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虎山後山某處長滿荒草的崖邊,項霄靜靜的坐在那裏,雙腿懸空,任由崖邊的冷風吹蕩。


    張楚嵐蹲下身子,也在他身邊坐了下來,不過卻離的稍遠些,沒有將雙腿懸出去。


    馮寶寶卻是不在乎,學著項霄的樣子坐了下來。


    項霄把手揣進懷裏摸索,從兜裏掏出一包煙來。


    輕輕一敲,從裏麵取出三根煙。


    一根遞給張楚嵐,他順勢接過,還說了聲謝。


    一根遞給馮寶寶,馮寶寶無聲接過,卻是隻叼在嘴裏不點。


    還有一根項霄放進自己嘴裏,還未拿火,張楚嵐就湊過來幫他點燃。


    項霄也不見外,深吸了一口,隨後有些悵然的自語道:


    “該從哪兒說起呢……”


    “哦對,先給你們講個故事吧。”


    說著,項霄也不管他們愛不愛聽,就那樣自顧自的講了起來。


    “有戶人家養了條瘋狗,之所以叫瘋狗,是因為有一次它弄開了鎖鏈,在家裏人麵前瘋狂亂跳,家裏人以為是瘋狗。


    其實狗沒瘋,隻是因為那天某些原因太開心,這才脫了自己的鎖鏈,想要跟家人分享喜悅。


    它被打了一頓後就給拴迴去了,再也沒解開過鎖鏈。


    後來家裏人又抱來一條小狗,那天傍晚,它就那樣直直的看著家人抱著小狗,簇擁著進了屋。


    吃過飯後,主人家發現它不見了,自那以後再沒迴來過。


    原來,掙脫那條自以為堅固的鏈子,對它來說是那麽容易。”


    張楚嵐似是聽懂了什麽,低頭抽著煙不說話。


    項霄深吸一口,吐出濃濃的煙霧,又說道:


    “張楚嵐,你的鏈子不在脖子上,在心裏,想脫下來其實很容易,別讓它栓你一輩子。”


    張楚嵐眉頭微蹙,手中香煙也被他掐的有些變形。


    “哪有你們說的那麽容易啊……”


    “嗬…其實容不容易,不就是一念之間的事情嗎?


    我明白未經他人苦,莫勸他人善的道理,你怎麽做都無可厚非,我也沒想過阻止你。


    隻不過咱們是修行中人,那有些事該勸還是要勸上一句。


    路怎麽走是你的事,不後悔就行,換做是我的話,一旦決定某件事就會堅定的走下去。


    當然,事先我會先權衡再三,確保無論事情怎樣反轉我都不會後悔,這樣我才會繼續下去。”


    張楚嵐又抽了口煙,不想在這個話題上繼續下去,轉而問道:


    “項哥你似乎經曆過不少事情。”


    項霄轉頭看著他。


    “也算不上多吧,想聽?”


    張楚嵐點頭‘嗯’了一聲。


    項霄看著遠方,思緒迴到過往。


    “那就講講我在修行上的事吧。


    大概是十五歲那年的夏天,我第一次感覺到修行無論如何都無法再有進步,好似卡在了某種瓶頸上。


    那時我去問爺爺,爺爺告訴我不要隻在乎手段,性命上的修為才是根本。


    因這一句話,我翻了七天的書,查了所有能查的資料。


    最後才明白,所謂性命修為,其實就是用本我一念將自己身心全部的一切統合,朝著一條路堅定不移的走下去。


    貫徹始終。


    那天過後,雖然家傳手段上因為爺爺沒有把最後的手段傳我,因此沒有精進,可我依舊能夠感覺到自己在不斷進步。


    可是一年後的某一天,我又一次卡在了瓶頸上。


    這次不是修為卡住,而是逆生三重的修行卡住。


    那時候的我,已經步入二重。


    無論我怎麽苦修,性命修為再怎麽進步,二重的境界就是停滯不前。


    我去找師父,師父說二重就是這樣,要麽水磨工夫不斷打熬自身,要麽尋求適當的外力刺激。


    我選了第二天路,用外力刺激自己精進。


    那年,在我苦求下,家裏答應讓我提前參軍入伍,也在那一年,我上了異人戰場。


    異人戰場要比普通人的戰場更加慘烈。


    雖然因為各方約定,異人戰場禁製熱武器出現,但在那裏你根本得不到充分休息。


    無論日夜,隨時都可能受到其他國家異人的襲擊。


    在那裏,受傷是家常便飯,我更是不知自己重傷過多少次,有幾次甚至是在瀕死邊緣被救迴來的。


    記得那是到異人戰場的第二個年頭,臨近新年,那些外國異人竟然聯合在一起,像瘋了一樣衝擊我們的陣地。


    我們拚盡全力將他們打了迴去。


    那場戰鬥,我們殲敵七十八人,逃走的外國異人各個帶傷。


    而我們死了九個兄弟,我自己陷入瀕死狀態,身上全是混著泥土的傷口,骨頭都露了出來,手腳也都爛了,肚子被刨開,髒器流了一地。


    要不是努力維持住最後的清明,用逆生三重吊住最後一口氣,我當時就死了。


    救我的就是這次雖鄧家兄弟一起來的那個關蝶花。


    白仙家救我的時候,說這也是我的機緣,如果我同意,他會負責吊住我的命,讓我自己用逆生三重修複身體。


    要是成了,即便入不得三重,那也是二重最頂峰。


    我同意了,然後就有了現在的我。


    那次瀕死體驗,讓我徹底明白了為何逆生到了第二重會進展如此緩慢。


    舉個最簡單的例子:


    無論是我項家的手段,還是天師府的手段,都是在向內尋求力量。


    但逆生三重不同,它是把外在的力量變成自己的一部分。


    就像是…嗯對,就像是把拐棍當作身體的一部分。


    修複了身體後,我得到一句半的領悟。


    那一句是:求內求存,求外求宇。


    這點比較好理解,我就不多做解釋。


    而那半句則是:內外分明。


    這話也好理解,隻是我對自身兩種功法的統合感悟。


    可難受就難受在,這句話隻有半句,有感悟卻沒有答案。


    扯的有些遠了,其實把你叫出來,就是想給你一個安靜的空間,讓你能不比在思考那些事情,有個喘息的機會。”


    張楚嵐聽後抿了抿唇,最終還是問出自己最想知道的答案。


    “項哥,我明白你是為我好,可我不明白的是,你這樣做有什麽好處,畢竟咱們非親非故……”


    “因為覺得你這樣活著作為人來說很可憐。”


    項霄迴答的飛快,快到張楚嵐一時間沒反應過來。


    驀地,他垂下眼眸,臉上浮現自嘲的苦笑。


    “可憐嗎……原來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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