小子卻不知什麽時候繞到了女人的正麵,特意給那女人一個特寫。


    盡管先前被揍過的顴骨還是微微作痛。


    可那抑製不住的嘴角還是在上揚。


    這裏居然還有意外之喜,就憑這女人六親不認的這麽一句話,他今天拍的這視頻熱搜上定了。


    顧寒卻在女人的冷漠之中察覺到了一絲絲隱藏在其中的心疼,將女人拽到一旁,他的語氣稍稍柔軟了一些。


    “大姐,好歹也是你的兒子,你怎麽就……”


    “離婚給他爸了,他不是我兒子!他爸已經死了,他就是個孤兒,他和我沒什麽關係……”


    女人的語氣依舊生硬著,激進的讓顧寒把人放出來現在就確認死亡信息。


    似乎她不願意在這個親生兒子身上浪費1分1秒的時間。


    顧寒抬頭瞥了一眼,小小的朱世超扒在窗口,顫顫巍巍的踮腳站在桌子上看向門外。


    女人也順著顧寒的目光側頭看了一眼,隻是微微皺眉之後,咬牙更確定了。


    “讓他出來!”


    “你別多管閑事!他怎麽招的又和你有什麽關係?他爹人已經死了,你和這個女人還能讓他再活過來?”


    女人推開顧寒便是打算硬闖。


    簡舟月的眼神裏寫滿了不可思議,她幾乎不太能理解這個女人的動機和行為,更不敢相信這就是那個剛剛失去父親可憐孩子的親生母親。


    人是一根繩索,連接在動物與超人之間。


    這個中年婦女現在就像墮落為動物的人,連基本的母性都喪失。


    她緊緊攥著門把手不打算讓一步。


    而顧寒的心思卻已不在門口的爭執當中,屋裏電腦上的合同估計現在已經整備好了。


    簡舟月的時間絕不能耗在這個事情上,她和她叔叔約好的八個小時,現在也僅僅隻剩幾分鍾了。


    “把門打開。”


    “你來不及了,簡舟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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