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越帶領眾人在山中找了一夜,從山腳下一路找到尼姑庵,從午夜一直找到東方即曉。


    很顯然,他並沒有找到趙宛寧的身影。


    裴越站在尼姑庵門前,這是他最後的希望了。若是連這裏也沒有趙宛寧,那……


    裴越甚至已經想好了,待他迴去,便帶領禦林軍去查封楊府。


    叩叩。


    修行之人很早便起來做早課,聽到敲門聲,便來開門。


    裴越見是一個師太來開門,連忙道:“見過師太,請問您這庵裏昨日夜裏是否收留過一名女子?”


    楊夫人一聽便知,眼前之人是來尋找趙宛寧的。


    裴越徹夜找人,熬了一整宿,此刻的他一身勁衣上全是泥土髒汙,眼下一片青黑,一身狼狽。


    “阿彌陀佛,施主請隨我來。”楊夫人說罷便引著裴越進庵。


    裴越麵色一喜,他吩咐眾人留在門外,自己則是跟上師太。


    趙宛寧很早就醒了,她孤身一人在這尼姑庵,還等著裴越帶人來救她,一晚上都沒睡好。好不容易熬到天亮,才終於眯了一會。


    楊夫人帶著裴越來敲門時,趙宛寧剛從夢中驚醒。眼見著外頭已經天光大亮,趙宛寧再也睡不著了,倒不如直接起來,等待裴越的到來。


    她很篤定,裴越定然能找到她。


    趙宛寧穿好衣裳,一推開門,便看見穿著海青的楊夫人,在她身後,站著一身狼狽的裴越。


    裴越一看見趙宛寧,眼睛便亮了起來,心也安定下來,他一臉疲倦,嘴角卻彎了起來。


    楊夫人見兩人隔著她對望,也知道他們終於等到了彼此,隻是衝趙宛寧點點頭便走了。


    裴越一下子衝上去將趙宛寧擁進懷裏,他抱得很緊,仿佛要將趙宛寧融入骨血,下巴磕在趙宛寧肩窩。


    趙宛寧還穿著莫晴那身衣裳,那上麵的血跡已經凝固了,在衣裳上留下一團一團的黑褐色。


    裴越剛看見趙宛寧時被她身上的血跡嚇了一跳,隨後他又想起昨日夜裏昏迷的莫晴,估摸著那上麵應當是莫晴的血,這才放下心來。


    “你有沒有受傷?”裴越的聲音在趙宛寧耳邊響起,他的聲音有些嘶啞。


    趙宛寧搖了搖頭,她剛起床,還未梳洗,頭發也鬆散著十分淩亂,發絲隨著她搖頭的動作掃過裴越的臉頰。


    “沒受傷,就是胳膊好像扭了一下。”趙宛寧道。


    裴越一聽趙宛寧胳膊扭了,立刻鬆開她道:“我看看。”


    趙宛寧抬起受傷的胳膊給裴越查看。


    她昨日夜裏逃跑的時候,特意用手帕蒙了臉,因此臉上並未被樹枝劃傷,隻是露在外麵的手背上多了許多細小的劃痕。


    裴越心疼地看著那些劃痕,趙宛寧皮膚嬌嫩,那些劃痕有些已經滲出血絲,有些留下一道紅痕,在她白皙的皮膚上格外顯眼。


    可他也知道,趙宛寧並非是那養在高門大院裏柔弱不可經曆風雨的嬌嫩花朵,她在昨晚那樣危險的時刻,選了一個最為正確的方式,救了莫晴,也救了袁策阿桃他們。


    唯一不夠妥帖的是,她將自己置於危險之地。平心而論,在那樣的條件下,沒有完美的抉擇,趙宛寧的決定沒有錯。


    裴越在心裏說服自己,要相信趙宛寧的決定,可他還是一陣後怕。


    他沉默地幫趙宛寧治好了脫臼的手臂,然後繼續一言不發地抱住趙宛寧。


    裴越在趙宛寧麵前向來是神采奕奕的,何時也未曾如此情緒低落過。


    趙宛寧有些不適應眼前如此沉默的裴越,他原以為裴越會心疼她受傷,關心她,安慰她。也許裴越還會訓斥她,說她膽大包天,將自己的安危置於不顧。甚至,趙宛寧已經做好了被裴越臭罵一頓的準備。


    可裴越卻一言不發,沉默地幫她正骨。即使隻是脫臼,畢竟扭傷了骨頭,裴越給她治療時再如何輕柔小心,依舊會痛。


    趙宛寧忍不住痛唿出聲,可裴越卻依舊沉默,並未像從前那般出聲安慰她。


    趙宛寧知道,裴越可能是生氣了。


    她堆起一個笑容來,聲音輕快道:“你不知道昨晚我有多機智,我一個小女子在山裏將那群黑衣人哄的團團轉,他們還有武功呢,結果連我這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都抓不到,嘿嘿。”


    趙宛寧等了許久,才聽到一聲輕輕的“嗯”。


    她又繼續堆起笑容,嘴角含笑道:“他們還想抓我,幸好我會翻牆,一下翻進這尼姑庵裏,他們才沒找到我。”


    “唔,也不是沒找到。”趙宛寧頓了頓,思考片刻後才道:“他們昨晚想夜闖尼姑庵,但是被素娘攔住了,素娘是楊子賢的夫人,他們不敢造次,便沒有進來。”


    “但是,我覺得他們最後也沒進來的原因可能是看到我不是莫晴了。”


    “裴越,”趙宛寧有些慌了,她說了那麽多,裴越卻根本不理他,“你怎麽不說話呀?”


    “你,生氣了嗎?”


    趙宛寧的語氣有些卑微,裴越聽著十分窩心,他深深吸了一口,然後才道:“宛寧,我沒有生你的氣,我在氣我自己。”


    “啊?”趙宛寧有些茫然:“為什麽呀?”


    “是我考慮得不夠周全,以為有齊斟在,你便安全了,是我大意了。”裴越自責道。


    感受到裴越情緒低落,趙宛寧拍了拍他的後背道:“還好呀,我這不是安全地站在這裏嗎?”


    “嗯。”裴越點了點頭,他的下巴頂在趙宛寧的肩窩,下巴上的胡須紮得趙宛寧有些癢。


    趙宛寧忍住了,並沒有推開裴越。


    臨走之時,趙宛寧再次向素娘和楊夫人道謝。她還囑咐素娘,盡快去府衙與楊子賢和離。


    因為沒有帶馬車前來,因此趙宛寧隻能與裴越同乘一騎。


    裴越先翻身上馬,然後拉著趙宛寧的手將她帶上馬背,趙宛寧麵對麵地坐在他的身前,整個人剛好嵌進他的懷抱。


    裴越用身上的披風將趙宛寧整個人裹緊,然後才駕馬。


    馬兒跑得很快,冬日風大,趙宛寧隻聽到唿唿的風聲,卻不感到寒冷。


    裴越的懷抱很暖和,她窩在裴越胸前那一片小天地裏,終於覺得自己安全了。她雙手緊緊地環抱住裴越,腦袋蹭了蹭,又往裴越身前拱了拱。


    趙宛寧毛絨絨的腦袋就蹭在裴越的心窩處,他不由得想起府衙裏那兩隻小貓,它們也喜歡蹭他的心窩。


    裴越一手拉住韁繩,一手攬住趙宛寧的脊背,又將她往自己身前帶了帶。


    趙宛寧的耳朵裏全是裴越沉穩的心跳。


    怦怦,怦怦。


    趙宛寧突然意識到,此刻她與裴越兩個人此刻緊緊地貼在一起,幾乎一絲空隙都沒有,一瞬間便漲紅了臉。


    兩人貼的極近,裴越甚至都能感受到趙宛寧身前的柔軟。


    想到趙宛寧此刻正窩在他的懷裏,裴越忍不住有些心猿意馬,心跳也亂了起來。


    迴城的路逃過漫長,一路被凜冽的寒風吹著,裴越總算壓下心中的渴望。


    袁策給的藥效果很好,一群人迴到府衙的時候齊斟已經蘇醒了,隻是他畢竟中了毒,人還是有些虛弱,可他一聽到昨晚趙宛寧為了救他,以身犯險,主動去引開那群黑衣人,便立刻從床上坐起來,掙紮著要去救趙宛寧。


    “齊都尉,您如今體內的毒還未完全解除,最好還是臥床休息,不要亂動,以防加快那些毒素在身體裏的擴散。”李太醫按住齊斟的身體,不讓他下床。


    “我的身體我自己清楚,”齊斟掙紮著起身道:“你不要攔著我,清河郡主若是有事,我們全都吃不了兜著走。”


    李太醫自然知道,清河郡主若是在青州出了事,大公主定然不會放過他們幾人。還有遠在京城的慶陽長公主和鎮北侯。


    聞言,李太醫也不再阻攔,任由齊斟下床穿衣。


    齊斟牽了一匹馬,便準備單刀匹馬地折迴去救趙宛寧。鄭校尉擔憂他的身體,便一直阻攔。


    “齊都尉,裴大人已經帶了兄弟們去找清河君主了,你身子未好,還是留在府裏吧。”


    “有裴大人在,定然能夠找到郡主。”鄭校尉言辭懇切,伸手擋在齊斟麵前。


    齊斟哪能不知道裴越去找趙宛寧了,可他還是擔憂,若是他昨日裏沒有中毒,便不會淪落到要趙宛寧一個郡主,以身犯險,引開追兵。


    兩人還在對峙時,裴越帶著趙宛寧迴來了。


    趙宛寧已經睡著了,裴越將韁繩遞給等候的侍從,自己則是小心地抱著趙宛寧下馬。


    她睡得很沉,裴越抱她下馬時都未曾蘇醒。


    眼見著趙宛寧平安歸來,齊斟立刻衝上前去。可他身體虛弱,一個趔趄差點兒摔倒,幸虧鄭校尉眼疾手快地抓住了他。


    “齊都尉,您當心啊。”鄭校尉著急道。


    裴越抬眼望來,正對上齊斟的視線。


    齊斟在裴越的眼裏看到了責怪和不屑,他並未放在心上,隻是快步走到裴越身前。


    裴越下意識地後退一步,眼神警惕。


    齊斟有些無措道:“郡主怎麽了?怎麽會昏迷不醒?”


    “她睡著了。”裴越見齊斟一臉焦急和擔憂,還是跟他說了實話。


    “沒有受傷。”


    說罷,裴越便抱著趙宛寧大步向前走。


    聽到趙宛寧隻是睡著了,齊斟終於鬆了一口氣。他正準備跟上裴越,卻突然眼前一黑。


    “唉唉唉,齊都尉!”眼見著齊斟即將摔倒,鄭校尉幾步上前扶住昏倒的齊斟。


    “快來人啊!齊都尉昏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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