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


    其實來的路上法夏在心裏就已經想了很多種可能,但想來想去,他和賀羽之間,除了四年前那點事,好像實在沒什麽可聊的。


    他沒有想過要一直隱瞞這件事,隻是眼下新賽季才剛剛開始,他覺得沒必要解釋那麽多,畢竟當初都是他自己的選擇。


    但該來的總會來,法夏一路上懸著的心此刻反而落了下來,他問:“你怎麽知道的?”


    幾秒後他反應過來:“方亦航和你說的?”


    “我非要問的,你別怪他。”


    法夏小聲嘀咕:“這個叛徒……”


    “不是,方亦航都能知道的事,我憑什麽不能知道?”賀羽有點生氣了,“這麽大的事,你什麽都不告訴我,拿個破理由就把我打發了,你特麽心是石頭做的麽?!”


    說完,賀羽意識到自己有點激動,喝了口水,穩了穩情緒。


    雖然他真的很在乎這件事,但今晚他不是來發火的。


    法夏轉動著手裏的水杯,半晌開口:“和你說什麽呢?和你說我爸命懸一線?賀羽,你做不了什麽,沒必要承受這些。那個理由雖然爛,但是你當時信了不是嗎?”


    “我……”賀羽語塞,被法夏堵得說不出話,隻能深吸一口氣問道,”當時到底是怎麽迴事。”


    靜了幾秒,法夏緩緩開口。


    “當時我父母在國外,我母親聽說我要打職業,氣得連夜迴國要捉我迴去,我爸跟著她一起迴了國,他們一下飛機就開車迴家,在路上因為我的事大吵一架,那天下大雨,路麵打滑,我爸沒看清路,在拐彎處跟一輛大貨車直接撞上。他在情急之下護住我媽,我媽才逃過一劫,但是我爸當場頭破血流。”


    饒是已經知道了這件事,聽了這番話,賀羽的心還是顫了顫。


    “那種情況,按常理來說基本是不太可能活著了,隻是那天很巧,到醫院的時候,做相關手術的醫生正好在開醫學會議,主治醫生全都在場,當場就幫我爸拉到手術台做了手術。就這樣我爸都差點沒從手術台下來,進了icu5次,病危通知書下來好幾迴了。”


    “那你爸爸現在……”


    “命是保住了,但其實也隻剩一口氣,長年昏迷,pvs,也就是我們常說的植物人。四年多了,一直在醫院的特護病房,醫生說,昏迷的時間越長,醒來的幾率越低,但我們都不願意放棄,尤其是我母親。”


    “他吊著一口氣,就是吊著我們全家人的一個希望。”


    他聲音平靜,但說起這些,眼神中帶著些微的痛苦。


    賀羽聽得字字揪心,他不敢想象法夏當時是帶著多崩潰的心情和他打了那通電話,還要在他麵前偽裝什麽都沒有發生一樣。


    他當時得有多害怕,多痛苦,而自己卻一無所知。


    法夏低垂下眼:“所以在那種情況下,你能明白吧,我根本沒法去打職業。”


    得知父親出事的那一刻,法夏隻覺得世界刹那間天旋地轉,天仿佛要塌下來,父親躺在icu裏生死未明的時間裏,他整天往返於家裏和醫院,希望能夠做點什麽贖罪,可他這個罪魁禍首卻隻能一天一天地守在門外,除了等待什麽也做不了。


    他確實恨自己,在這之後的很長一段時間裏,他都活在痛苦和恐懼之中,覺得自己是殺人兇手,如果不是他任性地要去打職業,他爸怎麽可能會在路上出事。


    “我爸因為我出了車禍,我卻什麽忙也幫不上,那時候我真覺得自己像個沒用的廢物。”


    那種無力的感覺,現在想到都還會讓法夏感到不寒而栗。


    尤其是在深夜,從噩夢中醒來,棲身於偌大的又漆黑一片的別墅裏,他都會有一種被全世界拋下了的感覺。


    “出了這麽大的事,你就這麽瞞著,一個字也不告訴我,法夏,我就這麽不值得信任麽?”賀羽攥緊拳頭。


    法夏重新抬頭凝望賀羽的眼睛,然後搖搖頭:“不是這樣。因為你曾說過,如果我們倆中間有一個人沒有進隊,你會選擇和我換一支隊伍重新開始。我怕你衝動。”


    可是那時候他父親剛出事,是生是死都不確定,他根本沒有心思考慮打職業的事,總不能就這麽硬生生地讓賀羽陪他等下去。


    “這是什麽破理由?你就算跟我說了又怎麽樣,當初我也不過就是個替補……”


    “不,你會代替oasis。”法夏說。


    “為什麽?”賀羽一怔。


    “青訓快結束的一天晚上,我在基地外麵打電話,偶然間聽到oasis和wisdom的談話,他那個時候已經察覺到自己肩膀出了問題,那一批的青訓,就是為了物色接班oasis的合適人選。”


    賀羽愣住,好半天才說:“但我也不一定就能……”


    “那一批青訓生裏,除了你,還有誰有能力接替oasis的位置?事實證明也確實是這樣。”法夏笑笑。


    上來就能做聯盟最頂尖戰隊的打野首發的位置。


    一百個一千個青訓生裏可能都不會有的這麽一個珍貴的機會。


    法夏不願賀羽失去這個機會,哪怕隻是萬分之一的可能,他也不想冒這個風險。


    是你曾說,你要穿著usg隊服,為usg拿下一個冠軍,這是你夢寐以求的機會。


    我怎麽敢告訴你?怎麽敢讓你陪我賭?


    話到嘴邊,法夏隻淡淡道:“我不能拿你的職業生涯開玩笑。”


    賀羽唿吸一窒,眼睛紅了。


    他咬著嘴唇,突然就繃不住了,連忙站起身:“我去下洗手間。”


    然後飛速逃離現場。


    賀羽撐在洗手台前,死死咬住自己的下唇,不讓自己哭出聲。


    那時候他太年輕太幼稚,做什麽事從來都隻專注於自己,從沒有站在法夏的角度,為他考慮一點。


    但是法夏呢?即便在父親都生死未卜的情況下,還在處處為他著想。


    這樣的人,他居然就這麽怨了四年。


    和法夏朝夕相處的人是他,最了解法夏的人是他,他為什麽不信他?


    想到這,賀羽把臉埋在雙手裏,更難受了。


    包間裏,法夏長歎一口氣。


    這就是為什麽他不願把事情告訴賀羽的原因。


    他太了解賀羽,賀羽是非常重感情的人,從前是,現在也是。


    當年賀羽就總愛把他的事當成自己的事一般扛在肩上,如今知道了真相後,他隻會陷入不必要的自責和難過,就像現在這樣。


    他不想這樣,他隻想賀羽快樂一點。


    其實打完那通電話後,他也後悔過,想要去和賀羽道歉,可再後來的兩周後,他父親在icu裏被診斷為pvs,他便是想說也沒法再說了。


    一個代罪之身,無顏麵對父親,還有什麽資格配談夢想。


    彼時賀羽已經進隊,usg官博正式官宣他為oasis的替補,他的前程一片光明。


    他是站在陽光下閃閃發光的追夢少年,而自己隻是個縮在陰溝裏顧影自憐的老鼠。


    一個沒有資格打職業比賽的人,怎麽配再站在他身邊。


    內心掙紮煎熬過之後,他選擇麵對了現實,隻要還留著賀羽的聯係方式,他就擔心自己會堅持不下來,忍不住去找他,所以索性趁這個機會斷絕了和賀羽的一切聯係,也接受了母親為他轉學的決定。


    這些話,自然是不能對賀羽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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