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源一中的住宿條件還是不錯的,一間寢室住十二個人。


    因為我來的比較早,所以就選擇了靠窗戶的下鋪。


    我們這十二位同學互相做了自我介紹。


    雖然大家都來自於農村,但從穿著上也能分辨出各自的家庭情況。


    他們認為我家裏很有錢。


    我穿的是白襯衫、黑褲子,白球鞋。


    哪像他們這些人?不是布鞋就是解放鞋,大熱天的,有人還穿著厚實的中山裝。


    睡在我上鋪的同學就問我,“誒,你爸媽是幹什麽的?”


    “我爸是大隊長,我媽……,”


    在虛榮心的驅使下,我竟然說袁桂英是蠶桑技術員。


    “怪不得,原來你跟我們就是不一樣啊。”


    我上鋪的同學姓馬,好像叫馬明什麽的,三個字,我沒有記住。


    他個子很小,人也很瘦,有點像小學生。


    “聽說有個家夥考了592分,好像也分到了我們班,他真的是好厲害,估計長了兩個腦袋吧。”


    說這話的人是睡在門口的張濤,也是寢室裏最活躍了一個,讓大家相互介紹自己就是他的主意。


    聽他說自己家離縣城很近,騎自行車隻要三四十分鍾。


    他對麵的同學接過他的話說道:“592分,真不知道那個家夥是怎麽做到的,我倒想跟他認識一下。”


    “下午要開班會,他既然分到了我們班,大家肯定會認識的。” 我上鋪的小馬說道。


    我本想承認自己就是那個考了592分的家夥,想想還是算了吧,開班會的時候他們自然會知道的。


    朱旭的爸爸是教職工,所以他就沒有住寢室。


    這時他跑到寢室來找我,是想看看我從城裏迴來沒有。


    “下午上課你們千萬別遲到啊,不然的話……,我們的劉老師會發脾氣的。”


    門口的張濤道:“一個老太婆能有多大的火氣?我才不怕她,再說哪有開學第一天就上課的?”


    朱旭也沒跟他多講,就去了隔壁的寢室,那裏麵住的也是我們一班的學生。


    我覺得朱旭有當班長的潛質,他樂於助人,又性格隨和,沒有看不起我們這些農村娃。


    寢室裏沒有鬧鍾,也沒有哪位同學有手表,我們的時間觀念就是以學校裏的鈴聲為標準。


    第一遍鈴聲是預備鈴,大家要趁這個時間進入教室。


    我的中午飯是在外麵吃的,可能有些不衛生吧,在學校打預備鈴的時候,突然感覺到肚子很疼。


    沒辦法,我隻好捂著肚子跑進了廁所……,


    校園裏響起了第二遍正式上課的鈴聲,可我還蹲在廁所裏,肚子裏的汙穢物沒有排泄幹淨。


    等我站起來時,雙腿已經麻木了,不得不扶著牆慢慢走出廁所。


    教室裏,劉老師正在開班會,講學校的校紀和班規。


    “報告——,”


    我站在教室門口,有氣無力地喊了一聲。


    劉老師盯了我一眼,我以為是讓我進教室,就往裏走。


    “誰讓你進來的?出去,站好……,”


    我被劉老師的喝斥聲搞得莫名其妙,傻的站在原地。


    她用粉筆擦拍了一下桌子,“沒聽見我的話嗎?出門,到門口站好。”


    果然是很兇的一個老太婆,我乖乖地退到教室門口。


    坐在教室中間的張濤朝我笑了一下。


    朱旭也衝我搖了搖頭。


    “報告——,”


    教室門口這時出現了一個女生,報告聲喊得清脆而有力。


    她還瞥了我一眼。


    我心想,你看什麽看?遲到了還不是要跟我一樣罰站。


    可誰知……,


    劉老師竟說了一句,“進來。”


    這……,


    這不是厚此薄彼嗎?


    我很不服氣,感覺劉老師這是在針對我。


    這個女生進教室的時候,我就跟在她身後。


    憑什麽隻罰我不罰她?


    “站住,你是不是叫李雙響?” 劉老師又拍了一下桌子。


    “是——,”


    “我有讓你進來嗎?給我出去。”


    “老師,她都可以進教室,為什麽我不可以?”


    “因為我沒有同意你,李雙響,別以為你考了全縣第一就有什麽特殊優待……,”


    全班同學都齊刷刷的看著我,開始竊竊私語,劉老師讓他們保持安靜。


    “李雙響,你現在就給我站到外麵去,沒有我的允許,不許進教室。”


    “憑什麽?我是來讀書的,不是來受你的氣。”


    這一刻我也有些後悔了,早知道就該去省城讀中專。


    可能劉老師也沒想到我敢當眾頂撞她,氣得臉紅脖子粗。


    她拿著教棍走到我麵前,“李雙響,我知道你的家庭條件很好,學習成績也很好,但我教學生注重的是品德,你明白嗎?”


    朱旭在給我使眼色,示意我不要頂撞劉老師。


    可我就是咽不下這口氣,是我故意遲到的嗎?


    “劉老師,我是您的學生,今天才是開學的第一天,您憑什麽說我品德有問題?難道就因為我跟您爭論了幾句?還有……,”


    我繼續問劉老師,“您了解我嗎?怎麽就說我的家庭條件很好?我來自石灘鄉光明村,兩歲死爹,十一歲死媽,而現在……,”


    我沒有接著往下說,隻是抹了一把淚。


    她不是讓我站到門外去嗎?我幹脆不讀書了,去找姐姐。


    我迴到寢室,開始整理自己的東西。


    讀什麽狗屁書呀,這輩子我有姐姐就足夠了。


    朱旭出現在寢室裏,問我要幹什麽。


    “去南陽市,找我姐姐……,”


    “李雙響,是劉老師讓我來找你,你也不能怨她……,”


    “她分明就是在針對我,那個女生為什麽就可以進教室?”


    “你誤會了,她是劉老師派去教務處交東西的,不是上課遲到。”


    “……”


    “李雙響,真沒看出來你脾氣還蠻大的,為什麽要說自己沒爹沒媽?今天上午替你交學費的那個不是你爹嗎?”


    “他不是我爹,你不是也說我們兩個長得不像嗎?我的事情……,暫時不方便告訴你。”


    我讓朱旭迴教室上課,別來管我。


    “你該不是真的想出學校吧?我告訴你,這可是紅源一中,很多人擠破腦袋都想進來讀書。”


    “那又怎樣?”


    朱旭繼續開導我,“李雙響,你又何必呢?不就是受點委屈嗎?你跟劉老師頂嘴,讓她也很沒有麵子。”


    不管怎麽說,反正我今天下午不會去教室。


    朱旭就讓我先在寢室裏待著,學校正式上課也是明天。


    我就趁這個時間在寢室裏睡覺,順便給姐姐寫了一封信。


    學校裏有寄信的郵箱,還算比較方便。


    張濤他們迴到寢室後,都圍在我身邊,對我豎起了大拇指。


    他們誇我很牛,不但成績好,還敢跟班主任老師頂嘴。


    “原來你就是那個考了592分的家夥,怎麽不早點告訴我們?” 張濤說。


    “有什麽可炫耀的?成績好又能代表什麽?”


    “謙虛,這樣吧,你以後就是我們114寢室的室長了,我們都聽你的。”


    誰稀罕當寢室長?又不能當飯吃。


    說到吃飯,我肚子也餓了,就約他們一起去食堂。


    有幾個同學自稱不餓,其實是為了省錢。


    我今天也花了不少錢,生活上必須節約。


    晚飯就隻買了一個饅頭,本來還想打了一份素菜湯的,最後幹脆接了半杯自來水。


    我怕被人看見不好意思,就揣著饅頭來到一處僻靜的地方,大口大口地吃起來。


    “誒,你就吃這個呀?”


    身後突然有人說話,嚇了我一大跳。


    迴頭一看,是那個喊報告的女生。


    她長得比我還高,紮了兩條小辮子。


    從她的穿著上看,家裏的條件應該也不差,腳上還是白襪子套皮鞋。


    我反問她,“這個不能吃嗎?”


    “我剛才看到你接自來水喝,為什麽不打一份湯?”


    我‘哼’了一聲,走開了。


    她在後麵喊我,“李雙響,劉老師說得對,你這個人有點恃才傲物。”


    隨她們怎麽說吧,我根本就不在乎。


    第二天上課,我還是去了教室,因為我是交了學費的。


    我的位置在教室的最後一排。


    我喜歡坐後麵,安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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