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望的棋局


    在繁華都市的喧囂背後,隱藏著無數為生活奔忙、為夢想掙紮的靈魂,而林悅與陳宇,也曾是其中懷揣希望的一對。


    又逢周五夜幕,城市燈火輝煌,宛如一片璀璨星河,可這繁華卻似與林悅無關。在那狹小逼仄的出租屋內,昏暗的燈光搖曳,牆壁上剝落的牆皮仿佛在訴說著歲月的滄桑。林悅與陳宇一番繾綣過後,林悅像隻慵懶卻又被重重心事壓垮的貓,無力地蜷縮在陳宇懷中。她青蔥般纖細的指尖,此刻卻似帶著無盡的哀怨,一下又一下輕輕地戳著陳宇的胸膛,隨後幽幽地歎出一口氣,輕聲道:“我都二十六啦。”那語氣裏,滿是對時光流逝的惶恐與不甘。


    林悅來自那貧瘠偏遠得仿佛被世界遺忘的山旮旯,在那裏,重男輕女的觀念根深蒂固,女孩讀書識字簡直是一種奢望。村裏的姑娘們,多數二十歲不到便在長輩的安排下,稀裏糊塗地嫁為人母,從此困守在那一方貧瘠的土地,操持著瑣碎的家務,重複著祖祖輩輩的命運。林悅卻與她們不同,她的心好似被一隻無形的手牽引著,向往著外麵那個精彩紛呈的世界。瞅準了一次外出打工的機會,她便毫不猶豫地背上行囊,決然地離開了那個生她養她的小山村。


    初入城市,林悅才發現,現實遠比想象中殘酷得多。流水線車間裏,機器的轟鳴聲震耳欲聾,她每日像個不停旋轉的陀螺,累得腰酸背痛,卻隻能換來微薄的薪水。那些稍微輕鬆點的工作,又對學曆、技能要求頗高,她隻能望而卻步。在這一次次的碰壁與挫折中,她篤定了那句“幹得好不如嫁得好”的俗語。林悅心裏清楚,自己姿色平平,沒有那種能讓人一眼驚豔的資本,再加上在外漂泊的這些歲月悄無聲息地磨去了她幾分青春朝氣,能抓住陳宇這棵在她眼中的“潛力樹”,已是不易。


    陳宇雖是本地土生土長的獨苗,家中有一套市區的老房子,父母都有退休金,日子過得安穩愜意。可他在工作上卻庸庸碌碌,毫無上進心,每日按部就班地上下班,滿足於現狀,從未想過要為兩人的未來拚搏一把。偏生陳宇的父母打從心底瞧不上林悅這個從偏遠山村來的姑娘,覺得她沒家世、沒背景,配不上自家兒子。自從三年前兩人戀情公開後,陳宇父母便想盡辦法棒打鴛鴦,態度強硬得如同一堵無法逾越的高牆。


    去年,陳宇爺爺的葬禮上,長輩們竟在那肅穆的靈堂前,逼迫陳宇與林悅分手。眾目睽睽之下,孝道的枷鎖重重地壓在陳宇身上,他滿心無奈與痛苦,隻能妥協,含著淚搬離了他們同居的小屋,對外宣稱自己恢複單身。實則,他偷偷換了一份提供宿舍的工作,工作日下班後,便如歸巢的倦鳥一般,迫不及待地迴到他與林悅的愛巢,隻有周末時,才不情不願地迴到父母家,應付著雙親的嘮叨與盤問。


    起初,林悅感懷於陳宇對自己的那份深情,為了能與他長相廝守,不惜放棄了自己打拚多年的工作崗位,陪著他開始了這場艱難的“地下戀”,滿心期盼著公婆終有一日能接納自己。可未曾料到,陳宇的父母竟背著他們安排起了相親。一次偶然的機會,陳宇忘記刪除相親的信息,被林悅發現,這如同一顆重磅炸彈,瞬間引爆了兩人之間積壓已久的矛盾,激烈的爭吵一觸即發,那架勢,幾乎要將他們多年的感情炸得粉碎,瀕臨分手的邊緣。好在,幾天後,兩人冷靜下來,彼此心中都割舍不下這段感情,隻能各自退讓一步。陳宇答應林悅,相親隻是走個過場,每一個細節都會事無巨細地向她報備。此後,每次相親迴來,他常掛在嘴邊的便是“她們哪及你,除非我眼瞎”,說來也怪,在這一次次的分享與傾訴中,兩人的感情竟逆勢升溫,愈發深厚。


    但每到周五,林悅心中的焦慮便如潮水般洶湧而至。看著鏡中逐漸褪去青澀的麵容,她深知青春正在一點點消逝。而陳宇,依舊是那個難以扛起家庭重擔的男人,他們的未來,全係在那尚未可知的祖產,以及陳宇父母的退休金上。就這樣日複一日地空等下去,終究不是辦法,可要是認命迴鄉,與一個同鄉小夥結婚,夫妻倆起早貪黑、白手起家,靠著辛苦勞作去攢錢買房,她又實在吃不了那份苦。畢竟,要是能吃苦,她當初又何必拚了命地逃離那個小山村呢?陳宇的安撫雖然暖心,可每當夜深人靜,想到未來的不確定性,林悅便滿心迷茫,甚至在心底有過那麽一絲陰暗的念頭,盼著陳宇父母出點什麽意外,別再耽誤她渴望的姻緣。


    周日,陽光透過斑駁的雲層,灑在城市的大街小巷,卻照不進陳宇那略顯沉重的心裏。他又一次在父母的安排下,赴約相親。剛到相親現場,看著對麵那個與自己格格不入的女子,陳宇便忍不住拿出手機,向林悅吐槽:“我爸媽咋想的,介紹個跛腳醜女,胖得像隻冬瓜!媳婦,我眼睛遭罪,想你!” 林悅收到信息,心中一緊,趕忙點開照片細看。隻見那女子大餅臉、眯眯眼,藏在桌子下麵的腿還一瘸一拐的,模樣與自己相比,簡直差了十萬八千裏。林悅頓時憤懣不已,滿心不甘地追問陳宇,這樣一個女人,究竟有什麽了不得的地方,竟能入了他父母的眼。


    陳宇撇了撇嘴,滿臉不屑地說道:“還能為啥,人家有錢唄!那女的叫蘇瑤,是個獨生女,家裏經商多年,富得流油。找對象的要求是孩子跟她姓,至於丈夫入不入贅倒也隨意。可就她那模樣,就算家裏有錢,又怎樣?想得美!”林悅聽著陳宇的話,心中那股不平衡感漸漸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些微妙而大膽的想法。她心裏跟明鏡似的,知道自己雖算不上大美人,但隻要精心打扮,在陳宇眼中,也算是個小美女,對上蘇瑤,那是綽綽有餘。她篤定,陳宇的心早已被自己牢牢占據,即便他與蘇瑤有所接觸,也不過是逢場作戲罷了。倘若能借蘇瑤這步棋,成就她與陳宇的未來,何樂而不為呢?


    下定決心後,林悅深吸一口氣,鼓起勇氣找到了陳宇的父母。她強忍著內心的緊張與不安,自薦道,自己可以說服陳宇娶蘇瑤,而交換條件是,他們不許再幹涉她與陳宇的交往,並且,她願意無名無分地陪伴在陳宇身邊,甚至還承諾,會為他們生下李家的孫子。陳宇父母本就一門心思為兒子的富貴前程鋪路,在決定撮合兒子和蘇瑤時,便早早做好了兒子可能會“絕後”的心理準備。如今,林悅這番承諾,對他們而言,就像是天上掉下來的餡餅,太過誘人。一番權衡之後,他們終究還是點頭應下了,隻是再三叮囑林悅,在陳宇結婚前,必須安分守己。


    林悅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覺的弧度,笑著應下,一轉身,便開始緊鑼密鼓地籌備備孕事宜。她心裏清楚,一旦陳宇與蘇瑤結婚,那便是別人的丈夫了,與她之間便好似隔著一道無形的鴻溝。唯有孩子,才能如同一根堅韌的繩索,將陳宇緊緊捆綁在自己身邊,營造出一種比婚姻更為強有力的聯係。她想著,等陳宇在蘇家撈夠了錢財,便能順理成章地離婚娶她進門。到那時,縱使時光流轉,感情或許會淡去一些,但有與他同姓的孩子在,不愁他不向著自己。


    在備孕的同時,林悅不忘軟硬兼施地勸說陳宇去追求蘇瑤。她通過多方打聽,了解到蘇瑤至今都沒有任何感情經曆,如同一張白紙,可想而知會有多好追。陳宇起初滿心不樂意,可架不住父母的苦口婆心,女友的軟磨硬泡,都勸他要顧全大局,為自己的前程考慮。無奈之下,他很快便妥協了。


    於是,一場看似荒誕的求愛大戲正式拉開帷幕。陳宇全家老小齊上陣,都放低了身段,使出渾身解數哄得蘇瑤眉開眼笑。而林悅呢,更是憑借著女性的細膩心思,手把手地教陳宇如何討女孩子歡心。什麽送花的時機、約會的地點選擇,她都一一悉心指導。果不其然,沒多久,陳宇與蘇瑤兩人就訂婚了。


    彼時,林悅已然身孕四個月,偷偷去醫院查過 b 超,得知是個男孩。陳宇父母得知這個消息後,雖說心裏惱恨她擅自作主懷孕,可一想到即將有個大胖孫子,臉上還是忍不住露出了幾分欣喜。他們主動花錢雇了一個遠房親戚,專門貼身照顧林悅。說是照顧,實則也是存了幾分監視的心思,生怕她一時衝動,做出什麽破壞兒子好姻緣的事來。


    好在,林悅也是個聰明人,心裏跟揣著明白似的。在陳宇的訂婚儀式上,她隻是遠遠地站在酒店門外觀摩了幾眼,那乖巧懂事的模樣,任誰看了都忍不住心生憐惜。陳宇瞧見,更是覺得委屈了她,心中愧疚不已,隔三岔五便拿錢哄她開心。


    訂婚後,蘇瑤一家對陳宇大方得近乎豪爽,紅包如雪花般紛紛揚揚地朝他飛來,仿佛錢財在他們眼中如同數字一般。林悅瞧在眼裏,喜在心頭,越發得意自己這步棋走得精妙絕倫。在她眼中,富家女蘇瑤又如何,即便搶占了婚姻的名分又怎樣,說到底,還不是成了她邁向幸福生活的墊腳石。


    有了金錢的誘惑在前,林悅愈發變本加厲起來,隔三差五便找各種名目向陳宇搜刮錢財。有時說是為了安胎,需要買各種昂貴的營養品;有時又以名分虧欠做由頭,哭訴自己的委屈,讓陳宇補償;還有時則打著為孩子攢奶粉錢的旗號,軟磨硬泡。陳宇被她鬧得沒了法子,隻能硬著頭皮,厚著臉皮去跟未婚妻蘇瑤“打秋風”。


    蘇瑤雖在愛情方麵單純得如同一張白紙,可她自幼生長在商賈之家,父母生意場上的精明、世故,她每日耳濡目染,又怎會真的不諳世事呢?起初,她見陳宇花錢大手大腳,還以為隻是窮人乍富,一時沒了分寸。可時間一長,她便敏銳地察覺到不對勁。細細觀察之下,她發現陳宇的衣食用度跟從前相比,根本沒什麽實質性的變化。那自己給他的那些錢,究竟都花到哪兒去了呢?


    帶著滿心的疑惑,蘇瑤決定試探一番。她先是找陳宇的父母旁敲側擊,隻見他們在她麵前信誓旦旦,表現得對金錢毫無興趣,一副清正廉潔的模樣,看樣子也不像是會挪用兒子錢財的人。排除了這個可能,蘇瑤心中一沉,暗忖道,難道是最壞的結果?她做的最壞的打算,是陳宇拿她的錢在外麵養了個小情人。她勸慰自己,如果他能在婚後收心,看在兩人感情的份上,不是不能給他一個機會。


    然而,命運有時候就是如此愛開玩笑,真相往往比想象中更加殘酷。經過一番深入調查,蘇瑤得知,陳宇的情人林悅即將臨盆。也就是說,在他們還尚未確定關係的時候,人家已經懷上了孩子。一想到這兒,蘇瑤隻覺得氣血上湧,心中怒火中燒。一麵搞大別人的肚子,一麵還來裝好人追求她,這陳宇簡直就是個絕世大渣男!


    當蘇瑤查到照顧林悅的保姆竟然是李家的遠房姑母時,她最後的一絲僥幸也被徹底粉碎,整個人如墜冰窟,崩潰萬分。這種狗血倫理劇都不敢寫的情節,竟然實實在在地發生在了她身上。可即便滿心怒火,蘇瑤還是強忍著心中的悲痛,說服父母等林悅生產後再找李家人算賬。她心想,至少要讓這個孩子平平安安地來到世上,大人的錯,不能累及無辜。


    就這樣,蘇瑤一直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強顏歡笑地與陳宇相處。直到林悅的兒子滿月,蘇瑤覺得時機已然成熟,再也無法忍受這背後的欺騙,才與陳宇徹底攤牌。她麵色冷凝,眼神中透著決絕,直截了當地要求退婚,並責令陳宇歸還所有錢財,否則就法庭見。


    陳宇被當麵揭穿,頓時麵紅耳赤,羞愧得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更令他難堪的是,林悅攥著錢死活不鬆手,而他自己平日裏也是個摟不住財的主,手頭根本沒什麽積蓄,哪還有錢還債呢?


    林悅抱著兒子哭得死去活來,陳宇實在沒法逼迫她,隻能厚著臉皮去找父母要錢。陳宇父母得知事情敗露,氣得暴跳如雷,七竅生煙,死活不肯掏錢。他們這邊還不上錢,蘇瑤的父母見女兒黯然神傷,心疼不已,更是氣得火冒三丈,幹脆一紙訴狀,將李家告上法庭,控告他們騙婚。


    一時間,這件事在當地鬧得沸沸揚揚,人盡皆知。李家的名聲徹底臭了,鄰裏鄉親們在背後指指點點,再也沒人願意給陳宇介紹對象。這下,陳宇父母算是徹底沒了轍,除了讓林悅進門,他們別無選擇。


    可即便如此,陳宇父母心中仍憋著一口惡氣,他們覺得這一切的禍端都是林悅惹出來的,甚至懷疑這從頭到尾就是她為了嫁給陳宇故意設的局。反正孩子都生了,她還能跑到哪裏去呢?於是,他們雖然不再反對兩人來往,可在婚嫁事宜上卻百般刁難。彩禮一分錢都不給,婚禮更是寒酸得可憐,僅僅擺了兩桌便飯,就想把這事糊弄過去。


    林悅滿心委屈,哭鬧不已,她覺得自己多年的付出不該換來這樣的結果,於是拚命地折騰陳宇。陳宇起初還耐著性子哄哄她,可次數一多,便也心煩意亂起來,忍不住指責她:“當初要不是你太貪心,怎麽會讓人發現不對勁?你為了錢出賣自己,現在遇到困難了,卻又不肯拿錢救我,可見你的真心有多假!”


    曾經恩愛的情侶,就這般淪為了相互埋怨的怨偶,可現實的無奈卻又讓他們不得不為了孩子,為了生活,繼續將就下去。那籠罩在他們頭頂的悲劇陰霾,如同不散的陰魂,在這城市的角落裏,久久徘徊,似乎在訴說著人性、欲望與命運交織的無奈歎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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