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望舒直到第二日天即將擦黑的時候才迴到府衙。


    吳道全這次學聰明了,為了給大公主留個好印象一大早便起床等在府衙門口,可他從日頭高懸一直等到夕陽西下,還未曾見到大公主的馬車。


    趙宛寧也很擔心,追風那日說大公主一大早便會迴來,可趙宛寧等到午膳前也沒等到趙望舒。


    幸好大公主派了一個暗衛提前迴來,通知趙宛寧說是她有些事耽擱了,迴來的時辰未定,讓她不必苦苦等候。


    趙宛寧也把這個消息告訴吳道全了,可吳道全也不知道是腦子燒壞了,還是屢屢受挫,準備臨時抱佛腳,在大公主麵前贏迴一筆,硬是要堅持守在府衙門口。


    這幾日氣溫迴升,太陽也出來了。冬日的太陽看著暖和,但其實不然,厚厚的積雪被太陽一曬,開始融化,天氣竟比前幾日下雪時更冷一些。


    京城雖然也冷,但還是要比北方更稍微暖和一些,吳道全是土生土長的京城人士,自然受不得這種寒冷。


    趙宛寧勸了吳道全兩次,見他依舊守在府衙門口吹冷風,便不再管他了。


    “你管他做什麽?他這是想在大公主麵前表現自己,盡管讓他去好了。”午膳後,裴越陪著趙宛寧在院中散步。


    花園中有一株晚梅,此刻已然盛開,白色的花朵仿佛是樹梢上還未融化的積雪,隻有那隨風傳來的幽幽梅香。


    趙宛寧抬手折了幾支白梅,趙望舒的院子已經派人提前打掃好了,趙望舒不喜歡別人碰她的東西,她離開的這段時間,住的院子卻一直沒有人敢擅自進去,直到接到她即將迴來的消息,趙宛寧才派人進去打掃。


    “不管怎麽說,吳道全還是欽差大臣,我們若是什麽都不跟他說,也說不過去。”


    有一支白梅開得熱烈,那枝頭稍高,趙宛寧夠不著,裴越見狀便伸手幫她將那枝頭壓下來。


    裴越淡淡道:“待李大人迴來後,我們便可以將楊家一網打盡,到時候,這吳道全與楊家大爺勾結之事也會暴露,他這欽差大臣也當不了多久了。”


    “我知道,”趙宛寧折下那支白梅,遞給裴越:“喏,別說我不惦記你,這一支你插到你屋子裏那個粉青地蝶花卉紋賞瓶中。”


    “給我的嗎?”裴越的聲音中帶著欣喜,他笑著道:“我還以為大公主迴來了,你心中便隻有大公主了。”


    “你這是什麽話?”趙宛寧輕輕地推了裴越一把,她收著力氣,裴越的腳步幾乎紋絲不動,身子卻配合著趙宛寧的力度搖晃了兩下。


    “大公主是我的姐姐,”趙宛寧頓了頓,又道:“也是重生後第一個對我伸出援手之人,她對我好,我自然也要對她好。”


    裴越聽著有些心酸,眼前的女子本該是這世上最幸福的人,卻因為惡人的手段,讓她自小失去父母的寵愛,還讓她受了那麽多委屈。


    “你不要用這樣的眼神看著我。”趙宛寧認真道:“我不喜歡,也不覺得自己有多可憐。”


    “我知道你在想什麽,可是裴越,”趙宛寧抬手將裴越手裏抱著的幾支白梅拿了迴來,隻留了那支特意給他折的,她邊走邊道:“若是旁人可憐我,那還說得過去,畢竟他們什麽都不知道。”


    “可是你不行。”


    不等裴越追問,趙宛寧自顧自地繼續道:“我確實因為那害人的巫術過得有些不好,可是,跟其他人相比我已經夠幸運了。我自小衣食無憂,雖然母親不喜歡我,可我還擁有高貴的出身,即使流言蜚語再盛,也沒有影響我的生活。”


    “可是,你也看到了。不說別的,單說這青州水災和瘟疫,就有那多人受苦,他們有的流離失所,有的家破人亡。”


    “還有梅姐姐和那些被楊子賢糟蹋過的女子,我比她們幸運得多,我有莫春莫秋二人的幫忙,還有梅姐姐的掩護,還有你,還有禦林軍,若不是你們,我恐怕也難逃一劫。”趙宛寧歎了口氣,良久,她才輕聲道:“我已經足夠幸運了。”


    “寧兒,還有你自己的努力。”裴越牽住趙宛寧的手,“若不是你一直與楊子賢斡旋,我們也不能順利把你救出來。”


    “是呀。”趙宛寧牽著裴越的手晃了晃,“若不是當初鴻禕讓我晨起跑步鍛煉體力,我可能遇到危險也逃不了,那個密道可真長啊。”


    “所以呀,”裴越停下腳步,與趙宛寧四目相對,他看著趙宛寧的眼睛道:“宛寧,你最該感謝的是自己,謝謝你自己,堅持下來了。”


    趙宛寧噗嗤一笑,陽光灑在她的眼角眉梢,給她描了一層金邊。


    “是啊,感謝我自己,嘿嘿。”


    到了大公主住的院子,裴越幫趙宛寧推開房門後便守在門外,趙宛寧將折迴來的白梅插進大公主房中的花瓶中後,又擺弄了一下花枝,直到那白梅呈現出最漂亮的姿態,趙宛寧才滿意。


    她又巡視了一遍大公主的房間,確認一切無誤後,才退出房間,關上房門。


    裴越無聊地在院子裏踩雪,趙宛寧上前加入他的腳步。


    “其實也要謝謝上天。”趙宛寧看著天上並不刺眼的太陽緩緩道:“我那時真的以為自己要死了。”


    裴越一把牽住趙宛寧的手,他知道趙宛寧說得是上一世墜樓之事。


    “其實我們真的很幸運,不是嗎?”趙宛寧一抬頭就看見裴越眉頭緊鎖,她伸手撫平裴越的眉心,繼續道:“這世上有幾人能夠如我們一般死而複生,又有幾人能如我們一般擁有重來一次的機會呢?”


    “不瞞你說,我那時救下萋萋和阿桃,也是想著既然上天給了我一次重生的機會,那我也要多做些好事。”


    “我已經很滿足了。”趙宛寧說道。


    裴越輕輕地“嗯”了一聲。趙宛寧說得對,他與趙宛寧能夠重生一次,已經足夠幸運,更幸運的是,他還能與趙宛寧再續前緣。


    冬日裏天黑得早。金烏西沉,天邊蔓延著紅色的晚霞,很快那片晚霞便被染成黑色。


    就在天光消失的最後一刻,大公主的馬車迴來了。


    吳道全已經在寒風中等了一天,雖然他大多數時間都是躲在門房裏喝茶,隻是在有人來時才會去大門外站一會兒。


    為了演得更逼真一些,自從收到城門傳來看到大公主的馬車的消息後,吳道全便等在大門外。


    太陽落山後,風更凜冽了。不過一刻鍾,吳道全的臉頰便被吹得通紅,胡子眉梢也結了冰,看起來確實有一種在風雪中等候許久的模樣。


    趙望舒一下馬車,便看見這樣的吳道全。


    吳道全艱難地拖著幾乎凍僵的身體給趙望舒行禮:“下官見過大公主,大公主乃女中豪傑,此次親自深入疫區治理瘟疫,與民同在,實乃我大周幸事……”


    “行了,吳大人。”趙望舒忍不住打斷吳道全,她一看吳道全這般模樣,便知道他心裏懷揣著什麽心思。


    “吳大人不顧嚴寒在此迎接本宮,也是辛苦了,本宮會如實上書呈給父皇。”


    “下官寫大公主垂——阿嚏——”感謝的話還未說完,吳道全便狠狠地打了個噴嚏。


    趙望舒不著痕跡地皺了皺眉:“吳大人乃朝中重臣,身負重任,還是要保重身體。”


    “是下官失禮了。”吳道全趕緊道歉。


    趙望舒擺了擺手,毫不在意道:“今日天色已晚,吳大人先迴去吧。有何事明日再議。”


    吳道全自然聽出來大公主的言外之意,樣子也做完了,他也吹了一天的風,便主動告退。


    趙宛寧已經在趙望舒的院子裏等她了。


    趙望舒事先便囑咐過暗衛,讓她轉告趙宛寧不必等她,趙宛寧便沒有出門,隻是在院中等待。


    趙宛寧知道,趙望舒與無繼大師帶著太醫們去秦縣治理瘟疫,必定吃了不少苦,待親眼看到趙望舒疲憊不堪的模樣,趙宛寧還是有些心疼。


    “阿姐,你瘦了。”趙宛寧拉住趙望舒的手道。趙望舒本是習武之人,身姿矯健,可她畢竟也是金枝玉葉,平日裏吃穿用度均為上品,因此趙望舒的臉頰也是圓潤飽滿的。


    可如今趙望舒幾乎瘦了一大圈,臉頰上的肉也沒了,眼睛下麵也多了兩道青色。


    “宛寧,你可有事?”趙望舒進門後拉著趙宛寧左看右看,生怕她身體不適。


    趙望舒離開府衙那日,趙宛寧失蹤還未有消息,瘟疫一事耽誤不得,她必須如期出發,便隻能將尋找趙宛寧一事交給裴越和齊斟。


    趙望舒心裏一直耿耿於懷,若非當日她起了別的心思,弄走了追風,趙宛寧也不會有此一劫。


    後來趙宛寧迴來了,雖然也曾寄了親筆書信給趙望舒,對她的遭遇輕描淡寫幾句,說她無事,可趙望舒還是從追風的嘴裏聽到了趙宛寧的遭遇。


    趙望舒承認她是心狠之人,可她還是覺得對不起趙宛寧。


    “我不是說了嘛,我好好的。”趙宛寧在趙望舒身前轉了一圈。


    “你看這裏。”趙宛寧捏了捏自己的臉:“畫屏說我胖了一圈呢。”


    “哪裏胖了?”趙望舒知道趙宛寧這是在寬慰她,她抬手捏了捏趙宛寧的臉頰肉道:“你要多吃些才好。”


    “你也要多吃些才好。”趙宛寧學著趙望舒的模樣,也抬手捏了捏趙望舒的臉頰,可惜趙望舒瘦了許多,臉頰上也沒什麽肉:“你看你瘦了這麽多。”


    “這些日子辛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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