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停在了路邊上,李大根和三叔大包小裹的把東西拿進了屋子裏。


    嬸子看著李大根眨著眼睛,李大根欣喜,大概率是勸成了。


    春花看著拎進來的東西,大多都是紅色的,眼裏不解。


    再看幾人,都像瞞著她做了某種決定。


    小丫探著腦袋,小兜裏塞的鼓鼓的。


    從廚房裏跑了進來。


    春花摸著小丫鼓起的腮幫子,小丫張開嘴巴,露出裏麵圓形透明的糖。


    甜甜的笑著說:“三奶奶說了,這是姨姨和李叔叔的喜糖,真好吃。”


    春花一驚,跑到廚房,隻見煙酒茶糖已經放在了盤子裏。


    春花驚愕的看著嬸子,她大概猜出來發生什麽了。


    嬸子不說話,把東西端進了屋子裏。


    “呃……”


    春花扯著三叔,指著桌子上的東西。


    “看你和李大根情投意合的,我們也不能攔著了。我和你嬸子商量好了,覺得今天日子不錯,你和李大根就把婚定了吧。”


    春花又錯愕的看向嬸子。


    剛才三叔和李大根沒迴來的時候,嬸子一心勸自己,可沒提訂婚的事。


    所以嬸子勸自己的每一句話,都是提前預謀好的?


    “行了,春花,坐這吧。”


    春花被嬸子按在椅子上。


    門被打開,李大根手背在身後,走了進來。


    看著李大根越走越近,春花一動不動的盯著他。


    眼神慌亂中帶著緊張和不可置信。


    不是單純的送她迴來嗎,怎麽就訂婚了?


    春花尷尬地攥著手指,李大根卻撲通一下,單膝跪在地上。


    手伸到胸前,手心之中,多了一束鮮豔的玫瑰花。


    春花第一次這麽近距離的看著玫瑰花。


    以前見到過的,還是插在新娘的鬢角上,不知道是真的還是塑料的。


    這花是真的。


    妖豔的香氣鑽進鼻子裏,春花一時迷了心神。


    “春花,命運讓我們兜兜轉轉,可最後還是走在了一起。求你,嫁給我吧。”


    春花猛的抬頭,對上了李大根炙熱認真的眼神。


    她不安的捏著衣角。


    一方麵不想接受他的好,一方麵又不想讓他在三叔三嬸麵前,再次變成笑話。


    或許她就是個平凡人,不配擁有轟轟烈烈的愛情。


    或許她該像大多數人一樣,管它愛與不愛,隨便找個男人嫁了,過完平平淡淡的一生。


    或許嬸子說的對,有一個人愛自己,已經是上天的眷顧了。


    春花眉頭微皺,慢慢的接過了玫瑰花,隻是她的心在顫抖。


    嫁給李大根,她就和小瘋子再無任何瓜葛。


    即使她是人,他是鬼。


    嬸子抹著眼角的淚水,露出欣慰的笑容。


    三叔緊皺的眉頭舒展開來,仿佛他一直所擔心的小丫頭終於有了自己的歸宿。


    李大根激動地伸開雙臂,把春花抱在懷裏。


    就連小丫都眨巴著眼睛,歪著腦袋看向這邊。


    仿佛所有的人都在笑。


    春花慢慢的閉上眼睛,隻有她心裏在哭。


    也許這是還了對李大根的愧疚的最好的選擇。


    這不是她最想做的選擇。


    淚水在眼眶裏打轉,硬生生的又憋了迴去。


    她的難過不該影響最親的人的狂歡。


    也許對所有人來說,都是最好的選擇。


    那她的難過,就顯得微不足道了。


    春花木訥的睜開眼睛,也想“激動”的肆意大笑。


    笑容爬到臉上,卻比苦瓜還苦。


    嬸子拿出黃曆,指著七月的一個日子。


    “七月好,穿婚紗也不會冷。其實下個月有一個日子也不錯,就是六月雨多,七月份晴天的多一點。我讓你三叔找人問過了,這倆日子都挺好的,你看看你們選哪個?”


    春花看著黃曆上用紅筆畫著的兩個圈,滿眼探尋的看著李大根。


    不知道哪天就和三叔三嬸通好氣了,他隱藏的好深。


    “那就七月份吧。”


    李大根盯著黃曆,沒注意到春花。


    眼裏的期待掩蓋住一閃而過的心虛。


    六月的那天他是知道的。


    田妞和他說過,那是個好日子。


    想要那天和他舉辦婚禮。


    如果選在那天和春花結婚,李大根終究覺得心裏過意不去。


    且不談有沒有感情,終究是睡過幾次覺的。


    “行,就那天,正好咱們也能提前準備準備。”


    李大根家的房子一年多沒住人,已經沒有收拾的必要。


    再說他們二人都沒了父母,成了家裏唯一的獨苗,也不存在入不入贅的關係。


    三叔提議直接在春花家舉行婚禮,李大根也沒什麽意見。


    這些日子裏,三叔幫春花把牆又重新粉刷了一遍。


    作為娘家人,嬸子給春花置辦了一個小彩電。


    小彩電放在櫃子上,上麵的包裝還沒拆。


    屋子裏拾噠的亮亮堂堂,春花卻越發的忐忑。


    自己真的準備好嫁給李大根了嗎?


    眼看還有三天就要舉辦婚禮,春花越發的想要逃離這個地方。


    這是她的家,現在卻像牢籠一般。


    炕稍上放著幾床新打好的被子,稠絨的,大紅大紫,透露著喜氣。


    小丫躺在炕上,早就沉沉睡去,春花眼睛卻瞪得像銅鈴一樣。


    她已經忘了,這是自己的第幾次失眠。


    打開櫃子,翻出鄭曉原先蓋過的被子,春花放在鼻尖。


    半年了,早就沒了鄭曉的味道。


    因為長時間沒曬,上麵多出了一點黴味。


    春花失落的坐在沙發上,摸著左手食指,就像鄭曉慣有的動作那樣。


    或許她當時應該要了那個指虎,現在還有點念想。


    春花望著漆黑的窗外,心想著這世界上真有鬼嗎?


    為什麽半年過去了,鄭曉從來沒有進入過她的夢裏。


    春花想著,找來紙筆。


    她想把即將結婚的消息告訴鄭曉,他一定會很驚訝吧。


    筆尖落在紙上,春花紅了眼眶。


    她終是等不到自己的小瘋子了。


    把信寫好,放在信封之中。


    春花不知道郵寄地址。


    更不知道那個小瘋子是在天堂還是地獄。


    春花拿著打火機,走到了外麵。


    夏日陰沉,沒了陣陣春風。


    走到後院子裏,嚇得躲在草叢裏的螞蚱四散逃走。


    隻留下陣陣蛐蛐的叫聲。


    春花蹲在地上,看著自己春天種在土裏的那棵櫻桃樹已經生了根,還長高了幾紮。


    春花在地上挖了個坑,拿出打火機,朝著信的一角點燃了下去。


    信紙發著金色的光,在蜷縮中不停變黑,化作煙塵落進了土裏。


    就像年前鄭曉燒了李大根給她的信一樣。


    春花自始至終也不知道李大根信裏寫了什麽內容,但她希望,在地下的鄭曉能收到。


    最後一點塵埃落在土裏,春花親吻了一下嬌嫩的綠葉。


    緩緩的站起了身子。


    春花抬頭望著滿天星辰。


    她的小瘋子。


    終究是要被放下了。


    鞭炮震天響。


    嬸子揪著劉嘉樂的耳朵,小聲嘟囔道:“你春花姐姐明天才結婚,你今天放鞭炮幹什麽?”


    “我玩嘛,我這個姐夫啥時候迴來。”


    “劉嘉樂,你能不能好好說話?你就這一個姐夫!”


    劉嘉樂捂著耳朵,小聲嘀咕道:“這個姐夫沒有以前那個姐夫好玩。”


    嬸子一瞪眼睛。


    “明天你啞巴姐姐婚禮,你可別在旁邊瞎蛐蛐。”


    春花和李大根父母沒了之後,禮送的都少。


    再說都是一個村子裏的,就合著明天一起辦。


    春花也沒有太多親近的親戚,除了三叔三嬸,陳德勝和寧寧也一大早就開車過來了。


    開著貨車不方便,李大根索性租了個車。


    “三嫂。”


    看著李大根下了車,嬸子趕忙捂住了嘉樂的嘴巴。


    陳德勝和寧寧在屋裏扯著拉花,正堵氣囊塞。


    心想春花還是和那個王八蛋結婚了。


    可等真正的新郎進了屋,陳德勝瞪直了眼睛。


    這新郎比那個王八蛋矮半頭,眉宇之間沒有狠厲,比之前的那個成熟些。


    “你瞪人家幹嘛,這是春花的對象,你妹夫,小李。”


    陳德勝錯愕的看著寧寧。


    合著春花換對象的事情隻有他不知道。


    也怪不得陳德勝,他也不好去問春花當時上吊自殺的原因,李大根迴來照顧春花的時候,陳德勝在家裏幫著照顧小丫。


    “你是春花的哥哥吧,抽煙。”


    煙在手裏冒著光,陳德勝還沒反應過來。


    看著李大根離開,小聲嘟囔道:“這男的誰呀?我咋不認得。以前那個王八蛋呢?”


    鞭炮被收走,嘉樂縮著膀子,東張西望。


    “嘉樂哥哥,給你糖吃。”


    “小孩子才愛吃糖,大孩子都喜歡放炮玩。”


    小丫小聲嘀咕道:“等我長大了也不喜歡放炮,嚇人。”


    “你一個女孩子家家的,還是以前的那個姐夫好玩。”


    嬸子不讓他大聲蛐蛐,嘉樂就拉著小丫小聲蛐蛐了起來。


    “小丫,你看你曾經有過兩個姨夫,你最喜歡哪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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