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輪到蕪央不說話了,他知道姐姐說的是實話。半晌,才憋出一句:“那你也不能坑害二狗和二牛啊。”


    “誰?哦,我隻是想讓他們幫著發發紙條,沒想到會鬧成這樣。而且,我本來考慮的十分周全,隻讓他們在夜間傳發,他們不該被抓到的,我覺得這裏麵有蹊蹺。”白台似乎在思考什麽。


    “管他什麽蹊蹺的,就不該利用那群孩子,你自己也從那種日子熬過來的,就沒點同情心嗎?”


    白台聽完一愣,似乎聽到了什麽可笑的事情,捂著肚子咯咯笑起來。


    蕪央覺得她瘋了,向地上啐一口道:“我知道你想說什麽?”


    “我想說什麽?哈,我的傻弟弟,都這麽大了,還是讓人出乎意外的善良。同情心?那些當兵的放狗咬朱洵時,你見過同情心嗎?我去青樓被一個大男人猥褻時,同情心在哪?我們被人壓在地下,沒吃沒喝時,同情心又他媽在哪?我們最後被逼得吃…”


    “夠了!”蕪央暴喝一聲。


    “我偏不!”白台也尖叫著迴應道,“端平伯說過,這個世界,狼吃羊,羊也吃羊。那群孩子被你無償捐助,隻能是害了他們。他們和我們一樣生為螻蟻,隻有從殘酷的地獄中,自己爬出來,才是他們唯一的出路,這就是生存的法則。”


    “你放屁。”蕪央無力辯解,隻能怒吼著,罵了迴去。


    啪的一聲,一個響亮的耳光,打的蕪央臉皮上,頓時火辣辣的。他兇狠地瞪著白台,氣哼哼地問道:“你憑什麽打我?”


    “憑我是你姐。”白台顫抖著雙手,尖叫著。他倆的大聲爭吵,已經惹得村裏的狗叫成一片,甚至有好事的村民推開房門查看。


    蕪央怕惹來麻煩,到時候脫不開身,就不再說話。他找到那戶農家,敲開了門,牽出自己的黑馬,剛想和白台緩和下尷尬,就有了危險靠近的直覺。蕪央警惕地站定身形,麵向殺氣而來的方向仔細觀瞧。一會,一個大個子,悄無聲息地憑空出現,手裏拿著兵器緩緩走來。


    近前,蕪央才看清來人,隻見他得身材和蕪央一般魁梧,穿墨綠色白澤府官服,胸口繡著五色白澤府神獸。他留著外族的發式,麵龐比蕪央還黝黑。蕪央的黑更多是曬黑的,這個人卻是天生的黑炭顏色。此人淡眉小眼,鼻梁高大,一雙小嘴唇線分明,略小的腦袋看起來和身材極其不相稱。


    蕪央不由得心中一驚,伸手拉出重劍,擋在白台身前。根國,白澤府杜隊副隊長。不,現在是隊長了。此人有著和柱石隊長旗鼓相當的恐怖戰力。


    “蕪央副隊長,幹嘛一見麵就要動刀劍,先談談不好嗎?”根國說話拖著長音,讓人覺得他似乎有些不耐煩。他一張嘴,露出的白牙被融入夜色的黑皮膚凸顯著,仿佛是孤零零地飄在半空中,十分瘮人。


    “根國隊長,是怎麽找到我的?”蕪央見他將方天畫戟插在地上,也稍稍鬆了口氣。


    “嘿,墨城隊長給我飛鴿傳書,說你最近要迴都城抓奸細,怕我找不到你,就告訴我你騎了一匹黑色的千裏馬。你知道的,偽師找人找東西都很快的,我在這都等了你半天了。看樣子,你也抓到奸細了。走吧,和我迴府上,我們一起商議如何處理。”


    蕪央聽了直皺眉,商量道:“隊長,今天能否放我一馬,等我安頓好她,就迴來認罪,絕不食言。”


    “決不食言?嘿嘿嘿。蕪央,你知不知道,隊裏為什麽沒人願意和你組隊?看看你那身衣服,指不定又在誰家偷來的。我們都是從窮苦日子裏熬出來的,但像你這樣還惡習不改的,還真是少見。做人要有尊嚴啊。”


    聽他說完,蕪央覺得好笑,根國可是吃喝嫖賭樣樣精通,臭名遠揚的他,竟然指責蕪央小偷小摸。真是烏鴉笑豬黑——不知自醜。不對,這好像把自己也罵了。


    “震陲司聞司空也要給端平伯幾分薄麵,你算個什麽東西,敢罵我弟弟。”白台冷冷地說道。


    蕪央趕緊小聲勸道:“你少說幾句吧。就因為你泄露情報,柱石隊長才被埋伏戰死。他是新任隊長,正愁不知道找誰報仇呢。”


    白台驚訝地看著蕪央,毫不掩飾地說道:“這事不是我做的,我哪知道你隊長的行蹤?”


    “不是你做的?”蕪央驚訝地反問,似乎自己也不太相信。


    “沒騙你。”


    白台剛說完,根國立刻打斷他們,拱手恭敬地說道:“這位就是白夫人吧,端平伯讓我接您迴去。”


    “真的嗎?他不怪我?”白台高興地問道。


    “這個我不清楚,我隻是奉命行事。”


    見白台就要動身,蕪央伸出手臂攔在她麵前,警惕地說道:“等等,白澤府隊長什麽時候歸端平伯調遣了?他分明是在誆騙你,抓你迴去伏法。”


    根國聽了不屑一笑,卻依舊解釋道:“以我的戰力,還需要誆騙你們嗎?蕪央,你剛當上副隊長,有些事還不知情。你帶她跟我迴去,等我慢慢講給你聽。”


    “有什麽話,現在就說,何必非要迴去?”蕪央才不相信這個酒色之徒。


    “聽人勸,吃飽飯。你最好乖乖聽話,別逼我翻臉,動手抓你迴去。”說著,根國拔起地上的方天畫戟。


    “都說你和柱石隊長旗鼓相當,我倒要看看你是不是浪得虛名?”蕪央知道自己鬥不過他,卻始終是個不服輸的性格。而且,自己沒和根國打過,是騾子是馬總得溜溜才知道。


    “也好,新官上任三把火,今天就拿你這個副隊長立威好了。”說完,根國擎著方天畫戟攻來。


    蕪央擎著重劍,有些後悔,因為今晚的月色昏暗,他看東西實在有些困難。但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他隻能借著農戶房裏的微弱燈光,盡量看清方天畫戟的攻擊。


    “鐺”的一聲巨響,劍戟相交,瞬間濺出一串耀眼的火星。蕪央沉住氣,調整唿吸,迴想起自己和雲清師兄的蒙眼練劍經曆,想來自己還沒實際用過。他既然看不清楚,索性放鬆眼睛,不再費力地盯著根國的方天畫戟,把專注力放在耳朵上,傾聽兵器破開空氣的聲音。


    蕪央順勢卸掉方天畫戟的力道,半轉著身子,高抬重劍,上步近身連續揮砍。根國舉著戟杆格擋時,發現蕪央正眼神空洞地盯著地麵,不禁大吃一驚。他知道蕪央夜晚眼神不好,沒想到蕪央竟然放棄視力,不看人也能發動精準攻擊。


    就在根國吃驚之餘,蕪央開始變招。他輕巧地由砍變刺,招招如閃電般,急攻根國要害。根國被逼迫得緊,著忙用戟柄阻擋劍鋒,卻也招招不落,封鎖得密不透風。待蕪央攻勢漸緩,根國也不用虛招,直接將戟頭一挑,直攻蕪央下巴,不但速度奇快,而且角度刁鑽。


    蕪央聽得風響,卻不明白根國如何做到。他被逼無奈,隻得利用腰腹的力量後仰躲閃。


    哪知,根國的這一手就是虛招,緊跟的後手才是殺招。隻見戟尖豎著挑上去,又橫著拍下來。幸虧蕪央的重劍離身子不遠,拚了命地擎到下頜處,再加上向後仰著頭,勉強防住了這致命一擊。不過,根國的這一拍,力道極大,像鐵鍬拍沙土似的,將蕪央連帶著重劍一起砸在了地上。


    蕪央頓覺像從高處平摔在地上,劇烈的疼痛從脊背炸裂到全身。


    根國見他表情痛苦,準備抬戟再攻,卻發現蕪央已經棄了重劍,一手抓著戟柄,一手伸向自己的腰間。


    蕪央這舍身的打法,令根國也是心中一驚。他疑惑地猜想,蕪央什麽時候會使暗器了?根國不得不防,他也像蕪央一般,單手抓住戟柄,另一隻手摸向後腰,準備拿出點看家本事,好好教訓這個不聽話的副隊長。


    “咳,咳。”一個聲音打斷了二人的較量。


    蕪央雖然不敢鬆開手,聽見這熟悉的聲音,卻立刻焦急地轉過頭去。隻見薛參將不知什麽時候醒了,已經割破繩索,正拿著匕首,抵在白台的咽喉上。


    糟了,怎麽把他給忘了。蕪央大驚,想起之前在竹協村,見過類似的場麵,當時是雲林鐵衛用小晴當人質。他有種不祥的預感,趕忙激動地大喊:“薛參將,你放了她,有話好說。”


    薛參將卻摸了摸後腦的鮮血,罵道:“他奶奶的,把老子在地上拖,下手真夠狠的。我算是聽明白了,你和那些野孩子都認識,要給那個二狗報仇是吧?好啊,你們倆越獄出逃,就是死罪,我先殺了她再說。”說完,就抬起匕首。


    原來薛參將這家夥早就醒了,一直在那裝昏迷,等待機會逃跑。


    “不要!”蕪央大喊一聲。


    “不要?”薛參將訕笑著,停住了匕首,“可以啊,把兵器扔了,跪下。”


    蕪央鬆開戟柄,把重劍踢到一邊,翻身跪倒在地,哀求著放過他姐姐:“薛參將,你大人不記小人過,我不報仇了。求你放過她,我們跟你迴去認罪,功勞都算你的。”沒想到,平時嘴笨的蕪央,情急下說得頭頭是道。


    “哈,態度倒是不錯,讓他把兵器也扔了,你倆把自己捆上。”薛參將指著根國道。


    “薛參將,我是白澤府杜隊的隊長,奉命抓捕副隊長蕪央,並帶罪人白台迴去伏法。你連我也要捆?不是瘋了吧?”根國並沒有放下方天畫戟,而是平靜地講理。


    “少和我來這套,我都聽見了。奉端平伯的的命令是吧?他好像管不著我們守備府的事吧?我也是奉了朝廷的命令,看管人犯。就讓他們這麽跑出來,豈不是拿我問罪?白澤府有什麽了不起的,成天神神秘秘,裝大屁眼子。老子當初立了那麽大的功勞,連個試煉的資格都沒得到。草,什麽凡涉妖事,獨行擅處。狗屁!白澤府就是最大的妖事,裏麵都是黑幕。你,就你,你姐要不是端平伯的女人,你能進得了白澤府?”薛參將指著蕪央罵道。


    看來這薛參將也是有故事的人。哐當一聲,根國扔掉了兵器,好言勸慰道:“薛參將,你冷靜冷靜,我倆目的是一致的,都是要帶人迴去,不如…”


    沒等根國說完,白台已經一把推開了薛參將的手臂,向著蕪央跑來,喊道:“蕪央,救我!”


    薛參將大驚,一把拽住白台的長發,狠命往迴拉,不顧白台拚命蹬踏的雙腳。“媽的,賤女人,老子一刀宰了你。”


    可是,沒等他動手,蕪央的青鋒劍已經從薛參將的胸前貫穿而入。同時傳來的,是根國憤怒地唿喊:“蕪央,你瘋了。快住手!”


    薛參將不可置信地看著蕪央,用盡最後的力氣問道:“為什麽?就因為一個野種?”


    蕪央冷冷地看著他,一字一句地答道:“因為兩個野種,一個叫大倉,一個叫二狗。”


    薛參將似乎有些疑惑,努力地迴想著什麽,片刻後,不可置信地問道:“是你?你就是當晚跑掉的另一個?”


    “沒錯,就是我,把你拖到這,就是讓你死個明白。”蕪央毫不留情地抽出雷閃,任由薛參將口吐鮮血倒地。


    就在蕪央享受著複仇的快感時,遠處的矮牆後弩機響動。等蕪央迴過神時,兩支弩箭的箭鏃,已經從白台胸前露出血淋淋的金屬頭。


    “蕪央,救我?”白台看著胸前,聲音猶豫地哀鳴著。


    蕪央似乎傻了一般,眼睜睜地看著白台倒在地上,自己卻連動也不會動了。


    “守備府奉大司空之命,射殺越獄人犯。”矮牆處,李參將帶著四名弩手現出身形,他手持腰牌,向著蕪央和根國喊道:“大膽逆賊,竟敢殺害守備府參將,給我殺…”


    不等他說完,一道黑影已經如鬼魅般閃至眼前。寒光閃過,李參將和那四名弩手的人頭瞬間落地。李參將眼睛裏最後的景象,就是一雙血紅的雙眼和閃著寒光的劍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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