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玉,你這幾個意思?”


    陸仲亨出麵串聯,這下不高興了。


    額,


    “這個……”


    藍玉撓撓頭,


    “這兩日,我聽一個……這個高人說,他說啊,老廖是死定了,神仙也救不迴啊!”


    哦?


    這?


    幾個人當然不信。


    藍玉平常為人最有擔當,又說:


    “我看你們也不要簽了,老唐,你把你的名字也塗了!這迴,咱們不出頭!靜觀其變!”


    他想了一會兒,見幾個人還是遲疑不決,又拍拍胸脯,大聲說:“你們怕什麽?老傅那邊,你們就說我藍玉說的!這總行了吧?”


    “那行啊!”


    “這還有什麽不行?!”


    “塗掉!”


    幾個人本來就交好,也有點提心吊膽,這時見藍玉扛下來,當然樂得推掉。當下,幾個人又把戲班叫上來,一直喝到了後半夜。


    藍玉酒勁上來,被他們一直追問,忍不住委婉地說了幾句。


    陸仲亨醉醺醺地問:


    “藍玉,你說,咱們不簽,老付那邊會不會怪咱們?以後咱們出事,他們也不會管了啊?那怎麽辦?還有,這可是丹書鐵券啊,真的不管用了,那以後怎麽辦啊?”


    額,


    “人死鳥朝上,不死萬萬年……管那麽多幹嘛!”


    藍玉嘴裏聲音大,心裏卻一直揪著,也不知道做得對不對?


    哦哦哦。


    “那就不管了……”


    幾個人伏在桌上,便唿唿睡去。


    ……


    次日,


    付友德、馮勝等二十幾個勳貴等了半天,卻沒見陸仲亨、藍玉送來聯名書,一時都很奇怪。


    “這藍玉怎麽把頭縮迴去了?不對呀?!”


    付友德這次伸頭出來,是因為跟廖永忠是親家,本以為淮西二十四將聯名,上位怎麽都會讓一步的。結果呢,藍玉一縮迴去,二十四將就湊不齊了。


    “咱們這次聯名,名義上是保老廖,實際上也是保丹書鐵券啊!要讓上位想起咱們的功勞苦勞嘛!藍玉他就不懂嗎?陸仲亨沒說清楚?”


    馮勝也是想不通。


    付友德搖搖頭:“那就算了!以後他們出事,也不要來求咱們!老馮,咱們必須得上書,老廖不能死!”


    嗯嗯!


    兩人又看了一遍,簽名的人有二十六個,不多不少也勉強,當即就直接送到了宮裏。


    ……


    十餘天後,


    蘇塵仍然感到虛弱,而且都要準備詐死了,也就不想見人,整天都在書房裏看話本。


    這時候,他感覺火候也差不多了,還得給藍玉加把火,準備找個借口再次勸說一番,讓他把丹書鐵券那玩意交了。


    這日下午,


    他想好了台詞,整了整衣服,準備去中堂。


    忽然,


    藍福跑進來:


    “公子!老爺在中堂等你呢,快點吧!好像出了大事了!”


    大事?


    蘇塵趕緊小跑到了中堂。


    這時,


    藍玉端坐中堂左邊,一臉凝重,手裏拿著自己的那塊瓦片一樣的丹書鐵券,就像真的在看一塊瓦片似的,有點想一把摔碎的感覺。


    父子二人沉默一會兒。


    藍玉終於開口,聲音已經有些嘶啞:


    “塵兒,廖永忠被賜死了……”


    啊?


    這麽快?


    蘇塵高興得不得了,但故意裝作一副慘痛的表情。


    “爹,這?唉……”


    藍玉盯了他一眼,帶著一股複雜意味,忽然臉色一變,似乎感到很沒麵子,於是岔開話題:


    “為父本來要簽那個說情的狀子,後來大夥兒也都沒簽……”


    哦哦,


    那就好,那就好啊。


    蘇塵鬆了口氣,心想:你們要是簽了,那就要被老朱盯上了,隻要被他盯上,以後就很難化解了……


    他也看出來了——


    此時的藍玉已經深深恐懼!


    丹書鐵券的魔力已經被打破了!


    他們的幻想也瞬間破滅!


    這個時候,就是讓藍玉這個天字號作死王轉變為老六的最佳時機!


    於是,


    咳咳兩聲,


    蘇塵平靜地說:


    “爹,想不到啊,實在想不到,果然是太陽底下沒有新鮮事啊……”


    他故意不說清楚,又十分共情,目的是提醒藍玉:老朱就是針對勳貴來的!沒有別的原因!這個也是梗了,沒什麽新鮮的!


    藍玉開始沒察覺,過了幾秒,忽然覺得不對勁。


    其實他一直覺得老朱不是不講信用,一定有別的原因。於是上午他就去太子妃那邊打聽,太子先是說是僭用龍鳳,又說似乎還有點別的什麽原因,但又說不清楚。


    想到前幾天差點聯名上書求情,現在更是心驚膽戰,越來越覺得,整個事情好像就是針對勳貴來的。


    他見蘇塵


    “塵兒,你,什麽意思?你想說什麽?”


    蘇塵也感覺到了這種情緒,定定心神,緩緩說:


    “爹,孩兒上迴說,壞就壞在丹書鐵券……爹還有印象嗎?”


    嗯嗯,


    “有這麽一說……那麽,你的意思是?”


    藍玉手裏玩著那塊瓦片一樣的東西,心裏也很不是滋味:這東西自古以來就是最牛的啊,怎麽到這裏就沒用了呢?


    “爹,你想啊,上位就算不念老廖的功勞,也要念他的苦勞吧?何況他大哥廖永安是戰死的,怎麽都要留個情麵吧?可為什麽又不留情了呢?”


    嗯,


    藍玉也著實奇怪,想來想去,最不明白的就是這點。


    “爹,你可以這樣想,如果,我是說如果,老廖早早就把丹書鐵券上交了,又會發生什麽?”


    什麽?


    “早早上交……”


    藍玉忽然若有所悟,卻又說不出來,而這時,兒子平靜的語調卻在耳邊變成了驚雷:


    “如果他早早交了丹書鐵券,就等於承認自己沒有什麽功勞,功勞都是上位的!上位就可以打罵他,懲罰他,也就不用殺他了……”


    轟!


    對呀!


    我怎麽沒想到?!


    老廖的死,完全是因為他的功勞擺在明處,一旦他不小心用了龍鳳圖紋,老百姓就會想:這江山老廖家也有份,憑什麽不能用?如此一來,老朱不殺他,又怎麽可能呢?


    想到這裏,


    他頓時一身冷汗!


    “爹,這一步,必須走出來啊!越早越好!你若主動交了,上位就知道你沒有危害,我藍家也就保全了啊!”


    這?


    藍玉還是有點舍不得,手裏捏著瓦片一樣的丹書鐵券,要也不是,不要也不是,一時竟不知如何是好。


    蘇塵感覺他還是有幻想,於是果斷戳破:


    “爹啊!這個破東西根本沒用啊!”


    “據孩兒所知,自有丹書鐵券以來,大臣沒有善終!爹,這東西本不是什麽吉祥之物啊!它就是個禍胎啊!”


    轟!


    “不吉……?”


    “確實啊,這鬼東西就是個禍胎……”


    “不行,我要還給他……”


    藍玉踱了幾步,想到老朱根本沒有把這東西當一迴事,說不定就是拿來誆人的?


    一念至此,不禁怒火中燒!


    哐啷,


    哐啷啷!


    他一把將丹書鐵券摔在地上。


    “好!”


    “我兒說得對!這東西根本沒用!留著就是個禍胎!”


    “我明日就去宮裏,還給他老朱家!”


    唿!


    蘇塵終於鬆了口氣,又說:


    “爹,主要是說沒有功勞……”


    嗯嗯,


    “我理會得!”


    藍玉一下子恢複了鎮定,也從廖永忠之死的後怕中平複過來。


    “孩兒,你的主意是好的!咱們藍家不得不防!這樣吧,你先去銅柳巷子那個小宅住著!其他的,為父自會料理!”


    嗯嗯,


    蘇塵當即撲通一聲下跪,哽咽說:


    “非為孩兒不孝,實在是形勢逼人啊……嗚嗚嗚,他日沒事,我藍家度過艱難,我一定會認祖歸宗!”


    嗯嗯


    藍玉重重點頭,


    “好孩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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