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真?”


    寧君哲驚喜萬分,瞬間將視線移到步竫舟身上。


    他許久沒見過寧君哲露出如此燦爛明媚的笑容了,一時竟看得晃了神。


    “當真。”他握上寧君哲柔軟的手掌,字字認真,“我已向陛下陳情,這些時日便會著手安排相關事宜。”


    “可你不是說要等京都的事情都了結……”


    步竫舟緊緊握住寧君哲的手,感受著對方真實而溫暖的存在,發自肺腑地慨歎:“阿哲,任何事情都沒你重要。”


    男人眼神炙熱繾綣,寧君哲挪動身子靠向他,他亦主動迎上去,將人自然而然地攬進懷裏。


    寬厚的大掌輕輕拍撫對方的脊背,眼底盈滿柔軟與喜悅。


    以往阿哲從不主動親近,經過昨夜跨出那一步,好似也學會撒嬌了。


    這樣的阿哲,更令他心動了。


    寧君哲將腦袋擱在步竫舟寬闊的肩膀上,用臉龐去貼男人的臉龐,柔軟的耳朵一下又一下來迴摩挲對方的耳朵。


    親昵的舉動令男人的心更為柔軟,小心翼翼將人抱得更緊了些。


    “阿哲,怎麽了?”


    “沒事,就是想抱抱你。”寧君哲低落道。


    步竫舟勾唇輕笑,側頭親了親他的臉頰,寬慰道:“等阿哲好了,想怎麽抱都行。”


    感受到男人無限的柔情,他亦愛憐地迴吻了下,雖是蜻蜓點水般很快撤離,說出口的話卻讓人心動不已。


    “王爺,謝謝你愛我,我這一生,也唯你而已。”


    在這世上,或許再沒有什麽,比滿腔愛意得到同等濃烈的迴應,更讓人心動愉悅。


    明明人兒被抱了滿懷,有著令人心安的溫度和心跳,可他還是感覺像做夢一般不真實。


    他輕歎一聲,對著寧君哲咬耳朵:“阿哲,你要快點兒好起來,我還等著你補償我呢。”


    或許隻有拉著對方無限沉淪,才能慢慢填補此前被撕裂掏空的心。


    寧君哲耳根微紅,卻一反常態堅定地凝望著步竫舟:“好,我也還等著王爺試合歡膏呢!”


    步竫舟啞然。


    他的阿哲啊,還惦記著這事兒呢。


    罷了,隻要阿哲開心,怎麽樣都好。


    他鄭重其事地承諾:“屆時隻要阿哲能招唿迴來,隨你如何折騰。”


    聞言,寧君哲眼神立馬亮晶晶。


    看來此次因禍得福,反攻有望!


    達成約定後,寧君哲之前還嫌棄藥湯難以下咽,現在二話不說,就著藥碗咕嚕咕嚕一口氣全部幹完。


    步竫舟擱下藥碗,伸手用自己的袖子替他擦去嘴角的湯漬,再從點心碟子裏拿上一塊糖糕喂進他嘴裏。


    王府內站崗護衛的十五騎無不驚異於步竫舟的改變,皆在私下同沈著流叔打聽關於寧君哲的事情。


    眼下閑來無事,流叔縱身一躍,往房頂上那麽一坐,三三兩兩的護衛皆圍攏來。


    他眉毛一挑,擺開說書先生高談闊論的姿態,當即眉飛色舞地滔滔不絕。


    沈著抱臂躺在大樹上,瞧著屋頂上嘰嘰喳喳的一團,忍俊不禁地勾唇。


    過了兩日,陛下始終沒有迴信。


    步竫舟深知,如今唯他和步成驍兩位親王,他若一走,步成驍便徹底失去掣肘。


    即便陛下手握步成驍謀逆的證據,沒有人證,也很難將其治罪。


    若動用雷霆手腕,不走明麵,出動隱哨暗殺。


    且不說玉衡組織龐大,一旦有一兩個漏網之魚,便是“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的隱患。


    眾文武百官亦不是傻的,麵對如此帝王手段,也難免惶恐哪一日自己也如此遭禍。


    陛下根基尚且不穩,最怕的便是失了人心。


    事關重大,陛下無論如何是不可能當即便放人的。


    即便如此,步竫舟還是著手料理著一切。


    他迴到京都一年不到,其實也沒什麽可料理的。


    信中已經言明他要走的理由,且也向陛下告知梁翮安的存在和身份。


    同時亦給梁翮安去了書信,知會了他對梁翮安所做的一切安排。


    少一個親王覬覦皇位,且又留下助力,陛下應當是樂見其成的,不過需要時間權衡利弊罷了。


    步竫舟本來也給秦予寫了一封告別的長信,想叫沈著一同帶入皇宮,送入美人殿。


    憑沈著的身手,要躲過陛下的眼線是輕而易舉的。


    可陛下疑心深重,但凡察覺蛛絲馬跡,隻怕百口莫辯,引火燒身。


    他思來想去,到底隻將長信壓在了書案上。


    明堂和雲月樓也完全交給可信之人打理,一切事宜皆已安排妥當,攏共算下來,不過也隻是三兩件小事。


    六嬸雖不喜奔波,但聽聞此後大家遠離一切,隱居山林,也樂得連連說好。


    背後議論陛下若是叫人聽見,那可是殺頭的大罪。


    她卻不以為意,不滿的話跟豆子似的一股腦兒往外蹦。


    “王爺在蔚景的時候雖然日子清苦,但是不像在京都凡事都要小心謹慎,一刻也不能鬆懈。


    陛下前兒要賜婚,被王爺躲了過去,誰知道後腳又要整出什麽幺蛾子?


    君君這次也遭了頂大的老罪,是該走了!”


    說完,似是想到了什麽,臉上的笑意帶起苦澀,遂而看向步竫舟,神色不舍。


    “隻是王爺,老婆子我老了,真要找個養老的地方,還是要迴到蔚景去的。


    我在那兒生活了大半輩子,有感情了。


    弈川那孩子也在那兒,我迴去,兩人平時還能有個照應,否則他孤孤單單的,也沒個人陪。”


    離別總是傷感,還沒到正式離別的時候,眾人已然是眼眶溫熱。


    步竫舟鼻頭發酸,沒有迴話,隻淡淡點頭。


    寧君哲看著圍坐一團的人,雙眼通紅,心口發堵。


    他從來沒有哪一刻如此強烈地想要所有人都在一起。


    隻是他也明白,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


    每個人都有自己想要前往的歸處。


    他甕聲甕氣道:“六嬸,等我和王爺安頓好,一定去蔚景找你們,我還沒去蔚景看過呢。”


    “好!”


    六嬸起身,將眼角的淚珠一抹,高興地哼著歌往臥房外走:“老婆子我收拾東西去!”


    不斷吸著鼻頭的流叔連忙也站起來,拉著她的手跟出門:“六嬸,我不想你走……”


    沈著亦相繼站起身,躬身行禮道:“王爺,屬下也告退了。”


    步竫舟點點頭:“去吧。”


    白鳴風悵惘地歎息一聲,起身往外走,意有所指道:“王爺屆時莫要忘了與我通信。”


    步竫舟心照不宣答:“好。”


    無論多久,無論悲喜,總要互相知會的。


    臥房門沉沉關上,步竫舟為寧君哲拭去眼角的淚水,口吻猶疑道:“阿哲,臨走之前,你要不要去看看小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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