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成叡的話簡潔明了,秦予驚駭,本能地想要掙脫他寬大的手掌。


    “陛下,今日是您登基的大喜之日,皇後娘娘應該等急了。”


    “朕同阿綏相伴數十年,不差今日這一晚。”


    他腳步微晃,言語間口齒散發出濃烈的清冽酒香。


    深邃的雙瞳迷蒙中帶著堅定執拗,眉宇緊皺。


    突如其來的一個趔趄後,將全身的重量放到了她身上。


    他埋首在她雪白的頸間,腦袋無意識般拱了拱,完全一副小孩子討糖吃的撒嬌做派。


    秦予大為震撼,對於驟然無比親昵的舉動顯得慌亂無措。


    雲若拿著糕點同秋月交談寥寥數語,終究還是不放心放任秦予一個人在廊下獨坐。


    是以取了一件單薄的水藍色披肩出來:“娘娘……”


    廊下空無一人,秋月驚異輕唿:“是陛下和娘娘!”


    雲若抬眼一看,當即與秦予求助的眼神一對,連忙抬腳奔上去。


    “奴婢參見陛下。”


    她同秋月匆匆行禮,機敏地立刻伸手去攙扶步成叡,卻被他揮手製止,雙臂將秦予的胳膊抱得更緊。


    “你們……退下。”


    低沉的嗓音帶著濃濃的慵懶與磁性,語氣不溫不火,喜怒不明。


    雲若與秋月正不知道該怎麽辦,碧雀適時出現在殿門外,衝著步成叡與秦予遙遙一拜。


    “奴婢參見陛下、賢妃娘娘。


    陛下今日大喜,皇後娘娘特地吩咐小廚房做了些陛下愛吃的菜肴,請陛下前往。”


    秦予入東宮三年,一無所出,其中緣由,一想便知。


    這也是為什麽步成叡雖然總隔三差五給她送禮物討歡心,周綏卻從來不主動為難她的原因。


    周綏知她無心無意,也時常會在必要時替她解圍。


    二人的關係可謂是簡單又微妙。


    不待步成叡開口,秦予一個眼神示意,碧雀便忙不迭上前來攙扶他,帶著他往殿外去。


    今日高興,他的確喝了不少酒。


    相比娶秦予那晚喝的酒,有過之而無不及。


    他是真的有些醉了,卻也沒到任人擺布的地步。


    步成叡將碧雀的手掙脫,神色間帶起幾分威嚴。


    “朕已允諾今夜留宿美人殿,你且去迴稟皇後,朕明日再去看她。”


    “陛下……”


    碧雀不敢置信。


    此前皇後娘娘無論何時來請陛下,無論陛下身處何地,在幹什麽,陛下總是以皇後娘娘為先,從未怠慢冷落過。


    今日卻好似吃了秤砣鐵了心,竟然想也不想一口迴絕。


    步成叡伸手又欲拉秦予,秦予不著痕跡地後退一步,麵不改色頷首福身。


    “陛下,皇後娘娘一片心意,陛下還是去看看吧!”


    碧雀亦還要跟著說話:“陛下,今日晚膳是皇後娘娘親自——”


    她話還未說完,步成叡的眉頭便狠狠一皺,語氣沉沉地低喝:“好了!”


    這一喝,眾人身形一抖,連忙下跪:“陛下息怒。”


    步成叡踉蹌上前,一把將跪在地上的秦予拉起來,二話不說彎腰抬手,頃刻將人公主抱在懷中。


    秦予的心驀然狂跳,雙手放在步成叡胸前微微推拒掙紮。


    他的胸膛劇烈起伏,噴薄在她脖頸間的氣息熱烈滾燙,似是壓抑著極大的慍怒。


    沒有哪個男人會容忍自己的妻妾抗拒自己多年,更遑論帝王。


    雲若見狀,著急地正欲張口,步成叡俯視著幾人,語氣霸道,透著幾分冷冽:“都退下。”


    語罷,抱著秦予徑直往殿內去。


    步成叡步態不穩,雙臂卻孔武有力,無論如何踉蹌,始終牢牢將秦予抱在懷裏。


    秦予又驚又慌,顫聲道:“陛下,你放臣妾下來……”


    “不放。”


    步成叡身份尊貴,從小到大,想要的東西都是唾手可得。


    就連太子之位,也在先皇後的助力下,不費吹灰之力便輕易得到。


    可唯獨秦予。


    自從對她心動以來,他無數個日日夜夜想要靠近。


    偏偏未能如願,連她的一句關心也未曾得到過。


    他不甘、自疑、沮喪,亦灰心難過。


    這些情緒是在周綏身上從未體會過的。


    他與周綏青梅竹馬,從小一起長大,早就在春去秋來的漫長歲月中,將年少懵懂轉變為親情。


    可她於他而言,終歸是不一樣的。


    秦予聽著步成叡堅定冷冽的口吻,徹底慌了。


    眼見廂房門離得越來越近,她急切道:“想必陛下今日也乏了,不若臣妾命雲若為陛下備下熱水……”


    “賢妃就如此不願朕留下嗎?”


    步成叡緊繃的臉色徹底陰沉,進房後守在門外的宮女連忙將房門掩上,生怕慢了一步就被治罪。


    “不是的陛下,臣妾隻是還沒準備好。”


    秦予強裝鎮定,目光落在別處,心虛地不敢看步成叡。


    步成叡將人放到床榻上,高大的身軀順勢壓下來。


    見她不願看自己,伸出手捏住她尖削的下巴,逼迫她與自己對視。


    “你是朕的良娣,朕的賢妃,三年了,究竟是沒準備好,還是襄王有意,神女無心?”


    秦予聽著步成叡直言不諱的詢問,眼前驀然出現步成驍那張硬朗英俊的麵龐,眼圈兒頃刻就紅了。


    “因為一紙婚約,臣妾不得不入宮,陛下不得不納臣妾為良娣,陛下理應明白,臣妾為何不願。”


    “是,你初入東宮時朕冷落了你,是朕不該,這幾年朕也在盡力彌補,難道你還不明白朕的一片心意?”


    步成叡目不轉睛注視著秦予,輪廓分明的麵孔,白皙中透著酒醉的酡紅,眼神真摯而急切。


    秦予神色悲戚,心內酸澀不已。


    他見她凝眉不語,忽而癡癡地笑起來。


    “原來你不是不明白,你隻是不願明白罷了。


    你不再習武練槍,所以朕送你的戎裝你不會穿,護戒也從來不戴,就連賞賜的珠寶首飾,亦不喜。”


    隨著他一字一句的落下,兩人的眼眶皆紅了個徹底。


    他捏著她下巴的手指無知無覺地用力,眼神沉痛而慍怒,恨不能將人嚼碎了吃下去。


    “秦予,你同朕說一句實話,早在婚約之前,你是否已有心儀之人?”


    話音落下,秦予的心狠狠一跳,身體下意識顫栗。


    他為何會突然如此問?


    難道是今日登基大典之上,察覺出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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