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瑟跟著諾蘭的腳步,兩人左拐右拐,在迷宮般錯綜複雜的小巷子裏穿梭,最後停在一個偏僻店鋪側邊的小巷子口。


    前麵就是街道,此刻人已經比他們來時多了不少,但依舊安靜。往來行人都靜悄悄的,沒什麽人聊天,為的是盡量少暴露自己的個人信息。


    街邊又不少紮堆的雌蟲,他們隱蔽著,又張揚著,裝作聊天的樣子,實則虎視眈眈的目光機警地打量過每一個過往的行人,那眼神,好像在打量一群值錢或者不值錢的貨物。


    為了避免再惹意外,諾蘭把自己身上的鬥篷脫了下來塞進包裏,他現在穿著的是從第一軍團軍艦上帶下來的常服,合身的冷白色襯衫下擺束在板正的黑色束腳褲褲腰裏,腳上踩著越野靴,長長的靴子包裹住半個小腿,鞋底踩在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響。


    少年纖長的身軀被這身衣服包裹起來,腰是腰腿是腿的,微長灰發束著垂在腦後,幾縷碎發沒攏上去,垂在臉頰邊,襯得越發膚白貌美,連綁在眼睛上的繃帶都好像變成了完美的裝飾。


    “感覺,您好像比不穿鬥篷更引人注目。”阿瑟在身後看了諾蘭半晌,說,“像大家族裏貴氣的小少爺。”


    “那也是帶著護衛的小少爺,而不是值錢的懸賞目標。”諾蘭一邊整理自己的衣袖,一邊說,“手擦幹淨了嗎?”


    阿瑟下意識點點頭,看向自己的手:“嗯,擦幹淨了。”


    “走吧。”


    兩人拎著被鬥篷塞得鼓鼓囊囊的背包,來到位於街角的一家小店。


    店內狹小擁擠,前台幾乎湊到店門口,讓門不得不朝外打開。


    諾蘭跟阿瑟走進去,兩人把狹小的空間擠得滿滿當當。


    諾蘭伸手,敲了敲櫃台桌麵:“你好,辦理身份證明。”


    櫃台後是一個戴眼鏡的亞雌,一頭淺褐色的羊毛卷軟軟地垂在有些瘦削的臉頰邊,臉上有雀斑,身形瘦弱,看著一副好欺負的樣子。


    他們進來時這亞雌撐著腦袋在櫃台後犯困,聽到諾蘭敲桌麵才睡眼朦朧地抬起頭來,眯著眼睛仔細看了一會兒,才打著嗬欠,懶懶地道:“行規,辦事之前先看誠意。”


    “誠意”,說白了就是看看能拿出多少錢。


    諾蘭從口袋裏摸出一塊坦維爾核心,放在桌上。


    他來時把背包裏的坦維爾核心塞進了口袋裏,就是為了現在。


    在黑市,這種能直接用的東西比星幣更受歡迎。


    亞雌看到坦維爾核心,迷迷瞪瞪的眼都睜大了幾分,他扶著眼鏡,眯眼端詳了片刻,才以平靜又懶散的聲音說:“成色不錯,值一張身份證明。”


    說著,他伸手來拿坦維爾核心。


    諾蘭卻搶在他前麵,不動聲色地把坦維爾核心撈了迴來:“兩張身份證明,還有兩張去往主星的船票。”


    亞雌說:“主星係的身份證明沒那麽便宜。”


    “那真是抱歉。”諾蘭說,“或許我應該去隔壁老約翰那裏去看看,沒準他能給我想要的。”


    一顆坦維爾核心可以讓一顆小質量荒蕪行星上長滿綠植,也可以讓一個受到永久性肢體損傷的雌蟲長出全新的肢體,多用於小行星開發和治療倉。


    蟲族與坦維爾交戰長達二十年,迄今為止也隻能在邊緣星係前線見到坦維爾,除了軍部和皇室,幾乎沒人能拿到坦維爾核心,就算拿到,也是九死一生用命換迴來的,足以見得坦維爾核心的珍貴。


    諾蘭能拿出一個坦維爾核心來換身份證明和船票已經是自己給自己降了價,但亞雌還想還價,那就不得不去找一個更實惠的地方交易了。


    說著,諾蘭拿著坦維爾核心離開。


    “等一下。”走出門去還沒有兩步,身後的亞雌就開口挽留,“價錢什麽的都好商量,兩張身份證明,對吧?”


    諾蘭腳步頓住,迴過頭:“還有兩張去主星的船票。”


    亞雌笑眯眯地裝傻:“閣下,去主星的航行艦有很多,您可以去公共交通站憑身份證明買票,那比從我這裏買票要劃算得多。”


    諾蘭作勢就要走。


    亞雌咬咬牙:“好,兩張船票,一張身份證明。”


    “兩張。”諾蘭麵無表情地道。


    亞雌看了一眼諾蘭身後的阿瑟:“閣下,雌蟲不需要身份證明,隻要給您偽造一張雄蟲的身份證明,將他作為雌侍掛在您名下就好了,這樣比單獨再製造一張身份證明方便。”


    這是第一眼也把諾蘭當成了亞雌。


    也對,畢竟諾蘭外表真的很像一個亞雌,雄子……大多數都是沒這麽好看的。


    諾蘭麵無表情地重複:“兩張。”


    亞雌:“……好的,請稍等。”


    亞雌幹活幹淨利落,也很講信用,收下坦維爾核心之後先是給了諾蘭兩張船票,又是忙活半天,偽造了兩張帝國身份證明。


    “這是兩位的船票,前往主星的航行艦將於半個小時之後出發,出發點在黑市最東側的停機坪,飛行器牌號是β-4537。”


    諾蘭拿上東西,並沒有先去趕飛行器,而是買了兩身款式普通的衣服,自己一套阿瑟一套換上,蒙眼用的帶子也換成了墨鏡。


    阿瑟明白諾蘭的用意,但多少覺得有點不好意思:“您是覺得原來的衣服太顯眼了嗎,其實我不用換的……”


    阿瑟的衣服本來就很普通。


    “要換的。”諾蘭把換下來的衣服塞進包裏,“換身衣服,至少看上去沒那麽像正經人,違和感少一點,就能少一點注視。”


    阿瑟不再反駁:“好的。”


    他聽話的樣子格外像一條大狗,大概這就是雄蟲都喜歡折磨軍雌的原因吧。諾蘭走在前麵,對阿瑟伸出手:“把你的光腦給我。”


    阿瑟不明就裏,但還是把光腦給了諾蘭。


    阿瑟的光腦是他離開主星時帶著的私人光腦,比諾蘭的工作光腦不知道好多少,他的個人賬戶也在裏麵,總之有他的光腦在,生活是不用愁。


    諾蘭加了阿瑟的聯係方式,用阿瑟的光腦,跟豔垢發了一句:“已經出發了。”


    阿瑟看了一眼,又垂下眼,問諾蘭:“我們什麽時候出發?”


    “馬上,還有十幾分鍾。”


    諾蘭把阿瑟的光腦還給他:“想知道我為什麽這麽做?”


    “不。”阿瑟說,“或許不讓我知道才是好事。”


    在不得不忠誠,又無知者無罪的時候,捂住耳朵不聽真相,才是最好的選擇。


    雖說這樣做難免有點逃避責任的嫌疑,但真的屢試不爽。


    諾蘭勾起唇角笑了笑:“嗯,知道了。”


    “我已經替你跟豔垢報過平安了,你不用再跟他說什麽。”諾蘭對阿瑟說。


    阿瑟點了點頭,沒有再說話,兩人沉默無聲地趕路。


    諾蘭身份證明上性別依舊是亞雌,,名字改成了羅蘭,阿瑟的則沒什麽改動。


    黑市的航行艦不用看身份證明,有票就能上,不過這不是諾蘭選擇黑市航行艦的原因。


    他選擇黑市航行艦的原因很簡單,有兩個,一個是時間和牌號,沒有航行艦比這艘航行艦時間和牌號更貼近a-4537,第二個是價格。


    反正坦維爾核心給都給了,不多要他點東西,豈不是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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