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要元宵節之後才開學,也就是還有一個禮拜的時間。


    校園裏空蕩蕩的。


    我在籃球館裏的公告欄上看到,上學期的籃球聯賽,我們‘黑熊隊’沒人闖進第二輪。


    籃球館旁邊還有一張很大的公告欄,上麵是一些做兼職的信息,有家教、酒店服務員,語言翻譯……,


    從這學期開始,我也要學會賺錢,不依靠任何人。


    我覺得當家教比較適合我,就記下了幾條信息,準備打電話去問問。


    我又突然記起,任小盈給我寫過兩封信,趁現在學校人不多,正好可以去傳達室裏找找看。


    在傳達室門口我偶遇周夢琪,原來她寒假沒有迴家,在給一家企業寫宣傳單。


    她也是來收信的。


    “聽說你養母……得了絕症?”


    “胃癌,已經‘走’了……,”


    “……那,你怎麽這麽早來學校?”


    “想找份工作掙學費,有沒有什麽好介紹的?”


    周夢琪認為我是在開玩笑,她說我姐姐是飯店的經理,會沒錢供我上大學?


    我也隻好笑笑,然後進到傳達室找信。


    我問負責傳達室信件的阿姨,有沒有很久都沒人來取的信,或者收件人姓名是模糊的。


    阿姨有些不耐煩,讓我自己在兩個抽屜裏麵找。


    還真就被我找到了,看來是我沒有仔細注意那塊小黑板上的信息。


    又或者是這個阿姨把我的名字寫得太潦草。


    周夢琪還在外麵等我,問我是不是真的想找工作。


    “我想給人做家教,最好是星期六星期天去上課,有嗎?”


    “這個要去問問,應該有,你姐姐不拿錢給你嗎?”


    “你哥哥這麽疼你,你為何也要自己掙錢?”


    “他……年前結婚了,娶了一個大他八歲的寡婦。”


    這個消息周夢琪也是才知道的,就是她現在手裏的這封信。


    對她來說這是好事一件,不用在受婚姻的束縛,可我看她還是有點失落的樣子。


    “哥哥一直認為他配不上我,所以像結婚這種大事都不願提前讓我知道……,”


    “他是為你好,你今天應該好好慶祝一下,比如……,請我吃頓飯。”


    我是沒多少錢了,所以才會變得這麽不要臉。


    自從趙蘭把我變成‘男人’後,我的性格好像也有所改變。


    周夢琪沒有吝嗇,問我想吃什麽。


    她掙錢也不容易,我讓她請我吃一碗麵條就行。


    “誰寫給你的信?”


    “高中同學。”


    “女生?”


    “你是怎麽知道的?”


    “信封上的字跡這麽娟秀,肯定不是男生,曾經暗戀過你的?”


    “不是,我認的一個表妹,我把她媽媽叫姑姑。”


    周夢琪又跟我聊到了籃球比賽,如果我沒請假的話,我們‘黑熊隊’也不會這麽快被淘汰。


    我說,“不是還有沈冰嗎?”


    “他?誒,有件事我還差點忘了問你,沈冰是不是喜歡你姐姐?我看見過兩次……三次他們在校園裏散步。”


    “嗯,他就是喜歡我姐姐。”


    “你不生氣?你姐姐可是你的……,”


    “生什麽氣?現在提倡戀愛自由,他要是真有本事,我同意他當我姐夫。”


    周夢琪對我豎起了大拇指,說我心胸開闊。


    我隻能苦笑,姐姐現在對我恨之入骨,我又有錯在先,沒資格阻止她跟任何人交往。


    周夢琪下午還要去上班,我也去打從公告欄上抄下來的幾個電話號碼,人家均表示已經請到人了。


    今天才正月初九,我口袋裏隻剩下十一塊錢了,怕是還不能撐到開學。


    我就算臉皮再厚,這個時候也不好意思去找姐姐和姨娘要生活費。


    學校外麵有家饅頭鋪,我一次性買了二十個饅頭做為五天的口糧。


    餓了把饅頭掰開泡在開水裏,再撒上一點鹽,這樣也能填飽肚子。


    苦日子我又不是沒過過,等撐到開學,看看能不能從沈冰身上想點辦法。


    我本來想找周夢琪借一點的,後來一想她要是有錢,也不用跑去上班了。


    再說有借就有還,我拿什麽還給她?除非也能找到一份工作。


    正月十三的下午,我剛把最後一個饅頭泡進瓷碗裏,聽到有人敲宿舍的門。


    我以為來了室友,打開門一看,竟然是顏紅梅。


    她說,“你果然在這裏……,”


    我問,“你來幹什麽?”


    她從我身邊擠進宿舍裏,看到了那一碗泡饅頭。


    “你就吃這個?”


    “關你什麽事?你趕緊離開。”


    “我初六去找你,才知道你已經走了,就猜到他們沒給你拿錢,是不是被趕出來的?”


    我再次請顏紅梅離開,如果不是因為她,我今天或許不會有這麽慘。


    她反而在我的床邊坐下來,還從包裏掏出一支煙。


    如果說她的動作和妝容不是三陪女,恐怕都沒有人會相信。


    “我去找過你姐姐了,還被她打了兩耳光,她說……,早知道會有今天,就該讓我去死。”


    姐姐恨她理所當然,我還讓她小心點,姨娘說過,會找人打斷她的腿。


    “雙響,我供你讀大學。”


    “不用,我自己會想辦法。”


    “你都淪落到吃開水泡饅頭了,怕是學費也還沒著落吧?”


    “不用你管……,”


    顏紅梅手裏的那支煙並沒有點著,一直夾在手指上。


    這時她從挎包裏掏出兩百塊錢放在我床頭,“別委屈自己,你的學費,我明天給你送來。”


    已經吃了快五天的開水泡饅頭,我的身體其實也有點扛不住了。


    表麵上讓她趕緊把錢拿走,實際上還是希望能用那些錢飽餐一頓。


    顏紅梅替我倒掉了瓷碗裏的饅頭,“別讓我為你心痛,我明天再來找你……,”


    她走了,還很瀟灑地幫我關好門。


    我在床上躺了一會兒,手裏捏著那兩百塊錢。


    肚子很餓,現在也不想出去吃飯,是覺得很丟臉。


    等到天徹底黑下來以後,我才出了宿舍,在外麵找了家小飯館,點了一個迴鍋肉,一個青菜,又要了一盤花生米。


    一個人也要喝一杯。


    酒後……,真的能亂性嗎?


    酒喝了半杯,我的對麵坐下來一個抽煙的女人。


    她也問老板要了一杯酒。


    “小顏,你怎麽還在這裏?想嘲笑我是不是……?”


    顏紅梅舉著酒杯和我碰了一下,“我就知道你會出來吃飯,也會一個人喝酒,讓我陪陪你。”


    那不是廢話嗎?她倒掉了我的開水饅頭,我還能吃什麽?


    我怕自己喝醉,剩下的半杯不敢再喝了。


    可又經不住酒香的誘惑,和顏紅梅那嫵媚的雙眼。


    結果……,反而還多喝了一杯……,


    第二天上午,我從學校外麵小旅館的床上醒來,枕頭邊上放著五百塊錢。


    五百加兩百,一共七百塊錢,顏紅梅掙的確實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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