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瑟離開之後,那個叫阿瑟去豔垢那的雌蟲下來,看到諾蘭時還驚了一下:“閣下,您怎麽在這裏?”


    這裏絕大多數人都不知道諾蘭叫什麽名字,畢竟大家都沒想到這個小雄子居然能安然無恙地在這裏活下來,隻有豔垢從塞西爾口中得知了諾蘭名字。


    諾蘭沒有應聲,起身徑直離開地下室,與雌蟲擦肩而過。


    雄子大多數都是高傲的,不迴答雌蟲的話也很正常,雌蟲這麽想著,神差鬼使般迴頭看了眼諾蘭的背影。


    清瘦,挺拔,穿著不算合身的星盜衣服,灰發略微有些淩亂。


    但……這位閣下沉默給他的感覺,區別於雄子的高傲。


    說句不著邊際的,甚至有股虛懷若穀的慈悲憐憫在裏麵,讓雌蟲感覺自己被……放過了?


    “噫……”雌蟲猛地迴神抖了抖,這才猛然警覺,自己後背已經滲出一層冷汗來,“之前在戰場上都沒有這種感覺,這人不好惹。”


    *


    阿瑟來到豔垢房門前,按照慣例,先抬手敲了三下門。


    門內沒有聲音傳來,阿瑟心裏奇怪,屋子裏還能沒人嗎?


    想著,他試探著喊了一聲:“大人?”


    這次終於有聲音了,是豔垢的聲音,低沉緩和:“還不進來,是在等我請你嗎?”


    他的聲音並不嚴厲,仔細一聽甚至跟平常閑聊一樣,但阿瑟就是起了一身雞皮疙瘩,背後也出了一層冷汗。


    他猶豫著伸手打開門,濃鬱的雄蟲信息素撲麵而來。


    那味道很難評價,像是酒味,卻並不辛辣也不發酸,反而馥鬱醇厚,帶著若有似無的香甜,聞上去十分醉人。


    如果那是安撫或者麻痹信息素,或許阿瑟會好好品鑒一番。


    但很可惜,那不是,那是是極強的壓迫信息素。


    壓迫信息素如同暴風雨一樣籠罩在精神海上空,陰雲迅速聚集,然後“轟”的一聲,將精神海攪起驚濤駭浪!


    “唔……”


    阿瑟緊忙咬牙忍住,但痛唿還是控製不住地從牙縫裏漏出來。


    他幾乎當時就軟了腿,雙手胡亂伸出去漫無目的地摸了好幾把,好不容易才抓住能支撐身體的門框,讓自己不至於因為腿軟而跪倒下去,手指卻因為疼痛而無意識收緊,給完整的合金門框留下了幾個指尖大小的凹陷。


    “進來吧。”


    豔垢施施然道。


    他正坐在床邊的椅子上,背對著門口,不知道在做些什麽。室內燈光開到最暗,昏暗的黃色燈光落在豔垢酒紅色長發上,留下幾道光澤。


    阿瑟咬了咬自己的舌尖,讓自己保持清醒,走進房間。


    他關上門,不讓信息素逸散出去影響其他雌蟲,最重要的是,他不想作弊惹豔垢不開心。


    豔垢不開心了,受罪的隻會是自己。


    阿瑟試探著往前走了幾步,終於支撐不住,“噗通”一聲跪了下去。


    “對不起,大人……”


    “嗯?你知道自己錯在哪裏了?”豔垢的聲音饒有興味。


    阿瑟忍著精神海裏浪潮般翻湧的疼,抬起頭:“不該對外來人、心軟,也不該…”


    顯然後麵那句才是豔垢想聽的:“不該什麽?”


    阿瑟卻已經說不出話來了,精神海像起了一陣風暴,攪得他神誌不清,連自己為什麽在這裏都想不明白,更別說思考豔垢的問題了。


    遲遲得不到迴答,豔垢皺起眉頭,冷聲道:“我問你不該什麽。”


    “……對不起。”阿瑟聲音沙啞得不像話,隻知道一個勁兒的道歉,“對不起……”


    “嗬。傻了,問也是白問。”


    豔垢從椅子上起身,朝阿瑟走來,鞋跟敲擊地麵,“噠噠”輕響像是敲擊在失速的心髒似的,帶著致命的壓迫感。


    阿瑟迷迷糊糊地抬起頭,遲鈍地調整著眼睛的焦距,眼前卻始終都是模糊一片。


    他看見了一片模糊的酒紅,酒紅色的衣袖拂過自己額頭,將額頭碎發拂開。


    他知道這代表著什麽,絕望地閉上眼睛。


    緊接著,長鞭破空發出尖銳聲響,“啪”的一聲抽在阿瑟額頭上。帶著倒刺的長鞭掀起一片皮肉,血順著狹長的傷口嘩嘩往下流,覆蓋住阿瑟半張臉頰。


    “你不說,我來替你說。”豔垢抬腳,緩步繞到他身後,“見到個長得像自己主子的就開始搖尾巴,是不是錯?”


    阿瑟跪在地上,閉著眼睛,胡亂地點頭:“是。”他任由溫熱的鮮血覆麵,順著銳利流暢的麵部輪廓落到下巴,再從下巴滴落到身上。


    還是太輕了,比起精神海的痛苦,還是太輕了。


    阿瑟甚至恨不得豔垢多打幾鞭,最好徹底把他打暈,免得他要清醒地承受兩層痛苦。


    不過他也不用太過渴望,因為豔垢下一秒就下令:“趴下。”


    阿瑟深吸一口氣,閉上眼睛,跪著趴伏下去,從肩膀到腰胯,整個流暢緊繃的背部線條完整地展露在豔垢麵前。


    雌蟲也在軍校磨礪過幾年,雖然出來之後沒有投身邊境戰場或者帝國治安,但身材依舊如軍雌一般漂亮,如同蟄伏的大型掠食動物,渾身都藏著力量。


    隻是這頭掠食動物落了難,不免要皮開肉綻,流一番血。


    豔垢高高揚起鞭子,細長的鞭子上帶著倒刺,要命上加上要命,一鞭下去便是裂帛聲伴著橫飛的血肉。


    一鞭接著一鞭,那漂亮的脊背很快就血肉模糊。


    火辣辣的痛感占據了阿瑟神經,他意識終於飛向了雲端,無意識地咬著牙止住從喉嚨裏擠出來的悶哼,整個人都要被自己的血淹沒。


    意識模糊中,阿瑟感覺到額頭和背後的傷口處覆上一層涼意,那涼意保護著自己的骨血,讓自己不至於被豔垢一頓鞭子抽廢了。


    最開始阿瑟以為那是臨死前的迴光返照,但很快他就發現,其實不是,是……


    他費力地低下頭去,模糊猩紅的視線中,出現了一抹綠光。


    那是一塊暗綠色的晶石,正靜靜地躺在他身下,應該是剛才他趴伏下來的時候,從他衣服口袋裏掉出來的。


    是諾蘭給他的……坦維爾核心。


    阿瑟勉強扯起一個笑容,趁豔垢沒有注意,悄無聲息地伸手,顫巍巍地將那塊坦維爾核心撿起來。


    他染著血的雙手合攏,將核心牢牢護在手心,然後接著跪趴的動作,朝聖似的將額頭抵在包裹著坦維爾核心的手上。


    ——或許你能救我,神明……


    *


    【他在受刑。】


    諾蘭正在餐廳裏吃東西,聽到先知靈魂這句話,拿著叉子的動作微微一頓,然後不動聲色地繼續往下,叉起盤子裏一塊煎肉,塞進嘴裏。


    航行艦上的肉有股奇怪的腥味兒,處理得並不到位,肉質也不如軍艦上的肉軟嫩,咬一口要費好大力氣才能咽下去。


    不過好在諾蘭並不挑食,條件艱難的情況下,隻要能維持身體機能,哪怕是讓他天天嘬營養劑他也沒有任何怨言。


    旁邊侍候著的星盜忍不住麵麵相覷,其中一個手裏還抱著個酒瓶,酒瓶裏是雄子特供的水果酒。


    但看現在的情況,眼前的雄子好像沒有這個需求。


    他們是得知諾蘭需要吃飯之後才匆匆趕來餐廳的。夜已經深了,食堂裏沒有新鮮的食物,他們也不敢用營養劑敷衍雄子,隻能硬著頭皮上,給雄子做了頓飯。


    他們對自己的廚藝有精確的認知,兩個人腦袋對著腦袋一邊討論一邊做,半天才做了這麽一份簡單的煎肉,味道和口感絕對好不到哪裏去,看小雄子咀嚼半天才能咽下去的就知道了。


    令他們驚異的是,除了被極差的肉質強行延長的咀嚼過程,小雄子沒有表現出任何對這份食物的不滿,甚至連眉頭都沒皺一下。


    連他們為了彌補而帶來的酒都沒用,就隨便拿了個水杯,接了杯水。


    諾蘭咽下最後一口肉,麵無表情地把水杯裏的水喝光,而後把水杯放在盤子上,端進廚房。


    ——知道,他死不了。


    後麵兩個星盜見小雄子端著盤子去了廚房,嚇了一跳,對視一眼後急忙跟上去:“閣下,把它給我們就好……”


    他們想攔住諾蘭,卻被諾蘭輕巧地躲了過去,連他一片衣角都沒能摸到。


    【他與你的未來有關,不準備管管嗎?】


    ——我已經把坦維爾核心給他了。


    諾蘭把盤子放在水槽裏,打開水龍頭,把盤子洗幹淨。


    後麵兩個星盜跟見了鬼似的睜大眼,又互相對視一眼,在彼此的眼睛裏看到了同樣的震驚。


    會自己洗碗的小雄子?他們一定是已經睡著了,在做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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