撿個小豬搭把糧,喂來喂去喂了狼;俺娘哭一場,心裏好悲傷。


    俺娘和大哥上綏濱找舅舅去了,俺家來東北三年多了,三年裏舅舅家杳無音信,這迴得到信了,總算有地方找舅舅了。


    舅舅在綏濱北崗永城,俺娘和俺大哥去找到了,找到了舅舅,看望了姥姥。姥姥可高興了。俺娘在姥姥家住了兩天,就往迴來了。


    往迴來,姥姥挽留,舅舅也不讓走。俺娘說,不行啊,這季節立夏過去幾天了,還有十一二天就是小滿了,現在正是生產隊裏農忙地時候,你姑爺天天起大早上隊裏種地,給人家趕犁杖,你說,老娘,我這個時候,就在這住起來,是不顯得沒正事了。


    俺娘一說,給俺姥說笑了。俺姥說,那你們就迴去,等著冬天不忙的時候,你再來,也叫俺姑爺來,你們一起來,把幾個外甥都領來,到這叫我看看,也多住幾天。


    “姥啊,多住幾天,那就就多預備糧食吧?俺家哥四個,都可能吃了。”


    “能吃怕啥?能吃就能幹,年頭就這兩年不好唄,老天爺也總不能不好啊?”


    “姥姥說道對,那我們迴去,就要多幹活了。”


    ”那你們就走吧,快迴去去幹活吧。”


    “好的,姥姥,俺迴去了,迴去掙工分去了。”


    “是啊,外甥,這一年,家家都是在隊裏幹活,俺這也是,你舅舅,在隊裏幹活,一天都不舍得待著,這一年家裏從隊裏分點啥,吃點啥,全指望著掙的這點工分呢。”


    俺娘和大哥告別了姥姥,踏上了迴來的路,迴來的路,一條寬闊的大道,直通綏濱縣城,兩天前,來的時候,是那樣陌生,今天再走,是那樣的熟悉,可愛。大哥可高興了。看著兩側的大壕溝,壕溝裏的水泡,水泡子周圍長出的小柳條子,隨風搖曳;聽著青蛙蛙蛙的叫聲,望著兩邊的田野,遠處的麥苗綠了,玉米,大豆,都供出了地皮,露出一排排嫩芽,一副春氣盎然 的景象。大哥情不自禁的唱起來:麥苗兒青來菜花黃,毛主席來到咱農莊,千家萬戶齊歡笑啊,好像那春雷響四方。


    “綏濱了,綏濱縣城了?娘,你看這兒,綏濱縣城的大街多寬呀?咱還在這城裏溜達嗎?”’


    “寬好啊?它是新成立的縣,街道就得留寬點唄。”


    “咱還溜達不,娘?”


    “溜達?不溜達了吧,孩子,咱溜達,咱遇到啥了,要想買啥,咱也沒錢呀。咱還是直接上船站吧,看看綏濱這船站的擺渡在哪靠站,在哪上船?咱買張船票,上船要緊啊,咱隻要過去這個大江了,咱到富錦縣城了,那就算是到家了,那咱就不用慌了,咱要是往家走,那就是咱自己說的算了。”


    “好,娘說的好。那咱就不在這溜達了,溜達就得有錢呀?等著吧,等著今年咱家菜地種的土豆子豐收了,要是能再買十幾麻袋土豆子,咱就有錢了。”大哥和俺娘說著走著。


    “走啊,快走啊,快八點了,就差一兩分了,擺渡八點十分就上船了,八點半就發了。”後麵來了幾個人,追了上來,跑在前麵的,超過俺娘,迴頭向後麵的喊道。


    “哎呀,我這不緊的走嗎?我不的走不動嗎?”


    “哎,同誌?擺渡往富錦發,是八點半嗎?”俺娘問道。


    “八點半。從這往富錦發是八點半,富錦往這來是八點,它們時間是差半個小時。”


    “好,孩子,家德,那咱們也得快走啊。千萬不能晚了。要是晚了,那還得等倆小時呀。”


    “對,這擺渡是兩個小時發一趟。”那個走路的人說道。


    “對,是兩個小時一趟,我們從富錦來的時候問了。走,娘,你看,你說這老四這小子,這爬我肩膀子上,好像是睡著了。”


    “睡著了,我看看。啊,是睡著了。哎呀,我這個兒子,哈喇子都淌出來了。來我給擦一擦。”


    去往船站的路上,屢屢行行,來船站的旅客很多,都是趕這趟擺渡的,一個一個都緊的往船站走。到了船站,大家並沒有進船站,而是從船站院裏直接穿過去,奔那邊停船的地方去了,有提包的,挎包的,扶著老人的,拎著小孩的,抱著狗的,背著豬崽子的,扛著行李的。


    “上船了,上船了。買票啊,上船就走了。”負責上船的人戴著個紅胳膊箍,站在的跳板頭上喊呢。售票的屋,是一個小鐵房子,人們在那排隊開始買票了,買了票,船就在跟前,轉身就排隊上船了。


    俺娘和俺大哥趕到了。


    “來,老大,家德,我抱著孩子,你弟弟,上那一邊等著,我給你拿錢,你去排隊買票去。”


    “好的,買票,娘,買票的錢,船票錢還夠嗎?”


    “夠,還有兩塊多錢呢,咱來時,咱給你姥買東西,我留出來了。”


    “留出來,對。要不,咱去看我姥姥,咱走的時候,也不能跟我姥要錢呀?哎,哪位買票的哥們,船票多少錢一張啊?”大哥看一個小夥買了票,拿著走過來,問道。


    “多少錢,一元唄?那還能少了?和富錦一樣。”


    “都一樣?哎呀,擺渡船都是人家富錦航運站的,人家能不一樣嗎?你綏濱啥也沒有,你沒看嗎?人家船來了,連你綏濱的船站都不進。這賣票的都是人家富錦的人。”


    大哥票買了,走過來了。俺娘抱著四弟弟過來了。“走,娘上船去。來,你拿票,檢票,我還背著這老四。這老四,俺四弟弟呀,是真有福的人呀,要飯,從山東背到河南,這又背到黑龍江。”


    “別說了,要飯要飯,咱能老要飯嗎?咱這日子,我看快過好了。”


    ''上船了,上船了。大汽車,豬羔子,哎呀,這擺渡上啥都有啊,哥們。\"上了船的有人喊道。


    ‘擺渡上可不是啥都有嗎?它也不是哈爾濱來的那大客船,是專門拉客的。擺渡是啥都劃拉,隻要你是想上船,想叫它拉,他就拉唄。”那邊議論著。


    “找個地方坐,找個地方坐。各位,大家,上船了,別都站著。找個地方坐,不影響,咱開船的師傅的視線。”船上的工作人員喊道。


    “娘,來咱靠著這兒,坐著。”大哥和俺娘說著找了個摞麻袋的地方坐下了。


    船開了,船嗚嗚的鳴笛了。船下奮力的攪動著水前進著。坐船的人都向前張望著。


    “哎,江裏有個狗誒。”有人喊道。


    “狗,那呢?”


    “不是狗,不是狗,是野豬,是個小野豬崽子。”有人喊道。


    “野豬,不像,好像是家豬,啊,是豬崽子。是誰家的豬崽子,掉水裏了。誰要是會浮水,跳下去,就能抓住它。”大家喊著。


    “我來,叫我來,我去抓它。”大哥喊道。大哥喊著就脫掉衣服。


    “你去從船的後麵,你從船的後麵跳。”有人喊道。大家喊著,大哥從側麵,駕駛室後麵,縱身一跳,蹦下去了。


    “哎呀,有個小夥子蹦進去了?”


    “蹦進去了,在哪呢?小夥子?哎,是小夥子,哎呀,小夥子的水量真大呀?哎,小夥子,你往那邊遊,就抓住了。”


    “哎呀,這小夥子,這是什麽遊泳啊?”


    “這是踩水,哎,這迴變仰泳了?哎,小夥子,你再使點勁,就抓住它了。”


    “你哪裏跑。我來救你來了。”大哥遊著,一個胳膊上前啪嚓一摟,抓住了。大哥抓住了,船上人沸騰了,都嗷嗷的喊上了。大家都議論上了,這小夥真了不起,這小夥子是咱船員就好了。


    擺渡放慢了,大哥奮力奔船來,船上的工作人員喊著,有好幾個人,都向下,撇去上船的繩子,操羅子,喊著從這上這來,從這往上上,抓住它上來。


    大哥抓住一根大繩子拽著上來了。大哥上來了,大家都圍著來看大哥,看抓的小豬。大哥喊著,這是誰家的豬崽子,誰要給你。


    “誰要,是從前船上掉下來的,不是咱這個船掉的。沒人要,小夥子,是你下水抓的,這頭小豬就是你的了。”船上工作人員說道。


    “這個豬崽子,得有十五六斤。賣得二十來塊錢。”有人說道。


    “有,豬崽子不大,就有二十來斤。”


    “沒人要啊?沒人要,我就想法搞起來了。啊,我先搞起來。你們誰說是你的,你要是說要,俺就給你。我得搞根繩子,還是搞啥拴住它呀,我還沒有一個家夥事呀?”


    “哎,我這兜裏有根小繩子,小夥子,給你看看給它拴上吧。”一個大叔說著就從兜裏拽出一個小細繩子。


    “啊,有點細了吧,大叔,我要搞它拴,別再掙著跑了。”


    “不行,不行繩子太細了。要是搞它,一掙,繩子折了,豬就跑了,那這小夥子就白抓了。”旁邊 人說道。


    “那你沒繩子呀,我想成全你,幫你的忙,我看今個是幫不上了。”


    “幫不上,那我也謝大叔你呀。”


    “幫不上,是好人,俺也想著感謝你。哎,孩子,家德,你這樣不行嗎,你搞你穿的褲子,我看這個小豬也不大,你裝你的一個褲腿裏,你先一個褲腿的一頭紮上,你給豬裝從這頭裝進去,你再給這頭紮上。”


    “那行那行,行是行,那我穿啥呀?等著下了船,到富錦了,我也不能光穿一個褲衩在大街上走啊。”


    “啊,那好辦,我不穿兩條褲子嗎?我脫一個,給你。我這褲子穿行,要是搞豬,裝豬,褲子不結實了,是多少年的褲子了。”


    “那好。”大哥說著,就拎著小豬崽子的腿,給豬的腦子套進褲腿裏了。大哥給小豬套好了,就要把這一頭紮上,俺娘喊著,鬆快點,鬆快點。別叫它在裏麵喘不過氣來。


    大哥給小豬裝好了,俺娘給大哥一個褲子也穿上了。大家看熱鬧的也結束了。


    一會兒,富錦縣城浮現在眼前。大家開始為下船準備起來。上了船,俺娘早已把俺四弟弟搞船上,叫他在俺娘跟前坐著。要下船了,俺娘喊四弟弟了,說,這迴你大哥不能背你了,有豬崽子了,你大哥得扛著豬了;你跟著我吧,在下船的時候,我給你抱下船,等著,走到好地方的時候,你就下地跟著娘走。


    “我 跟娘走,我扛著小豬。”


    “你扛小豬,你能扛個屁呀?要是叫你吃豬肉還差不多。”大哥笑著說道。


    “我扛屁,哈哈哈,哈哈哈。四弟弟笑著。”


    到站了,到站了,準備好 啊,準備好,下船別落下自己的東西呀,要注意安全啊。船員喊著。


    擺渡嗚嗚鳴笛了,船開始調整方向了,船緩緩靠岸了,船員們開始往岸上撇攏繩子了。跳板幾個人迅速滑到岸上,跳板打起來了。大家開始下船了。大哥和俺娘排在下船的隊伍裏,俺娘抱著四弟弟,大哥抓著褲腿,扛著小豬。緩緩的跟著前麵的人,走在跳板上。船上的管理人員,在岸邊跳板頭兩側,看守著,檢查著票。大哥走過來了,叫俺娘拿船票。一旁站的大高個子喊道,不用了,不用了,小夥子,你就往前走吧,大家都看到你了,撿個小豬啊,好勇敢呀,多大了,給我當船員吧?


    “當船員,我行嗎?叔?”


    “行,你的水量很好,這江我看你都能橫渡過去?”


    “我能。窄的地方我都能度過去。”大哥說著就下船了。


    “行,江海橫流方顯出英雄本色,小夥子,你十幾了,你要是夠十八歲我就要你了。”


    “我不行大叔,我十六歲,我是農村戶口。”


    “啊,你是農村戶口,那不行。你十六歲倒沒關係,我可以等。”


    “叔,我長大當兵去。”


    “當兵,小夥子,我告訴你,你要當海軍,海軍有水兵。”那人喊道。大哥說著走遠了。


    下船了,大哥俺娘向富錦正大街走去,正大街,都是石頭板子鋪的道,從西頭二營開始,到東頭三百貨。大哥和俺娘,順著右側的溝幫板走到三百,過了十花道口,大哥怕娘抱孩子累,說,歇歇呀,娘。俺娘說,別歇了,你還撿個豬崽子呢,咱一歇著,要是有人來要呢?


    “那不行啊,咱都扛這麽遠了?”大哥說著,拎起衣襟擦擦汗。


    “這不得了,你看你扛著都累出汗了,他要是在船上要,你是跳到江裏去,抓就算白抓了,那行。現在咱都扛這麽遠了。”


    “那咱就走,咱往東走過三甲子屯,咱再歇著。”


    “歇,孩子,咱也得找一個路邊有樹蔭的地方,那樣,能涼快涼快,咱人涼快涼快,也叫這豬跟著涼快涼快。現在,有十點多鍾了吧,正是大晌午頭子了,天太熱了。”


    “好,娘,咱往迴走,咱可以放慢,今個,咱到家了,下午我去生產隊幹活也不趕趟了。”


    “好吧。”大哥和俺娘說著,走著。走走,遇到樹蔭,就歇一會兒。太陽都偏西了,大約都有三點多了,俺娘和俺大哥才走到家。到家了,俺爺看俺娘迴來了,還撿迴來一個小豬崽子,自然高興。俺娘叫俺來看,俺問娘,在哪撿的,咋不多撿一個呢。大哥說我,你真不貪呀。逗得大家一陣笑。俺娘說,咱有這一個小豬喂著,精心地喂著也行啊,現在。咱窮,沒錢買。俺爺說,行,我正好還沒啥事,我負責喂。


    晚上了,俺爹迴來了,一看俺大哥撿迴來一個小豬,更是高興。俺爹說,慢慢地,咱雞鴨鵝狗豬就養活全了。俺爺說,有這個豬喂著,長大了,賣給國家,有錢了,做底子,咱沒幾個豬崽子,就好辦了。


    小豬養活一個多月了,俺爺爺天天精心的喂呀,長得有四五十斤了,吃了一身膘。一天夜裏,狼來了,狼跳進豬圈裏給叼走了。叼走,弄的大街上還有一些血。俺爺爺氣得罵,氣得一天不吃飯。俺爺爺說自己無用,連個豬都沒看住。俺娘氣哭了,哭了好幾場。說,這窮人 的命咋這麽苦呢,撿個豬崽子,讓爹給喂了這麽長時間,搭了這麽多氣力。還搭了幾把糧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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