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亞倫的身後,龍哥帶著小弟浩浩蕩蕩地走來,一時間街麵擁堵,半條街都是龍哥的弟兄。


    齊刷刷的腳步聲如喧騰的潮水,人頭攢動之中,不變的是一雙雙陰狠的眼神,聚焦在陳亞倫身上。


    龍哥這次是下了狠心,帶來了三十號人,隻為報複陳亞倫一個人帶給他的屈辱。


    陳亞倫壓低聲音對童心說:“迴台球廳去,叫阿鬥把門關好,不是我叫你別出來!”


    童心點點頭,拎著蛇皮袋三兩步跑進台球廳,阿鬥站在店門口一把抱起童心,另一隻手早就搭在簾卷門上準備關店。


    “小倫,快過來!”


    陳亞倫示意他:“關門!他們是衝我來的。”


    阿鬥見陳亞倫心意已決,咬咬牙拉下簾卷門,在內部加了兩道鎖。


    台球廳內的顧客不明所以,從窗戶探出腦袋來看戲,被阿鬥一個個拽了迴去,接著放下木板,把窗戶也堵上了。


    黑尾街上微風卷動著細沙,一隻空的鐵皮罐頭當當地滾動著,場麵安靜到了極點,像是古典西部片中牛仔們手按著左輪擊錘,屏住唿吸劍拔弩張的局麵。


    龍哥見三名小弟擋在陳亞倫前麵,知道是他們拖住了陳亞倫,毫不吝嗇地讚賞道:“做得好!拖住這小子,算你們立了大功!”


    三名小弟卻不敢承受這份獎賞,小心翼翼地擺手,給龍哥打信號。


    他們那一刻多希望龍哥沒有認出他們。


    陳亞倫認真地詢問三人:“你們也是獵頭幫的?”


    “是……不是不是!”三人先點頭又搖頭,竭力撇清關係。


    然而已經晚了。


    破空聲襲來,一名小弟隻覺得腦袋裏嗡嗡地響,然後仰麵倒地,鮮血蓋過了他安詳的麵容,躺下的英姿像一位不問世俗的隱士,淡泊名利,醉心於大地寬厚的懷抱。


    另外兩名小弟也沒來得及跑,接近五十厘米的金工錘可以在人做出動作的第一時間給出沉重的打擊,清脆的兩下敲擊聲之後,兩名小弟應聲而倒。


    龍哥見陳亞倫居然還敢先動手,頓時怒不可遏:“小子!你找死!”


    陳亞倫冷笑一聲道:“按你說的話,我早死好幾迴了,我還不是好好的麽?”


    “上!先打斷他的手和腿,我要折磨死他!”龍哥雙目通紅。


    身後的兄弟正要衝上去,陳亞倫從口袋裏摸出一隻小鋼瓶,對準龍哥的方向,用大拇指彈開了頂端的橡木塞子。


    砰!


    壓縮氣體從極小的缺口快速釋放,產生的反向動能推動著輕盈的小鋼瓶快速飛行,眨眼間朝著獵頭幫撞去。


    本來小鋼瓶的釋放缺少準頭,壓縮氣體不會推著瓶身呈直線飛行,或多或少會產生偏移。


    不過沒關係,誰讓滿大街都是獵頭幫的人呢?總能砸中一個幸運兒。


    獵頭幫的弟兄們看著空中詭異的飛行路線,紛紛停住腳步,架起胳膊防禦。


    “哎喲!”哀嚎聲響起。


    陳亞倫意外地中了頭獎,小鋼瓶在空中兜了幾個螺旋線,不偏不倚地砸中了龍哥的下巴。


    龍哥仰著頭,隻覺得喉嚨和鼻腔泛起一股濃烈的血腥味,他用手托著下巴,卻覺得自己的嘴輕飄飄地,像是浮在半空中。


    他含糊不清地大喊:“我……我下巴呢?我下巴還在嗎?”


    一名小弟扶著他,焦急地說:“龍哥,下巴還在,隻是……牙齒掉了一地。”


    龍哥歪著頭看地,地麵上除了零星的血跡外,還有幾顆暗黃色的牙齒,都是親自從他的嘴裏蹦出來的。


    龍哥用盡全身力氣,歇斯底裏地大吼:“殺了他!!”


    三十多號人一窩蜂地撲上來,手中短棍小刀如林,每個人的嘴邊都噴湧著濃烈的血腥氣,誓要為龍哥報仇。


    陳亞倫也不硬抗,轉身朝黑尾街街尾跑去。


    街尾有很多閑散的人士逗留,有晚上幹活白天補覺的夜貓子,有和同夥分贓的搶劫犯,也有在黑尾街打聽小道消息的掮客,他們聚集在肮髒的角落裏,頭頂的塑料棚已經汙濁到陽光都透不進來。


    而這樣一個靜謐的午間,打著瞌睡的人最先聽見貼著地麵傳來的震動聲,像是低沉的雷鳴。


    “地震了?”有人望著杯中搖晃的水,猶疑道。


    “不,看那,快看那邊!”有人發現了異樣。


    陳亞倫跑進街尾,一錘子掀翻攔路的牌桌,飛揚的卡片宣告著這一場牌局徹底爛尾。


    “你特麽……”牌友噌地站起來,伸手沒抓到陳亞倫,他已經跑到後麵,從一個午睡的人身上躍了過去。


    “後麵的人會給錢的!”陳亞倫衝他們喊了一聲。


    “後麵的人?”幾名牌友摩拳擦掌,心裏盤算剛才那局損失了多少錢。


    等他們看見密密麻麻三十幾號人出現時,當即魂飛魄散,哪裏還敢要錢,這是要命來的啊!


    街尾的人立刻散開,讓出一條通道,但那午睡的人睡得正死,絲毫沒有注意人群洶湧。


    來人也完全不打算減速,這麽一幫人從他身上踩過去,估計要從午睡變成永眠了。


    一個衣著華貴的男人眼疾手快,抓住午睡者身下的毯子,將他拖拽了幾米。


    這短瞬間發生的變化,拯救了午睡者的小命。但後者依舊睡意濃重,睡眠質量一絲不減,全然不知自己剛從生死線旁走了一圈。


    “好樣的!”


    幾個真性情的男人為救人舉動鼓掌,而那名身著華貴的男人卻望著陳亞倫離去方向,眼睛微微眯起,藏起深邃神秘的目光。


    陳亞倫還在狂奔,衝出街尾時他推翻了貨架,衝著收窄的街道發射最後一隻小鋼瓶。


    可惜效果不佳,鋼瓶盤旋著上了天,打碎了某戶人家屋頂的瓦片。


    出了街尾,前麵就是一條過河的橋梁,橋梁通往西郊,和東郊是南轅北轍的兩個方向。


    正因如此,獵頭幫這次沒能在黑尾街的另一頭包圍陳亞倫,讓他得以逃脫。


    但橋麵通暢開闊,以陳亞倫的體力,上橋遲早會被獵頭幫的人追上。


    他選擇不上橋,而是向橋墩下方狂奔而去。


    獵頭幫越過翻倒的貨架,眼見著陳亞倫放棄過橋,心中覺得已是穩操勝券。


    “不從橋上過,簡直是傻到家了。”


    橋下是納維亞邊國唯一一條內河,從早期星際移民時期開拓出的不動湖引進,河水深而急,每年入河泅渡的意外死亡不下百例。


    等到獵頭幫眾兄弟匯合後,他們形成一道半圓形的包圍網,緩慢地朝著橋墩下推進。


    等他們看清橋墩下的模樣時,全都傻眼了。


    橋下麵竟然有大量的遊民聚集在此地!


    納維亞的遊民要麽是因崗位變動失去工作的人,要麽是失去工作能力的人,他們整日無所事事地滯留在隱秘的地方,躲避市民普查,以免被遣返迴舊地球。


    但他們同樣不能出現在城區郊區任何地方,不能與外界有交流,一雙破洞的爛鞋,一張裹住身體的草席就是他們全部的資產。


    不知不覺,橋墩下的遊民數突破了兩百!他們像是石頭般沉默地靜止,看見外人時,眼神卻如黃沙般熱烈幹燥。


    上百顆頭顱扭來,上百雙目光望著獵頭幫的成員,哪怕是長期聚眾鬥毆的狠人,也被這一幕嚇了一跳。


    龍哥托著下巴跑來,見手下一動不動,頓時火氣上湧:“都愣在這幹什麽?那小子呢?”


    有人指著遊民中間的地方說:“他在那裏!”


    龍哥喝令道:“上!不就幾個遊民嗎?怕什麽?怕他們吃了你啊?”


    龍哥帶頭下橋墩,其他兄弟隻好硬著頭皮跟上。


    龍哥一臉兇狠,徑直從遊民中間走了過去,他粗暴地推開一個擋路的小孩,他的母親趕緊把小孩接過去,用無神的目光注視著龍哥。


    “哼!一群等死的廢物!”


    龍哥料定這幫遊民不敢對他們動手,底氣更為充足,一路拳打腳踢,非常粗暴地打開了一條通路。


    等走近了,他聽到陳亞倫被人堵住了去路,不由得心中一喜。


    “看來這小子惹了不少人,這下遭報應了嗬!”


    一個全身穿著黑衣黑褲的男人抱著胳膊擋住陳亞倫的去路,他粗糙中帶著嘶啞的聲音飄進龍哥的耳朵裏。


    “你算算這剩幾天?欠的錢什麽時候還?再不還別怪我們不客氣了!”


    黑衣人正是前兩天上陳亞倫房間討債,結果被揍得像豬頭的帶頭人。


    陳亞倫攤手:“再寬恕幾天唄。”


    龍哥擠過人群,衝黑衣人道:“哥們,這小子我帶走了,你跟他的事之後再說。”


    黑衣人反而一把抓過陳亞倫的胳膊,拉開與龍哥的距離。


    “憑什麽?他是我們先盯上的!”


    龍哥冷笑一聲:“我們比你們早,他昨天先惹的我們!”


    黑衣人說:“他五個月前就惹到我們了!”


    龍哥啐了一口:“媽的還真是你們先,”說完一把舉起匕首,刀尖衝著黑衣人,“我今天就要帶他走,我看哪個夠膽攔?”


    黑衣人同樣冷笑地迴應:“你膽子很大,連總督要的人都敢碰!”


    說完,黑衣人從口袋中掏出一枚徽章,較為精致,徽章表麵的圖案古怪離奇,透著一股玄乎的氣質。


    “總督?”


    龍哥怔了一下,他沒見過總督,更沒見過那枚徽章,但他知道總督是納維亞邊國說一不二的大人物,統管鎮國軍隊,滅了他小小一個獵頭幫根本不在話下。


    一個小弟叫囂道:“別糊弄人了!你要是和總督有聯係,會和這群爛遊民待在一起?”


    獵頭幫的弟兄們紛紛擠了進來,和龍哥站在一起,遊民們居住環境相當惡劣,四周泛著一股排泄物的惡臭,誰都不信這樣的爛民與總督有什麽瓜葛。


    龍哥也是迴過神來,嘴角勾起:“詐我是吧?信不信我連你一塊弄!”


    “你可以試試!”黑衣人一聲令下,遊民竟然齊刷刷地都站了起來!


    獵頭幫剛從遊民群中擠進來,左右散開想要阻斷陳亞倫的退路。可這下遊民一同站起來後,他們反而成為了被包圍的獵物。


    盡管遊民手中沒有武器,可人數差距的懸殊擺在眼前,沉悶的氣息壓迫得獵頭幫不敢亂動。


    一旦開戰,勝算是渺茫的……


    龍哥臉上一陣青一陣白,眼看著抓到陳亞倫竟隻能放走他,龍哥感覺受到比匕首柄抽耳光更甚百倍的屈辱。


    人群與人群僵持,空氣中彌漫著火藥味,混戰一觸即發。


    “你等著!”龍哥死死咬著後槽牙,指著陳亞倫,隨後轉身擠出遊民群,“我們走!”


    “是!”


    龍哥走在前頭,獵頭幫的小弟握著短刀短棍指著遊民墊後,逐一退出了此地。


    出了遊民群,龍哥做了一個手勢,吩咐手下們:“在附近蹲著,他一出來就幹掉他!”


    陳亞倫目送獵頭幫遠去,他自知和這夥人的梁子徹底結下了,必須想一個方法徹底除掉這群人。


    以絕後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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