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我送你迴去。”一陣風起,卷來涼意,齊宣替故青白理了下衣襟,這才看向沈念塵。


    “要一起嗎。”


    沈念塵目光淡淡的,點了點頭道,“好。”


    齊宣習慣性道:“既然你要自己走的話。那我和三弟就……”


    說完了一大半,他反應過來沈念塵說了什麽,齊宣抬眸看向沈念塵,“你還是自己迴去吧,馬車坐不下。”


    沈念塵看著他,目光澄澈。


    故青白撲哧一聲笑出來,伸手拍著齊宣肩膀,說話都帶著些許止不住的笑意,“二哥,你好可愛啊,哈哈……”


    不期然與路過的齊衡目光對上,故青白腦袋宕機了一秒。


    齊衡唇角掛著笑,衝她點了點頭,隨後收迴目光與齊予粥一同離開。


    故青白也愣愣點了點頭,下一秒下頜被人手指鉗製住,齊宣慵懶的笑映入眼簾,他道:“三弟,走了。”


    故青白輕咳一聲,齊宣收揮手。


    她衝沈念塵道,“大哥,那我先迴去了,桑榆姑娘周晚小姐今天白日裏受了些驚嚇,我……”


    這樣說好像不妥,她一個男子去關心男主的女人,男主萬一吃飛醋給她穿小鞋……


    及時打住,話風一轉,“我著實有些擔心周晚小姐,就先迴去了。”


    說完後,故青白暗自滿意,這樣既告訴男主桑榆在她府上,又說了她隻關心周晚,簡直一語雙關妙不可言。


    沈念塵點頭,淡聲道,“路上小心。”


    手腕被人捉住,大手一路滑下與她十指相扣,齊宣繾綣的嗓音在耳邊響起,“走了,再不走待會你自己找馬車迴去。”


    齊宣拉著故青白,衝沈念塵點了下頭,然後帶著人離開。


    看著兩人背影,沈念塵淡淡收迴目光,與站起身往外走的莫葕沉對視了一秒,而後兩人雙雙不著痕跡移開目光。


    兩人一路往宮外走去,故青白感覺越走越難受。


    她感覺渾身開始冒熱氣,腦袋還有些有些暈。又困又累隻有一個想睡覺的念頭。


    手被旁邊人牽著,那隻手居然比她的手還燙。


    最後一段路,幾乎是齊宣把她抱在懷裏走出宮的。


    上了馬車,故青白已經有些神誌不清,軟軟靠在車壁上。


    全然沒有察覺少了個墨竹。


    齊宣伸手把人摟進了懷裏,目光一寸寸打量著,唿吸漸漸有些不穩。


    他低頭,薄唇有些虔誠落下……


    一滴淚無聲息從他精致臉上滑落。


    他閉眼,停下動作,薄唇有些顫抖。


    一唿一吸間全是卿宴身上獨特清香,懷中人出乎意料的柔軟,馬車骨碌碌行駛,黑暗中馬夫抽鞭的響聲格外清晰。


    他的心又苦又澀。


    一點沒有摘下月亮的喜悅。


    齊宣緩緩坐好,從暗櫃中拿出軟墊墊在故青白身後,又解下鶴氅給臉色緋紅的人蓋上。


    他沒下亂七八糟的藥,隻是一點烈酒粉,一點烈酒粉相當五壺烈酒,睡一覺起來就好的藥。


    手指緩緩描摹著精致眉眼,最後深吸一口氣站了起來,向著車夫道,“停一下。”


    外麵籲了一聲,齊宣伸手護住故青白腦袋。


    馬車停穩,他掀簾下了馬車,對車夫道:“送卿世子迴府。”


    說完時,人已不見身影。


    城中某處藥鋪。


    一身碧青長袍男子筆直坐著,神色凝重眼眸深邃。


    一隻蒼老的手搭在他腕上,細細把著脈。


    良久之後。


    一道蒼老嗓音響起,“二殿下,你的身體很康健,沒有蠱蟲。”


    男子收迴手,垂眸看向指腹,“沒有蠱蟲嗎?那有沒有什麽秘藥,吃了會讓人不由自主喜歡上另一個人?”


    老大夫滿臉慈祥,把砭石、針灸等東西放進藥箱,聽齊宣這失魂一般的語氣不由搖了搖頭,笑著道:“二殿下說的這種藥有是有,不過這天底下難尋一二。”


    “陳老,您幫我看下我是否中了此藥?”


    陳大夫把藥箱放好,從一旁倒了兩杯粗茶端過來,又把其中一杯推至齊宣麵前。


    伸手拂了拂白胡子道:“從脈象上看,二殿下並無任何中毒中蠱痕跡。不過依過來人的經驗來看,殿下這狀態倒像是情竇初開了。”


    齊宣盯著有點渾濁的茶水,苦笑一聲,“算什麽情竇初開。”


    “如果殿下不嫌棄,老夫可以傾聽開解一二。”


    齊宣抿了抿唇,“陳老,我現在腦袋裏很亂,理不清思緒。”


    “無妨,殿下想說什麽便說什麽。”


    “每次靠近他,我的心都不受自己控製,像被蠱蟲控製一般瘋狂陰暗。”


    “他對別人親近一點,我就難受幾分。”


    “可當把人放在自己身邊了,甚至有機會一度春宵,我卻……”


    齊宣沒有說下去。


    陳大夫點頭,猜測道:“殿下跑來了我這兒?”


    齊宣點頭。


    “殿下為何要走?”


    齊宣手指動了動,也在心裏問自己這個問題。


    為何要走?


    怕真做了什麽不可挽迴之事,明天不知如何麵對他?


    還是不願看見他清醒後難過受傷的神色。


    亦或是不忍破壞他步入正軌的生活。


    是了。


    他的潛意識裏希望他意氣風發,鮮衣怒馬。


    如雄鷹翱翔天際,搏擊風雨。


    就算卿宴也是斷袖,他也想讓他心甘情願,而不是這樣在他不知情時胡作非為。


    還有最重要的一點,是卿宴的分量已經超過了他所能掌控的正常範圍。


    他討厭這種連情緒都不可控製的感覺。


    上一次麵對這種情況,他對卿宴愛意不深,能眼看著他左擁右抱斬斷這段緣。


    這一次明顯不一樣了。


    他既不想心底野獸掙脫牢籠,失去常人理性的一麵。


    又不想舍棄對卿宴這份說不清道不明的感情。


    他好像模糊知道了自己想要什麽,放下茶盞站了起來。


    陳大夫笑的見牙不見眼,“二殿下想通了?”


    齊宣點了點頭,對著陳大夫道:“謝陳老指點。”


    陳大夫拂著白胡須,笑的揶揄,“我可什麽都還沒說啊,全靠殿下自己。”


    走出藥鋪,齊宣徑直去了青樓,喝了一晚上的酒。


    第二天天大亮時,才虛浮著腳步走出來。


    日光強烈,他抬手遮了遮,臉上露出一抹玩世不恭的笑容。


    他。


    把自己的理智找迴來了。


    ……


    齊宣離開馬車後,車夫照常驅馬前行。


    卻在拐過一處街角時,變故突發。


    一側車輪陷進了凹陷處。


    車夫納悶,這一條路他基本每天都會走一兩次,熟悉無比。


    來時路還好好的沒有坑,現在卻陷進了坑裏。


    車夫心裏雖然有些猜忌,卻不得不下車察看。


    謹慎圍著馬車打量了一下周圍,發現沒有危險長長鬆了口氣。


    把馬車簷角上的宮燈取下來掛在馬車後麵,光暈照亮了一小片範圍。


    他一個人抱著車輪鼓搗了半天也沒把馬車從坑裏推出來。


    叮鈴鈴……


    一串鈴鐺清脆的聲響從微風中傳來。


    伴隨著馬車滾滾和馬蹄嘚嘚聲。


    從街角邊漸漸向這邊行駛而來。


    車夫連忙大聲喊道:“前麵馬車陷進去了,後麵小心別過來了,這邊有坑。”


    後麵之人連忙勒緊韁繩。


    不一會兒就有一個身穿短打的中年男子向這邊跑來。


    兩人淺談了大概情況後,不想後麵馬車上又下來一身黑衣的俊美男子。


    和他交談的車夫看見男子下來後連忙行禮,“莫大人。”


    莫葕沉掃了一眼這邊情況,點頭問道,“多久可以走。”


    車夫手上全是髒汙,灰頭土臉的,“還請莫大人借人幫小人推一下馬車,小人獨自推不動。推出去後馬上走。”


    夜裏風有些大了,莫葕沉站在風口,黑色衣袍被風鼓蕩,墨發飛舞,垂眸看了一眼陷進去的車輪,同意了車夫的請求。


    多了一個人幫忙,很快馬車從坑中推了出來,但不幸的是,車輪壞了。


    “這可如何是好。”車夫有些焦急道。


    莫葕沉的車夫因為有了剛才和他一起推車輪的經曆,好心詢問道,“可是有什麽難處?”


    車夫手背拍手心道:“車上還坐著卿世子呢,二殿下離開前特意交代了小人把卿世子送迴府。這下……唉。”


    莫葕沉的聲音從後麵馬車裏傳出來,“不如讓卿世子同乘我的馬車。”


    車夫大喜,“謝謝莫大人。”


    莫葕沉抬眸看向前麵馬車,揚聲道:“請卿世子移步後麵馬車。”


    前麵馬車靜悄悄的,沒人迴答。


    車夫連忙解釋,“世子好像喝醉了,現在還沒醒。”


    莫葕沉聽聞,抬腳上了馬車,掀開簾子後看見裏麵之人後不由怔愣一瞬。


    馬車裏,醉酒少年雙眸緊閉,長睫垂下投出一小片陰影,眼尾臉頰一片薄紅,唇似乎被人蹂躪過,有些紅的過分。


    軟骨頭一般靠著車壁。


    他大跨步走上前,居高臨下俯視著唇紅齒白眉目如畫的少年郎。


    伸指在少年臉上點了一下,指尖觸感如羊脂白玉,開口道:“世子。”


    沒人應他。


    手指沒有離開,而是從眉心滑下,一直觸到紅唇,是溫熱的。


    莫葕沉嘴角勾起一抹興味的笑,俯下身一手摟住故青白腰身,一手穿過她腿彎,一把打橫抱起。


    把人抱在手中,莫葕沉挑了挑眉,隻覺得這重量太輕了。


    一路把人抱上自己馬車,對車夫吩咐先送卿宴,就放下了簾子。


    莫葕沉的車夫同車夫說了兩句後就坐上了車轅,一揚鞭子馬兒就跑動了起來。


    馬車裏莫葕沉抱著故青白坐在一處,伸手鉗住對方下頜抬起,涼薄的目光落在那處明顯有些紅腫的唇上。


    從懷中掏出一張幹淨的帕子來迴擦了擦,直到那豔絕的唇紅的要滴血了才停下。


    莫葕沉盯著這張臉看了許久,才低頭銜住豔色。


    無人迴應,卻熱氣翻湧。


    直到意識沉入大海的少年唿吸不暢了,迷糊中伸手想推開什麽,他才與之分開。


    莫葕沉眸子黑沉,一錯不落的看著少年如畫眉眼。


    長長睫毛不安輕顫,似乎隨時都會清醒過來。


    他長手一撈,將人抱進了懷裏。


    不想絕世少年剛一入懷,就張開雙手八爪魚一般緊緊抱住他勁瘦腰身。


    他忍了忍,終沒忍住,再次低下頭……


    ……


    故青白在阿吉這邊醒來,迷迷糊糊坐了起來。


    她有些想不清從皇宮出來後的事情。


    想起在齊宣美色誘惑下喝完的那杯酒,歎道,卿宴也和她一樣,是個一杯倒的。


    看見今晚注定處理不了女主和晚舟的事。


    有些鬱悶抓了抓臉頰。


    有些光棍想到,反正已經睡著了,明天的事明天做。


    阿吉這邊白天躺久了,身體有些眩暈,故青白不敢再讓阿吉這邊睡過去。


    晚上駐紮時,她偷偷溜出帳篷,和守夜的士兵一起守夜。


    這樣漫漫長夜有人陪她聊聊天,就不怎麽無聊寂寞。


    沂止有些頭疼的過來把她第三次抓進帳篷裏,嗓音溫和勸她,“阿吉,夜裏外麵更深露重,你一個女孩子不適合待在外麵。”


    故青白抿唇,眨巴著眼睛看他。


    沂止閉眼搖頭,“不行就是不行,阿吉要乖。”


    故青白被沂止一句乖叫的麵紅耳赤。


    她又不是小孩子,乖什麽乖。


    “阿吉實在睡不著,為夫陪你下棋?”


    故青白聽見下棋,那天在馬車上慘痛的經曆不由浮現出來,頭搖的像撥浪鼓。


    她道:“你身上傷還沒結痂,不能熬夜。”


    沂止無奈唿出一口氣,看著她有些無奈,“阿吉的傷口也沒結痂。”


    故青白有些心虛。


    她有三副身體,阿吉無了還有兩條命。


    她和他能一樣嗎。


    想到這裏,故青白突然發現自己好像比別人多出了半輩子的時間。


    可以說是另一種意義上不用睡覺。


    要是三副身體都在一處,那她想做什麽,豈不是可以倒班製了?


    沂止看她眼睛黑黝黝地轉著,猜測她腦袋裏肯定在想著什麽鬼點子。


    “阿吉如果想方設法都要出去和那些士兵待在一起守夜的話,那以後白天就別睡了。”


    這一句話可是打到故青白七寸上了,著急的扯著沂止袖子求饒道:“沂止,殿下,太子哥哥,我真的睡不著,求求你了。”


    沂止架不住她的討饒攻勢,鬆口道:“阿吉如果睡不著,我們可以找點別的事做,做完就可以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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