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他注意到不遠處原本懸掛屍體的主席台下麵,一直跟著他的劉鵬,此刻卻一臉專注的看著腳下草坪上的一攤血跡,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他站起身走過去,問道:“在看什麽?”


    被問的人並沒有迴答他的問題,仍是一臉思索地盯著眼前草地上的一大灘血跡,晶亮的大眼睛一眨不眨。


    見他這個樣子,崔玨本能覺得他似乎是看出了什麽,隻是還有疑惑自己無法解開,便也不願去打擾他,轉而走向正在一旁的祝铖,他在盤問現場唯一留下的證人,也就是一開始最早看到主席台下麵吊著一個屍體的中年男人。


    “也就是說,你看到的時候,死者就隻是穿著一件紅色雪紡的連衣裙,吊在這裏?”祝铖的聲音帶著一絲沙啞粗獷,平日裏聽在犯罪嫌疑人或者證人耳中,更是會讓人覺得威嚴不已,有多少的鬼心思也都要乖乖收起來了。


    “是……是的。”中年男人似乎還沉浸在之前的驚嚇中沒有完全恢複,慘白的臉色,被問到問題倒還能順順利利地迴答,隻是不斷發抖的手泄露了他恐慌不安的情緒,“很多人都看到了,就掛在那裏,地上好大的一攤血。”


    “那麽除了這些,你還有沒有注意到這個地方還有什麽和和往日不一樣的?”祝铖繼續問道。


    中年男人轉動已經有些僵硬的脖子掃了一眼四周,遲疑道:“之前兩天操場瑞安裝了四個廣場燈,有很多的工人在這裏麵出入,他們都是燈具公司請來的人,很多的情況我也不很了解。如果有些什麽和平日不一樣,我也不能確定是不是工人弄得。”


    祝铖記錄證詞的手頓了一下,不知想到了什麽,不過很快的又繼續寫了一些東西,便點了點頭,對中年男人道:“那好吧,我就先問到這裏,請你到那邊去給我們的刑警留下聯係方式,之後再有和案件有關的事情,我們還會再聯絡你,希望你能配合!”


    “好的!”男人點了點頭,轉身跟著一個年輕刑警後麵走了。


    “怎麽樣?”崔玨待詢問結束才上前問道。


    祝铖收起手裏的小本子,搖了搖頭,“不太理想,很多人都嚇跑了,都是附近的居民,本身這裏的操場就是誰都可以進的,不一定彼此之間都認識,現在很多的人都找不到了。現場被踩踏的太厲害,也不知道到底哪些是確實的證據,哪些隻是無關人留下的東西。唯一在現場能說的清楚當時情況的,隻有那麽六七個人,因為其中一個中年女人和一個老太太嚇昏過去了,其它人就趕緊送他們到附近的醫院去了,隻留下了剛才那個人說了說當時的情況。”


    “死者是什麽身份?”崔玨看了一眼仍放在擔架上才在初春這樣寒冷的季節就身穿著一件大紅色雪紡連衣裙死去的女人。


    “海城大學藝術係的女教師——劉瑤。”祝铖邊說著,邊拿出自己的手機翻了翻,隨後遞給崔玨讓他看上麵一則微博的內容。


    “#最美大學女講師#?”崔玨疑惑的讀道,看著微博上附了一張明顯是學生上課偷拍到的圖片,像素倒是很清晰,女人嬌豔的容貌被照的很清楚,身上就是穿著一件紅色的連衣裙,和此刻她身上穿的那件正是同一件。


    “這是一年半之前的一個微博熱門話題,不知道是哪個學生發的,被轉發的最厲害,很多人都在下麵跟帖誇讚。她教過的學生都說她性情溫和善良,待人真誠熱情。反正都是好話一大堆!”說到這裏,祝铖也不覺得好笑地搖了搖頭。


    現在的學生,沒事做不知道好好專心的做學問讀書,總是弄一些無關緊要的東西,卻覺得自己在做什麽偉大的創舉,真是不知世道艱難的‘蠢’真時代呀!


    “這麽好的人緣?”崔玨嗤笑了一聲,再次看向那個已經被死亡帶走了美麗生命的女人,道:“還能被捅這麽多刀?到底是羨慕嫉妒恨呀?還是知人知麵不知心呀?”


    轉過頭,他對祝铖道:“這個案子我們接了,具體的轉移手續過後我會派人給你送過去,屍體就麻煩你的人給送迴咱們科裏的法醫部,今天正好是趙琪和蘇虹姐值班。”


    刑事罪案調查科無敵女法醫蘇虹姐的大名誰人不知,一聽到今天是那人值班,祝铖也放了心,轉身忙指揮自己的人安排工作。


    這邊崔玨見已經沒自己的事情,便又走迴還繼續盯著那灘血跡的劉鵬身邊。


    “還沒看夠嗎?”他開玩笑道。


    這次對方到沒有還是不反應,劉鵬轉頭看向他,問了一個奇怪的問題:“血液垂直滴濺的直徑距離是多少?”


    “……”崔玨愣在當場!


    *


    海城市區南邊最大的醫科大學附屬醫院,是距離案發現場最近的醫院,同樣也是海城市最權威的三大綜合性醫院之一。


    因為之前出現在案發現場的幾位證人,有兩人昏倒而被送到了這裏。


    海城大學操場的案件調查結束後,崔玨便帶著問了那個奇怪的問題之後,繼續發呆的劉鵬來到了這裏,想第一時間詢問一下所有證人的證言。


    剛到醫院急診室的時候,那個年齡比較大的老太太還沒有醒過來,剛剛趕來的家人正陪在身邊,崔玨也不想此刻打擾老年人的休養,隻好暫時先離開。


    而另一位中年婦女倒是醒了過來,隻是被嚇得著實不輕,整個人都迷迷糊糊的還滿口的謊話,送她來的人都是和她一個小區的,都說這個人素來出了名的膽小,這一嚇也真是夠嗆。


    無可奈何,兩邊都隻能留下聯係方式,等以後恢複了一些再重新取證。


    出了門診大樓,兩人穿過醫院內擁擠的人潮朝著停車場走。


    崔玨看了眼走在自己身旁,雙手插兜眉頭微蹙露出思考神情的人,猶豫了一下之後還是問出了心裏的疑惑。


    “劉博士對這個案子有什麽發現嗎?”


    剛才那人拋下一個奇怪的問題,就再也沒有說什麽,隻是迅速安排了法證人員將地上的血跡完整的拍下來留證。


    但不知道為什麽,他就是覺得這個人,一定看出了一些別人沒有看到的東西,莫名的信任著他。


    劉鵬突然停下腳步,迎向崔玨的視線,不解對方怎麽會這麽問自己,“你為什麽會覺得我有一些發現?”


    崔玨笑著撓了撓頭,道:“我剛才在操場上看了你半天了,你一直在看那灘血跡,我聽老大說你是犯罪行為學和痕跡學的權威,又出版過基本犯罪心理學的專著,我想……你一定是看出了什麽?”


    劉鵬斂眉一笑,被人這樣的稱讚讓他有些羞赧,點了點頭,他很認真的說:“是的,我覺得很奇怪。那個死者穿的衣服不符合這個季節,那就必然有什麽原因。是她自己穿的?還是兇手為她穿上的?屍體懸掛的地方下麵的血跡,有一些是垂直滴濺,但有一些卻是側麵甩落的流星狀血滴,並且血滴呈現多層堆疊狀。這些都讓我感到很不解。”


    他邊說著,兩人邊一起繼續向門診大樓走過去。


    “堆疊狀的血滴,那麽剛才法醫說的被前前後後紮了十幾刀倒是吻合,據初步的驗屍,有一些傷口造成的時候死者的血液都已經幹枯了,根本沒有血流出。”崔玨思索著他之前的猜測,並道出之前法醫的驗證結論。


    隨後,兩人都陷入了思索的沉默中,並肩向前走著。


    突然,遠處傳來一聲鐵器的碰撞之聲,同時還有一個弱弱的驚唿之聲,兩人同時抬頭循聲望過去,就見不遠處,一個身穿著藍色格子病人服外套,米黃色羽絨服的男子被人推倒跌撞上一旁的垃圾桶。


    那個推人的人不僅不道歉,還在一旁大聲地衝著那個坐在地上的男子怒聲斥罵著,引來一旁很多人的圍觀。


    崔玨就覺得眼前一道白色的身影一閃,再一看,原本在自己身邊的劉鵬快步朝著那個事發現場而去。


    看著在罵人的男人那魁梧的身材,崔玨心裏擔憂他吃虧,也趕忙跟過去。


    “你是不是神經病,拉著我幹什麽?話都說不清楚,你腦袋裏進水了,老子的閑事也敢管,信不信我揍的你再也說不出話來,傻白癡!”


    把人推倒的男人身材魁梧,隔著幾層衣服都可以隱約看出胳膊上的肌肉結實,一旁圍觀的人看著他囂張的樣子,也都不敢貿貿然上前,唯有幾個機警的瞧瞧不動神色的朝著醫院治安室跑去。


    “垃圾,是要丟進垃圾桶的。”被推倒的人穿著藍色格子的病號服,腳上還穿著棉拖鞋,一看就是醫院的病人。


    一下子被人推倒,他連反抗都不會,隻是低著頭斷斷續續的低喃著這句話,手裏緊握著一個已經空了被捏扁的煙盒子,全身微微地顫抖。


    聽著他反反複複就這麽一句話,魁梧大漢的怒氣徹底爆發了,“你這個傻白癡,還沒完沒了了是不是,想挨揍就直說。”說著,他就舉起拳頭朝著地上那人身上揮去。


    “住手!”


    驀地,旁邊竄出一個白色的身影,一把將那魁梧大漢,硬生生推得一個趔趄險些跌倒。


    “媽的,什麽人敢出來管老子的閑事。”大漢被人推了一把,頓時覺得失了麵子,氣的一張臉都漲紅了,站穩後看向那個不知死活的人。


    一身淺色衣服的劉鵬,在一個魁梧的大漢跟前連他的肩膀都不到,瘦弱的身形估計對方一隻手,就能輕易的將他摁倒暴揍一頓。


    那大漢一看自己竟然是被這樣的一個人推了一個趔趄,更是怒火中燒,舉起拳頭就要捶過去。


    可沒想到這次拳頭連揮都沒揮出,就在半路上被一股勁力硬生生攔住,不僅如此,被那股力道碰到的胳膊,還傳來一股劇烈的疼痛感。


    “啊!!!!”魁梧大漢一聲痛唿,捂著手腕嚎叫起來。


    一旁圍觀原本敢怒不敢言的人們,此時看到他被人製服,頓時覺得心裏出了一口惡氣,眼底紛紛露出了幸災樂禍的神情。


    “你沒事吧!”


    崔玨忍不住暗自慶幸,自己曾經有過長跑運動員的身份,否則真是來不及關鍵時候救了這個不知道天高地厚的書呆子一命。


    他怎麽沒看出來瘦瘦弱弱的他會有這麽大的爆發力,不僅一瞬間就竄了出去,還硬生生把打人的壯漢推開,要不是自己趕過來,那個大拳頭真的落下來,他那小身板可真的有的受了。


    上班第一天就負傷,還是跟著自己出的外勤,這迴去,老大還能饒了自己?


    更何況,這家夥要是真被人打傷了,自己也……


    崔玨為自己一瞬間的念頭嚇得趕忙搖了搖頭,心底一片驚懼!


    他的這一係列反應劉鵬都沒有看在眼底,而是趕忙轉身將被自己護在身後的男子扶起來。


    “你怎麽樣?有沒有摔傷?”看著自己扶起來的人隻是低垂著頭,渾身仍是瑟瑟發抖,他一臉擔憂的上下查看有無傷口。


    “王八蛋!真是出門遇到鬼了,先是碰到一個傻白癡,沒想到又碰到你們兩個擋橫的,真他媽是不要命了,看老子今天怎麽收拾你們?”被人在這麽多人麵前看了笑話,讓一貫威風慣了的大漢徹底暴走,往地上狠狠地啐了一口痰,他挽起袖子,雙手握拳擺出拳擊的動作,兩個石頭般硬的拳頭虎虎生風的朝著三個人就揮了過去。


    一旁的眾人都被嚇得驚唿一聲,眼見著那大錘一樣的拳頭就要砸到身上,卻沒想到原本背著身的崔玨,猛然抬起腿一個利落的迴旋踢,一腳踹在大漢胸口,將那魁梧大漢一腳踹翻在地。


    接二連三的被壓著挨打,那大漢已經完全失去了理智,被打中的胸口傳來疼痛都顧不上,利落地一個翻身站起來,不甘心的還要繼續上前。


    就在這時,崔玨左手防禦地擋住對方揮來的拳頭,右手一把撩開自己衣服的下擺,腰間皮帶扣上一個銀色的徽章,在陽光下閃動著刺眼的光芒,正好投射在魁梧大漢的臉上,那一串燙金的‘海城刑事罪案調查科’刺入他眼中,讓他瞬間停下了動作。


    “你……不……您是?”


    原本還兇神惡煞的兇徒,一時間變成了狗腿的討好樣,讓一眾圍觀的人驚異的瞪大了眼睛,不解這是怎麽迴事。


    崔玨也不想惹麻煩,確認那人看清之後便放下衣服下擺,冷冷看了那大漢一眼,問道:“還打嗎?”


    那大漢在海城混,還能不知道什麽人可以得罪什麽人不可以得罪,如果真是被刑事罪案調查科盯上,以後還能有自己的好日子過嗎?


    他趕忙搖頭搖的跟撥浪鼓似的,道:“不不不,不敢打了。是我有眼不識泰山,對不起對不起!”


    “那還不走?”這樣的人平日裏真是見得太多了,欺軟怕硬,崔玨連多一眼都不願意看到,揮了揮手示意那人趕緊離開。


    “是的是的,我馬上走。”被人嫌棄的驅趕,一點兒也沒再大漢心裏留下陰影,能不被海城刑事罪案調查科的人,找麻煩他就該偷笑了,一看到崔玨揮手放行,他趕忙轉身打算離開。


    “等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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