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忱接過平板,就看到視頻暫停的地方,是一個身穿了一件黑色皮質夾克,同色係牛仔褲以及深藍色耐克鞋的男人,帶著一頂運動帽,寬大的墨鏡以及藍色醫用口罩遮住臉,從身型上看,此人和周章有七八分相似。


    冉祺站在旁邊認真看了看,道:“從體型上看,確實非常像周章。”


    左飛也看了一眼,道:“這還有什麽懷疑的,雖然遮住了臉,但是從體型和臉部輪廓看,都和這位大明星非常相似,應該就是他無疑,這次我倒要看看他還怎麽抵賴。”


    一直在觀察周章的劉鵬搖了搖頭,“我總覺得這個人不像是要抵賴,他的情緒非常的穩定,眼神也沒有絲毫的慌亂,似乎對於因為燕妮死亡事件,被帶入海城調查科這件事並不感到驚慌。”


    從在影視基地揭穿這個人的謊言之後,一路而來這個男人的情緒反而恢複了沉著冷靜,眼神平靜無瀾,並沒有那種犯案被逮捕後的恐懼無措。


    他覺得,這個人確實隱瞞了什麽,但卻不知道和他們所想知道的,是不是一件事。


    “你怎麽看?”嚴忱問林樾。


    林樾蹙起眉,“不好說,因為並沒有截取這個人的樣貌,隻憑身型並不能成為有力的證據。而他們這樣的人,戲如人生人生如戲,表演已經成了他們身體的一部分了。誰能知道,他現在展現出的從容淡定,是演戲還是真的心裏坦蕩?”


    嚴忱認同地點了點頭,道:“既然如此,就讓我們來看看他臉上的這一層,到底是麵具,還是真的人皮。”說完,便拿起桌上的文件和子騫帶來的平板走了出去。


    兩扇門一開一合,審訊室那邊的門便從外麵被打開,嚴忱走了進去。


    “你好,我是海城刑事罪案調查科科長,嚴忱!”


    “周章。”一直耐心等待的男人站起身露出一個得體的笑容,禮貌地和對方握了握手。


    “請坐吧!”嚴忱伸了伸手,在桌子的另一邊坐下,便直接開門見山地說道:


    “周先生,我們法證這邊的結果已經出來了,證實案發現場桌麵凹痕上麵的物質和您戒指的成分完全吻合,不知道對於這個答案,您有沒有什麽要解釋的?”


    周章笑著攤了攤手,道:“不知道嚴科長想讓我解釋什麽?案發當晚所有劇組的人,都知道我和助理小溪迴到了旅館休息,影視基地遠在郊外,我怎麽可能同時出現在市區的凱旋金輝?”


    嚴忱點了點頭,道:“你說的沒錯,我們確實已經在影視基地求證過,當晚9點多曾經有人看到你和你的助手迴到下榻的旅館。”


    說著,他把平板打開,畫麵恢複到之前暫定的視頻界麵,將屏幕轉到周章麵前,他道:“但是,並不代表在11點左右周先生不能出現在凱旋金輝酒店。”


    當看到屏幕上截圖的那幅畫麵的時候,周章完美無缺的笑容出現了短暫的裂痕,但卻很快的就被他以微笑掩飾了過去。


    “嚴科長,您不會就打算憑這樣一個看不到樣貌的視頻截圖控訴我是殺人兇手吧?不要說擁有這樣衣服鞋子的人有千千萬,就算是有如此身型的人,相信也不可能隻有我一個。那麽你又有什麽確鑿的證據,來證明這個被墨鏡和口罩遮住了容貌的人就是我呢?”他的詮釋幾乎無懈可擊,準確的刺中了這個視頻證據最無力的地方。


    嚴忱看著眼前依舊神情從容的男人,深邃的眼眸中閃動著揣度和探究的光芒。


    片刻後,他突然笑了一下,從口袋裏拿出一個證物袋,道:“如果當晚出現在凱旋金輝酒店18樓死者房間的人並不是周先生。那麽請你給我解釋一下,為什麽你的戒指刻痕會正好出現在案發現場的桌子側麵?”


    周章看了一眼證物袋裏的戒指,聳了聳肩道:“這個我就不得而知了,也許……”


    “周先生是不是想和我說,也許這個世界上還有一枚一模一樣的戒指?”嚴忱打斷了他的話,問道。


    周章愣了一下,隨即斂眼遮擋眸中情緒,以笑容粉飾平靜,“關於這個問題,就需要海城調查科的各位警官來尋找答案了,畢竟破案並不是我的職權範圍。”


    嚴忱打量著眼前詭辯卓絕的男人,沉聲問道:“周先生,不知道你聽沒聽說過我國法律有一種定刑形式,叫做‘零口供’。也就是說,隻要我們所掌握的證據全部指向嫌疑人,那麽即使嫌疑人對自己的罪狀矢口否認,也並不影響量刑定罪。”


    “嚴科長,您是專業的法律人員,相信您比我更清楚。所謂的‘零口供’還有一種定義是犯罪嫌疑人或被告人確實沒有實施犯罪行為,無供可錄。你們現在所謂的證據,不過是我的一枚裝飾戒指,在案發現場造成了一個凹痕,但是你們卻並沒有證據指明,就是我當時帶著這個戒指去的案發現場。即使你們能證實當時案發現場桌麵凹痕上的物質和我戒指的成分相同,但是你們卻無法證明這個世界上確實沒有一枚戒指和我的相同。那麽請問,你們怎麽能夠證明這樁案件是我所為呢?”


    周章言談間對於法律的精通和專業熟練的審訊邏輯對抗,讓嚴忱感到訝異,他完全沒有想到一個藝人出身的人,竟然能如此有條理,沉著冷靜的應對盤問。


    一時間,兩個人都沉默了下來,審訊陷入了僵局……


    突然,審訊室的門被推開。


    左飛走了進來,湊近嚴忱耳邊小聲道:“老大,那個叫韋銳傑的明星來我們調查科,說當晚在燕妮房間的人是他。”


    嚴忱一愣,愕然地看著左飛,在對方確認地點了點頭之後,才不可置信地看向周章。


    “怎麽了?”周章敏銳地察覺到嚴忱神情的變化,不由地問道。


    嚴忱看著他緊張的表情,突然笑了一下,道:“沒什麽,隻是事情突然有了一些變化。”他注視著周章晶亮的眼眸,一字一頓的說:“似乎這個世界上真的有另一枚一模一樣的戒指。”


    果不其然,下一刻,他就看到從進入調查科就鎮定從容的男人臉上,出現了錯愕驚慌的表情。


    嚴忱站起身,禮貌地點了下頭,“很抱歉,周先生,我想你可能需要再等一下,等我確認了最新的證據,您就可以離開了。”


    說完,便拿起桌上的東西離開了審訊室。


    “人呢?”走出來把門關上之後,他才衝身後的左飛問道。


    左飛指了指不遠處,“第二審訊室,頭兒和劉博士已經在旁邊的觀察室等著了。”


    嚴忱點了點頭,走到第二審訊室門前推門走了進去。


    屋子裏,崔玨已經在裏麵了,對麵坐著不過之前才見過的韋銳傑,隻是此刻他已經換下了那身霸氣威嚴的黑色古裝,穿了一件皂色的短身呢子外套,裏麵是一件灰色的高領毛衣,下身的褲子被剪得破破爛爛,明顯就是很潮的款式。


    “韋銳傑先生?”嚴忱在崔玨身邊的椅子坐下,打量著眼前的男人。


    氣質沉穩眼眸深邃,嘴邊掛著職業化的笑容,渾身上下沒有絲毫的破綻。


    “是的。”韋銳傑隔著桌子和嚴忱握了握手,正好露出左手食指上的那枚誇張的戒指。


    嚴忱眼神一暗,沒想到真的有枚一模一樣的。


    見他注意到自己的戒指,韋銳傑很主動地把左手食指上的戒指褪了下來,遞到嚴忱麵前。


    “我相信您要找的應該是這枚戒指,我的左手食指有一個字母‘w’的紋身,是我英文名字的縮寫,在不太方便露出來的時候,我會帶個戒指遮一遮。當晚我就是帶著它去的燕妮的所在的凱旋金輝酒店,當時我穿了一件黑色皮質的夾克,同色係的牛仔褲和深藍色的耐克運動鞋,這套衣服我曾經在一次參加綜藝活動的時候穿過,很多的觀眾都知道,不信你們可以上網去搜一搜。”


    頭一次遇到犯罪嫌疑人如此配合的陳述事實,嚴忱和崔玨都有些不習慣。


    深邃的眼眸閃過一抹探究的精光,嚴忱詢問道:“既然韋先生承認當晚曾經去過案發現場見過死者,那麽就請您敘述一下當天的情況吧。”


    韋銳傑斂下眼擋去眼底的光芒,點了點頭道:“我和那位燕妮小姐並不認識,隻是大概兩個多月前,我曾經到她和周章拍攝的劇組探班,在那裏見過一次。從那以後她就經常給我打電話,言談之間似乎希望我能夠向賀總推薦她進入瀚嶸。我當時就很明確的表示過自己隻是公司的藝人,不會參與公司運作上的問題,希望她有什麽事情可以直接和公司聯係。”


    “但是從那以後她就經常聯係我,言談之間是閑聊,但是依然見縫插針的不放過任何希望我能幫忙她跳槽瀚嶸的機會。這次我迴到海城也是一樣,她又給我打了電話,約我到酒店去。我對於最近這段時間她的糾纏也感到厭煩了,便打算過去和她講清楚,但是交談之間我們發生了不愉快地爭執,她的態度有些過激,甚至以輿論來威脅我一定要向賀總推薦她,拉扯之間她推了我一把,我就正好撞在了桌子上。”


    崔玨抓住他語言中的漏洞,直截了當地喝問道:“因為她一直糾纏不休,你們又發生了爭執,她與你拉扯,你便順手摸到了水果刀一刀插進了她的胸口,是不是?”


    韋銳傑看了看他,很淡定隨意地笑了一下,“這位警官,您的想象力真的很豐富。不過我想你們應該去看一下凱旋金輝18樓的監控錄像,我在11點半左右已經離開了燕妮小姐的房間,迴到影視基地的時候是淩晨一點左右,有一個大夜的劇組還看到我迴到旅館,不相信你們可以去問。”


    崔玨臉色有些難看,沉聲道:“既然你曾經出現在案發現場,那麽之前我在影視基地錄口供的時候,你為什麽不說?”


    他聳了聳肩,道:“這是一個普通人很本能的反應,我也沒想到自己離開以後會發生命案,我當時腦子裏隻是想如果說出來了,也許就會被誤認為是殺人兇手,已經害怕了,怎麽還會說。”


    “那為什麽現在又來自首?”崔玨對於這個人的詭辯感到惱怒,咬著後槽牙問道。


    韋銳傑伸出左手食指,在他麵前搖了搖,“警官,我想請你搞清楚,我不是來自首,我並沒有殺人。我隻是作為一個合格的公民,來到海城刑事罪案調查科將我知道的事情如實相告。因為我相信海城調查科是絕對不會讓任何一個人蒙冤的。”


    他的這一番說辭頓時讓崔玨啞口無言,頭一次在審訊過程中讓一個嫌疑人說的接不上話,他氣得臉都紅了。


    嚴忱一直盯著韋銳傑沉著從容的表情看,他的語言非常清晰,思路明白,並不抗拒警察的盤問卻很自然的為自己的所有的行為找到合適的理據。


    這個人,不簡單!


    “韋先生。”嚴忱看著他,突然含義莫名的問道:“你今天來到這裏的這件事情,你的經紀人和賀啟先生知道嗎?”


    韋銳傑完美的表情瞬間一變,他不解地看著嚴忱,“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韋先生,我希望你想清楚,你現在在說的這件事情,是一件兇殺案,可不是普通民事案件的家長裏短,賠錢道歉就能了事。這是一條人命,要付出什麽樣的代價,您想過嗎?”


    嚴忱的眼眸犀利而敏銳,恍若可以將人全身上下偽裝的所有鎧甲,全部刺穿的利劍,筆直地射向韋銳傑。


    他微斂眼掩去眸中不自然的複雜情緒,低聲道:“我明白自己在做什麽。”


    嚴忱盯了他半晌,最後感慨般的歎了一口氣,“既然如此,那我們按照法律程序,暫時將您拘留48小時,直到我們確認過所有的證據。”


    韋銳傑鬆了口氣一般的笑了笑,“我會積極配合的。”


    嚴忱不再多說什麽,轉而對崔玨道:“你找個警員帶韋先生到四樓去辦理相關的手續,暫時扣押他48小時。”


    “是。”


    崔玨站起身走了出去,不一會兒一個警員就跟著他進來,帶著韋銳傑離開了審訊室。


    “崔玨!”嚴忱喊住正看著韋銳傑的背影疑惑打量的崔玨,道:“你再派一個警員帶著周章到四樓去找他的助理,辦理手續就放他離開。”


    “老大?”崔玨疑惑。


    “快去!”


    崔玨看了他一眼,轉身跑了出去。


    嚴忱跟著走出去,就看到一旁的觀察室,林樾和劉鵬走了出來。


    “去哪裏?”林樾笑看著他,眼中帶著洞悉一切的光芒。


    “電子室。”嚴忱率先朝那邊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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