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褚楚的聲音落下,周圍的知青們都神色各異。


    喬燕則是捂著臉,眼底的紅血絲仿佛要溢出來。


    她不僅沒有聽進一個字,還覺得自己被打是遭受了屈辱。


    她的眼神更陰鷙,更加的瘋狂。


    褚楚冷眸直視,沒有半分驚懼。


    她眼底流反而露出一絲波動,仿佛在惋惜過去的村花喬燕已‘死’,隻剩下宛如瘋魔的她。


    周圍人見褚楚這樣,心裏都喟歎,這喬燕同誌真不是個東西,虧得以前褚知青對她有過好感。


    褚知青就是被她這些話傷得太深了,不然不會如此的慍怒。


    旁邊的宋濂完全鬆懈下來。


    他心裏莫名舒坦起來。


    這小子總算不會站著挨打了。


    在這氣氛凝固的時刻,宋濂往前走了一步:“喬燕,你弟弟的事情,你若是討要說法,那便找我,人是我打的,你找褚楚要什麽說法?”


    “還是說,你弟弟喬衛良,不敢告訴你事情的起因經過?”


    宋濂眉眼之間都是冷凝。


    “既然如此,我就講講那日的事情!”


    宋濂很快便將那天的事情全部說了出來,包括最後警告喬衛良的那句話。


    周圍知青們聽到後麵,都覺得無語了。


    這喬家動不動攻擊人的習慣,難道是遺傳的嗎?


    又或者,這喬家人就是這樣,都不講理!


    喬燕眼底的紅血絲渾濁起來。


    喬衛良那天迴去後,確實什麽都沒有說。


    直到今天腰更痛了,走路瘸得掩蓋不住,被她追問之下,才吐露出找過褚知青的麻煩。


    但更多的經過,他卻是怎麽都不敢說。


    不僅不說,還求她以後不要再說什麽褚知青跟她八字不合,克她的事情。


    喬燕本來怒火衝天,聽到這些,理智全無的衝了出來。


    宋濂厭惡的看著低著頭,看不清表情的喬燕。


    “你如此的冥頑不靈,看來,這件事情不找村支書說道說道,是不行的!”


    說話間,他留意了一下褚楚的神情。


    褚楚神情讚同。


    周圍的知青也附和:“就是,幾次三番找我們知青院的人麻煩,真當我們知青沒有脾氣嗎?”


    “必須找村支書,好好說道說道!”


    “宋知青說的沒錯!”


    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把喬燕給淹到發瘋。


    喬燕的臉埋在胸口處,不停的發著抖,她的抖動越來越劇烈,最後整個人反而瘋狂大笑起來。


    “哈哈哈……”


    周圍的人的聲音,似乎將她刺激得更加瘋癲了,她猩紅著眼睛咆哮:“找啊,你們找啊!你們把村支書找來,哈哈我已經變成這副半殘不死的模樣了,我的人生還有什麽盼頭,我無所謂,大不了,就同歸於盡!哈哈哈!”


    宋濂的眼神越發的森寒了。


    他忽然伸手抓住褚楚的手腕:“走,去找人。”


    褚楚被他拉動。


    兩人剛轉過身,卻見知青院門口倏地奔進來幾道身影。


    其中,還有正準備請來的村支書。


    竟然也是不請自來了。


    但這會兒,這些進來的人注意力卻在喬燕身上。


    喬燕還在瘋狂大笑,進來的喬家其他人,卻撲上去狠狠地打了她幾巴掌。


    “孽障,孽障,誰讓你找來這裏的!你不想活了,我們喬家其他人還得活著!”


    原來是喬燕離開之後,喬衛良嚇得跑出去找了爹媽,碰巧村支書也在附近,聽到後一起過來了。


    這會兒村支書看見喬家人打喬燕,黑著臉呸了一聲,“是該打,狠狠地打!”


    他們靠近知青院的時候,剛好聽到宋濂擲地有聲的重複之前告訴喬衛良那句話。


    而後的喬燕卻是瘋了,不僅沒有半點膽寒,還歇斯底裏。


    村支書知道,要是村裏其他心思不正的人,聽到這番話,估計得把喬家都給捅穿。


    這年頭作風問題,可是無比嚴重的事情。


    破四舊也進行了這麽多年。


    喬家與這沾上邊,還想不想好活了?


    喬燕也是,自己倒黴,一個勁的說褚知青跟她八字不合,克她害她。


    她在家裏這麽說說,傳不出去,那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也無所謂,可鬧得她弟弟喬衛良也跟著她瞎胡鬧,她自己也跑來知青院挑事生非,那是大大的不對,決不能容忍。


    “喬老弟,你今日若是不好好把她這張沒遮沒攔的嘴,給撕爛了打腫了,她吃不到教訓,繼續胡話連篇,那你喬家……哼!”


    本來喬大山打了幾下,旁邊的喬大娘心疼女兒,便開始阻攔起來。


    聽到這話,喬大娘臉色也變了。


    喬大山更是直接掀開她,嘴裏罵罵咧咧的打得更狠了。


    “爹,別打了,爹,姐姐都被你打出血了。”


    慘叫聲求情聲混織在一塊。


    “你個小兔崽子,你也該打,你聽信喬燕的話作甚,出去挑事生非作甚,你還瘸腿,你該!”


    求情的喬衛良也被打了,很快就沒功夫給喬燕求情了。


    周圍的知青們想看又不敢看。


    這番情景過去屬實未曾見過。


    褚楚將手腕從宋濂手裏掙脫。


    宋濂收起手,與她一並冷眼瞧著。


    旁邊的村支書也是不想讓村子雞飛狗跳,所以才讓喬家人狠狠地打。


    這會兒見到喬家人沒有放水,心裏不由得鬆了口氣。


    “褚知青……宋知青啊……”他擠出一絲笑,走向褚楚他們。


    “你們的話,我都聽到了,你們的訴求,我也知道了,現在喬燕已經被喬家給狠狠教訓了,對於這個懲罰,不知道你們能不能消氣?”


    宋濂嚴肅道:“支書,這件事情,我說了不算,褚楚才是真正的受害者。”


    村支書看向褚楚。


    褚楚將目光從前麵收迴。


    “支書,若是左右逢源的人,大概會大度的說一句算了,可這事,在我這裏算不了。”


    村支書臉色微變,“褚知青,得饒人處且饒人啊!”


    褚楚勾唇一笑,“支書你說的也不錯,所以,看在支書你的麵子上,我可以給喬家一個台階下。”


    村支書頓時鬆了口氣。


    但他的心還沒徹底放進肚子裏,就聽褚楚忽然話鋒一轉。


    “但是——隻打一頓的話,這懲罰不夠,我要喬家人給我道歉,都說子不教父之過,喬燕反複咒我,現在還襲擊我,她如此做,他們家也不完全無辜。”


    村支書遲疑了一下:“可喬大山他們可是長輩……”


    褚楚朝村支書道:“我知道,所以看在支書你的麵子上,我可以再給一次台階,他們誠懇給我道歉就行,但是喬燕……她必須跪下認錯。”


    村支書心裏又舒坦又糾結。


    他算是看明白了,褚知青的原意是想讓整個喬家都跪下給她賠罪。


    現在看在自己的麵子上,已經夠退讓了。


    褚知青說的也沒錯,喬家人也不完全無辜。


    把女兒養成這樣,喬大山他們是得吃吃教訓,才能記住。


    “行。”


    村支書點頭,很快朝喬家人走去。


    宋濂拍了拍褚楚的肩膀,“做得不錯。”


    他原本還擔心褚楚會得罪村支書,畢竟幾年後能不能順利迴城,還得看村裏這些實權人的態度。


    褚楚眼眸朝他望去,壓低聲音哼了一聲:“還用你說。”


    頓了頓,她語氣又低了幾分,仿佛有點不自在似的道:“……謝謝。”


    宋濂似笑非笑的將手環過褚楚一邊肩膀,搭在上麵。


    褚楚伸手去拍。


    根本拍不掉。


    這會兒村支書也領著喬家的人過來了。


    喬大山身為一家的頂梁柱,仿佛腰板突然塌了下去一般。


    他歉疚後悔的道:“褚知青,你的要求我知道了,我沒管教好喬燕,是有錯,我給你道歉,希望你能原諒……”


    喬家的其他人,也神色低靡:“褚知青,對不住了,我們道歉……”


    至於喬燕,她被打得半死不活,本來都要昏過去了,卻被恨恨的喬家兄長他們給抓起頭發清醒過來。


    “我不道……啊!”


    她的膝蓋被重重踹了一下,喬家的人按住她,一邊痛罵著,一邊警告。


    很快喬燕就慘叫著敗下陣來,哆嗦得哭喊:“別打了,別打了,我道歉,我該死,我有錯,褚知青,你原諒我。”


    褚楚麵色平靜。


    喬家的人怕她不接受,繼續讓喬燕道歉。


    直到喬燕舌頭打結,說得話都開始禿嚕,意識顛倒起來,才罷休。


    褚楚這時候露出一抹和善的笑容。


    “我也不是小氣的人,看在村支書從中說和的份上,這件事情就到此為止。”


    村支書哈哈笑了兩聲,原本想拍拍褚楚的肩膀,結果看見宋濂站在她旁邊占了一邊位置,另一隻手還環在褚楚右側肩頭,無處下手了,便幹脆放下手。


    他心裏暗道一聲:這知青們果然團結,之前這兩人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現在關係也這般好了。


    “褚知青也已經發話了,那這件事情我再提點最後一遍,管好喬燕,否則,即便是褚知青不計較,我也保不住你們喬家!”


    喬家人紛紛點頭,隨後被村支書不耐煩的趕走。


    “好了,這事也解決了,我便迴去了,你們這些知青也別看了,那邊那個燒飯的廖知青,再看戲,菜都要糊了!”


    “啊!”知青院裏響起一聲驚叫。


    不少知青撲向灶台那邊。


    這吃飯可是大事,口糧糊了還得了?


    於是眾人紛紛散了。


    村支書衝褚楚和宋濂一點頭後,也邁著步子離開了。


    “手拿開。”


    褚楚這次直接把宋濂的手給拽了下來。


    “村支書麵前還勾肩搭背的,你是真不害臊……”


    宋濂一步追上離開的褚楚,他唇角噙著笑:“怎麽,你害臊了?”


    “都是男的,我害什麽……啊!”


    宋濂再次抬手勾住她的肩膀,還特地低頭拉近距離,本意是想逗一逗褚楚,沒想到褚楚沒設防,被嚇了一跳。


    她立即抬起頭罵宋濂。


    宋濂正低著腦袋呢,她這麽一抬頭,兩人鼻尖都差點撞一起。


    她漆黑的眸子近在咫尺,隻不過此刻裏麵裹挾的是怒意。


    可宋濂的注意力卻歪到了另一處。


    隻覺得她眸光靈動而明亮。


    又過了會,他的視線落在褚楚的唇上。


    明明是一張一合的在罵他,可他留意的卻是褚楚的唇過分的飽滿盈潤。


    宋濂對周遭的一切仿佛噤聲了般。


    他愣怔了下,看著慍怒後臉頰微紅的褚楚。


    而這時褚楚繃著小臉,“你有沒有聽我說話?”


    宋濂猛然迴神。


    心頭的漣漪擴散過來後,連帶著他的手心都有些發癢。


    褚楚眉頭一蹙,見他沒反應,好像更生氣了。


    她拍他的手。


    宋濂原本要縮迴去,眸光閃爍幾下後,反而重重的握住。


    “聽到了,下次不嚇你了。”


    “走走走,去吃飯。”他拉著褚楚迴屋。


    等到進去分開後,宋濂才坐在床頭看著拿碗的褚楚。


    他眉頭聚在一起,像‘川’一般。


    半晌後,他抬手按了按太陽穴。


    他是太久沒跟女人接觸了?


    怎麽最近這幾次都……


    “你還坐著幹什麽?不是要吃飯嗎?”


    褚楚轉身,提醒沒有動作的宋濂。


    “來了。”宋濂收起思緒,迅速一起出去了。


    屋外的知青們還在繪聲繪色的形容剛才的事情,褚楚他們出來的時候,知青們反而沒有之前那麽怕他們了。


    他們覺得,要是跟褚楚、宋濂搞好關係,以後碰到麻煩,不就有人幫忙了嗎?


    於是一時之間,不少知青壯著膽子跟他們瞎聊。


    自從宋濂單方麵跟褚楚當兄弟之後,都是他、褚楚、孟東,三個人在一塊吃飯。


    或者說就是他跟褚楚待一塊。


    因為孟東大部分時間都是很怵褚楚的,不會天天跟他們待一起。


    但現在……


    宋濂看著不斷有人往他和褚楚中間擠,臉都要黑了。


    旁邊還有知青對褚楚說:“褚知青,其實我們過去隻是害怕你打人,但是現在相處這麽久了,你也隻跟宋知青打……”


    宋濂:???


    “褚知青,你要是不介意的話,我們都願意跟你當朋友。”


    “當兄弟也可以。”


    宋濂:……


    他旁邊也有人這麽跟他說著,但宋濂看著笑靨如花的褚楚,徹底繃不住了。


    就好像是小時候他藏了一罐零花錢,忽然被親戚砸掉,偷走一樣,氣得他想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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