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李氏打破沉默。


    齊書容轉頭,眼神淡淡地掃過她,李氏忽然覺得沒趣。


    平時有兒子跟丈夫在中間插科打諢,兩人還能搭上幾句,少了他們父子,如同斷了兩隻腳的桌案,隻能頹然傾倒。


    更別提她將要說的話可能會惹惱齊書容,還不如裝聾作啞,免得自個兒吃力不討好。


    「……是不是該把瑞成叫進來了?」李氏臨時換了話題。


    「父親會拿主意的。」父親都沒發話了,她一個姑娘家總不好說什麽。


    李氏不過是臨時扯了個話題,因此便順著齊書容的話語說道:「也是。」


    眾人沿著官道行走,偶爾與商隊錯身而過,齊瑞成興奮地東張西望,起先他還能謹守父親的教誨,安靜無語,但過不久便同快樂的小鳥一樣,吱吱喳喳說個不停。即使學了再多規矩,他也不過是個孩子,讓他保持緘默簡直像酷刑。


    「你的馬要多少錢?」還未等曹平羨迴答,他又轉到別的話題。「如果讓它去追太陽,能追上嗎?」


    「誇父追日嗎?」他問。


    「對,你覺得追得上嗎?」


    「你說呢?」他反問。


    「我還不知道它能跑多快。」齊瑞成迴望他。「能讓它跑快點嗎?」


    他微笑。「不行。」


    「為什麽?」


    「你父親會責罰你。」他提醒他。


    齊硯綬在他們身後幾尺,一直想過來他們身邊,可曹平羨的馬不喜歡齊硯綬的老馬,每次齊硯綬的灰馬一靠近,它就往前跑,不然就是噴氣,朝對方嘶鳴,弄得齊硯綬尷尬萬分。


    齊瑞成馬上想到一個好辦法。「就說是你想讓馬跑一跑……」


    「我為什麽要幫你說謊?」他打斷他的話,擰下眉頭。「這麽小就扯謊可不好。」


    齊瑞成不服輸地說道:「你們大人還不是愛扯謊。」


    「你父親常說謊?還是你娘、你姊姊?」他不著痕跡地開始套話。


    「父親說我背全了三字經就要帶我去馬市,可他每次都失約,是姊姊帶我去的……」他忽地收了口,有些慌張。


    「啊,禍從口出。」


    曹平羨微笑。「我不會告訴別人的。」


    「真的。」他隨即又加上一句。「誰毀諾誰就是小狗。」


    他莞爾地點頭。


    齊瑞成不放心地說:「真的不能說,姊姊會挨罵,我也會被姊姊責罰的。」


    「她會打你?」


    他搖頭。「她會教我去挑糞,她說罵我打我又沒好處,讓我挑糞還能讓菜長得好,我還會被取笑是逐臭之夫,她要給我取名叫逐臭公子,以後我就成了齊逐臭,字少香,官拜糞屎大將軍。」


    曹平羨忍不住大笑出聲。「哈……」


    沒想到齊書容還有這樣頑皮淘氣的一麵,想到她曾在背後調侃他應該娶個笨姑娘才好拿捏,他又覺得果然是她才會有如此天馬行空、令人哭笑不得的懲罰。


    忽然間,對於娶她為妻的想法又堅定了幾分,如此慧黠淘氣的女子,相處起來想必十分有趣。


    後頭的齊硯綬讓曹平羨突如其來的大笑聲給嚇了一跳,連他的老馬都驚了,差點沒把他抖下來。


    「哎喲……」他死命抓著馬鞍。


    馬車裏,李氏一聲又一聲驚歎:「老爺,小心,喲,這是怎麽了?」她朝齊書容看去。


    對方擰著眉心,望向窗外正笑得不可遏止的曹平羨,心中滿是糾結。他們到底在說什麽?為什麽曹平羨會大笑如斯,在她心中實在很難將眼前大笑的人與當日道貌詩然聽壁腳的偽君子聯想在一起。


    她深深認定曹平羨這樣的人是絕對有所圖的,問題是他圖他們什麽呢?


    目光再次落在父親身上,難道是朝廷裏有什麽弊案,曹大人想借用父親之力,可問題是父親不過一個小小縣丞……


    倏地,齊書容靈光一閃,莫非是父親即將上任的地方有弊端?


    一切忽然都明朗了,如同陽光照破烏雲,齊書容覺得眼前都亮了起來,卻不曉得她的表情在李氏眼中又有了不一樣的解讀。


    李氏見她一會兒眉頭深鎖、愁容滿麵,一會兒又神采飛揚、笑靨如花,心也跟著七上八下,難道她又猜錯了,齊書容其實暗自鍾情於曹平羨,所以心情才會起伏不定,跟著對方忽悲忽喜?


    李氏覺得頭疼了起來,動腦一向不是她的長處,更討厭猜來猜去,想問偏又說不出口,憋得她好難受,快內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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