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確定沒弄錯?”副府執朝天陽驚訝地問道。


    “大人,肯定沒錯。薛參將當著那小子的麵,要宰那幾個小孩。那小子立馬就招了。”那名守備兵答道。


    “這可如何是好?薛參將和李參將怎麽說,抓不抓人?”朝府執追問道。


    “大人,您是頭。二位參將大人讓我來請示您抓不抓人?”那名守備兵無奈地問道。


    “這可如何是好?”朝府執嚇得一身冷汗,急得直拍大腿。


    “大人,要不您向上請示下?”那名守備兵試探地問道。


    “唉,對呀,好好好,快給我備轎,我去府執大人那裏。”


    “大人,您忘了,府執大人出門了。您得直接向副司空李婦力大人匯報。”那名守備兵心裏罵道,這大人當的,我上我也行。


    “噢,對對對,快走,一會天亮了。”


    ?


    “抓人。”被下屬半夜叫起來,正在擺弄花草的震陲司副司空李婦力,聽完匯報後,頭也不抬地說道。


    “大人,那可是端平伯的女人?我們有權利抓嗎?”副府執朝天陽向前靠近一步,確保自己沒有聽錯。


    “牽涉謀逆大罪,我們怎麽沒權力抓?”副司空李婦力反問著,手裏卻操著剪刀修剪盆景。


    “大人,抓皇室宗親要陛下點頭的。”


    “朝府執今天倒是難得清醒一次。”李司空笑著抬起頭,手裏依舊拿著剪刀,說道:“朝大人有所不知,這女人既不是端平伯的妻也不是他的妾,完全沒有名分。就是抓了,端平伯也沒理由阻攔。”


    “這事,下官還真的不知,可端平伯經常帶著那女子出席酒宴,旁人都以為是他的家眷。”


    “是啊,倒是一對恩愛眷侶。”李司空轉頭對著盆景的一處枝丫端詳半天,手中的剪刀迅速出擊,精準地將其剪下。弄完,他指示道:“派你手下的李參將帶上幾個力大的婆子,進院抓人,讓薛參將護在院外,告訴他不許喝酒,否則我關他兩月,幫他忌酒。”


    “端平伯會不會在院中?”副府執朝天陽擔心地問道。


    李司空放下剪刀,接過手下遞來的濕毛巾擦手,笑道:“非常好,朝大人心思細膩,有進步。不過,你放心,端平伯今夜進宮了,不在院內。去吧。”


    “是,大人。”朝府執領命退去。


    ?


    眼前的女子,看得李參將直流口水。他從上到下反複打量,沒落下任何一個細節,恨不得自己的眼睛化成錐子,從那女子的衣服上穿透進去。


    那女子身材高挑修長,腰肢纖細。一頭濃密的黑發,在水晶釵上打了個精致的旋渦後,如瀑布般傾瀉在瘦削的肩膀上。她細長的柳眉下,一雙鳳眼從不躲閃,充滿著威嚴和魅惑地直盯著人看。她筆挺的鼻梁如雕刻般完美,小巧而微翹的筆尖,充滿了挑逗。這就是端平伯養的外房,名叫白台。


    白台嘴角微微上揚,似笑非笑地說道:“李大人,您這都看了一路了,還沒看夠嗎?”


    李參將陪笑道:“白夫人國色天香,能多看幾眼都是上輩子修來的福分。”


    “嗬嗬,李大人倒是真會說話。”白台坐在那裏,架勢十足。如果你是第一次見她,不清楚她的底細,絕對會被她身上的豪門貴族氣質震懾住,不敢造次。“李大人,這麽晚請我來,不會隻是為了觀瞧奴家的樣貌吧?要真是那樣,剛才兇神惡煞的陣仗,真是嚇死個人呢。”


    李參將見她笑意盈盈,一副從容淡定的神情,知道她是說笑,並不害怕自己。趕忙陪笑著問道:“下官鬥膽,想問白夫人幾個簡單的問題,還請如實告知,下官也好交差。”


    “李大人,真是客氣。問幾個問題而已,還大半夜的親自請奴家來。派手下到院子裏遞個帖子,奴家自會好酒好肉的在家中設宴,款待李大人,順便聽聽大人的問題。”


    “哪裏,不敢打擾。咱們言歸正傳,這第一個問題是,鎏金橋下的二狗、二牛兩名流浪兒,白夫人可認識?”


    白台搖搖頭,一口否認道:“不認識。”


    “好,那第二個問題,這種紙條,白夫人可曾見過。”說完,李參將把紙條遞了上去。


    白台瞥了一眼,沒接,淡淡笑道:“李大人,奴家不認字。”


    “我猜也是這麽迴事。下官就不廢話了。來人,把那小子帶上來。”李參將收了笑容,一揮手。不一會,被打得鼻青臉腫的二牛,被拖了上來。


    “嘿,小子,抬頭看看,認不認得?”李參將蹲下身子,扯著二牛的頭發,強迫他抬頭觀瞧,問:“你可想好了再說。”


    “白嬸嬸,我對不起你,他們殺了二狗,又威脅說要殺二丫,我實在沒辦法就招了。”


    “真是好笑,誰是你嬸嬸?”白台立刻迴應道。


    李參將發現白夫人雖然還端著架子,但笑意已經蕩然無存,此刻是一臉的嚴肅認真。哼,想當初,老子也在巽刑司的大牢裏審過犯人,到底是不是冤枉,擺開證據和證人,一看表情變化便知。李參將這樣想著,確定了心中的猜測。


    “這小子,被我們打得有些狼狽,白夫人好好看看,興許以前認識呢。”李參將挑了挑眉毛,向白夫人征詢道。


    “我家男人管的嚴,我平時不出門,怎麽會認識他?”白台扭過臉,毋庸置疑地說。


    哦吼,開始拿端平伯的身份來壓我了。她慌了,必須乘勝追擊。於是,李參將問道:“那這第三個問題是,大前天晚上,白夫人在哪裏呢?”


    “我待在家裏,哪也沒去。”白台說。


    “是嘛,還真是冤枉你啊。”李參將拍了拍手,對手下吩咐道:“去請薛參將。”


    不一會,薛參將帶著一張供紙走了進來。李參將忙問道:“交代了嗎?”


    “一頓鞭子立馬交代。喏,給你,他簽字了。”薛參將把供紙遞給了李參將。


    李參將看了看,說道:“白夫人的管家,李忠承認,在前天晚上駕車,拉著白夫人去鎏金橋下見了一群流浪兒,還給了這群孩子一個黑色布袋和一袋子銀錢。白夫人,看看,是李管家的筆跡嗎?”說完,李參將把供紙遞上去。


    白台急忙觀看,確實是李忠那七扭八歪的筆跡,她騰的站起身,冷冷地說道:“打狗還得看主人,你們將端平伯的管家屈打成招,是何居心?”


    “這麽說,白夫人知道這是李忠的簽字?白夫人剛才不是說,自己不認字嗎?”李參將露出譏諷地笑意,心中暗想,她還是太嫩。


    “我又不是一個字不認識,認得自家管家的簽字有何稀奇?”白台明顯沒了剛才的硬氣架勢。


    “白夫人說得有理,我也不想和你爭辯。不過,本官要糾正你個事情,那李忠是你的管家,不是端平伯的管家。等你有了名分,李忠才有名分。”


    “既然說到名分,我也想問一句。這拿人審案,明明是巽刑司的差事,你們守備府跟著攪什麽渾水,是不是管得太寬了。”白台突然反擊道。


    “這個你就不用操心了。這是李閣老親自下的命令,讓守備府查辦謀逆之人。”


    一句話,說得白台瞬間沒了心氣,默默地坐在椅子上。片刻,她小聲說道:“我要見端平伯。”


    “那可由不得你了,來人,帶白夫人去牢裏。白夫人,委屈您了,請吧。”說著,就要親自動手押送白台。


    “別碰我,我自己有腿。”


    李參將哼了一聲,心裏罵道,騷娘們,看我這幾天怎麽整治你。


    ?


    蕪央得意洋洋的摸著自己的黑馬,對於那幾名生隊聖手投來的豔羨目光,他是十分受用的。窮慣了,冷不丁在一堆富人麵前炫耀了一把,實在過癮。要知道,他這匹黑馬,有錢也不一定買得到。


    想到這,蕪央想起這兩天好像一直沒見到任縣令,不知道他是不是受了處罰,已經離任了。


    “蕪央,你過來下。”是隊長墨城叫他。此刻,墨城已經整裝待發,準備帶著人馬去平頂山清點馬匹。


    “我知道你那是匹好馬,一會出發後,不要自己先跑,跟著我一起走。”墨城囑咐道。


    “隊長,去查個馬匹,怎麽帶了這麽多人。”蕪央迴頭看看身後,跟著兩名生隊的聖手,兩名景隊的哨兵,四名開隊的甲工,加上他這名副隊長和墨城隊長,整整十個人。蕪央從未見過什麽差事有如此大的陣仗。


    “聞司空親自下的命令,以後白澤府收縮差事範圍,小差事不接,所有人抱團出動,防止遭人暗算。”


    “倒是謹慎得很。”蕪央隻在公開場合見過兩次聞司空,他不了解這位頂頭上司,隻知道他是個脾氣急躁的小老頭。


    “準備出發了。”墨城在身上摸了摸,似乎在找什麽,半天他才確認自己忘帶了,吩咐蕪央道:“文書落在屋裏桌子上了,你去幫我取下。”


    蕪央應了聲,轉頭迴了縣衙大樓。邊走邊在心中感慨,幾個月前,自己還沒人搭理,誰也不願意和他組隊,現在竟然墨城隊長帶隊,這麽多人和他同隊。這一切的改變都從他認識金石開始的。他現在連性格都有些變化,似乎不那麽暴躁了。


    蕪央早上去看過金石,他的狀態似乎不錯,臉上多了幾分紅潤。給金石喂藥的聖手杜仲說,不出意外的話,再有三五天,穿雲應該就會醒來了。杜仲就是被塗莉放倒那名聖手,現在提起這件事,他還有些不忿,說要不是塗莉不在,一定要找她重新比試,一雪前恥。


    蕪央推開隊長的房門,赫然看見攤開在桌子上的文書。他拿起來,揣在懷裏,正準備離開。突然,隔壁傳來兩個人的聊天聲,雖然聲音不大,卻引起了蕪央的注意。蕪央悄悄地走到牆邊,把耳朵貼在牆上。


    隻聽得一人說道:“你確定消息可靠?都城現在亂哄哄的,假消息也滿天飛。”這人蕪央不認識,但這幾天聽過他的聲音,是生隊的一名聖手。


    “我親眼看見隊長的信鴿傳來的消息。上麵清清楚楚寫著端平伯小妾涉嫌謀逆,被捕入獄。”說話的是杜仲,蕪央認得。


    “端平伯不就一個妻子嗎?哪裏來的小妾?”


    “這你就不知道了吧?端平伯之前的發妻幾年前去世,端平伯悲痛欲絕,曾發誓再也不娶。不料,不久皇上就親自給端平伯賜婚。端平伯雖然不願意,也不能抗命拒絕,於是就有了他現在的正妻。這個小妾是他從青樓裏撈出來,養在外麵的。說是小妾,其實出身太過低賤,根本就沒有名分。聽說這女子長得和端平伯去世的發妻一模一樣,端平伯喜愛異常,大小宴席都帶在身邊。”


    杜仲講的這些,蕪央都是知道的,因為他們說的正是他心心念念的白台姐姐。隊長墨城也說了,生隊裏都是些皇親貴戚,知道這些秘聞,再正常不過。


    “那一個女人怎麽就牽涉到謀反了呢?”另一個聲音問道。


    “那我就不清楚了,信上上隻有這一句。”


    “那該怎麽處理?”


    “謀逆還能怎麽處理,斬立決。”


    “聽說端平伯和聞司空關係甚密,你說會不會,是這個女的從端平伯那裏打探到的消息,透露了柱石隊長的行蹤。”


    “怎麽會?聞司空幹嘛要告訴端平伯柱石的行蹤?端平伯如果不知道,那女的又怎會知道?別瞎猜了,該去熬藥了。”


    蕪央聽完,驚得一身冷汗,魂不守舍地走出門去。正巧遇到隔壁二人出門,倆人看見蕪央先是一驚,接著便尷尬的笑笑。蕪央清楚,他們不可能知道他和白台的關係,之所以一臉尷尬,就是因為心虛。


    我該怎麽辦?蕪央下樓時,反複問著自己。先不說違抗命令迴都城是死罪,就是自己想跑,也得過墨城那關,自己打得過他嗎?不可能,連柱石隊長都說過,墨城是他最不想交手的人。


    蕪央默默地迴到院子裏,將手中的文書遞給了墨城。


    “你怎麽了?”墨城一臉疑惑地問道。


    “哦,沒事。”蕪央趕忙迴過神來,準備上馬出發。他看著自己的黑馬,有些愣神,隨後又觀察了其他人的馬匹,心中便有了主意。


    這都城他是必須要迴的,已經沒了隊長的他絕不能再失去姐姐。那是他僅有的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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