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是俺家要飯吃的最不好的一天。俺大哥要的不夠吃,俺二哥和小玲跑了一天,那是好歹弄了幾把半濕不幹地瓜幹,自己找地方烀了,吃了,弄得說飽不飽的。俺娘呢,抱著老四,俺四弟弟出去要飯,本來是占優勢的,一般來說,女人抱著孩子,到誰家去要飯,趕到飯時,一看有小孩,挺可憐的,多少都能給點。而昨天就有點特殊。特殊是有原因的,一是他們這個地方有幾家想要個小孩的,俺們剛來時,俺娘和武軍大娘要飯來過這個地方。當時,俺娘和武大娘是來要飯嗎?這個地方人,他們就有意無意地逗試俺娘和武軍大娘,說,你們兩家,有這樣的好孩子還用要飯,你們把孩子給俺家。俺家就供你們飯。


    “真的,假的?”當時,武大娘為了討好人家,還問人家。


    “這事兒,要孩子的事,那有假的呀?俺家一堆閨女,俺家他就想要個小子。”


    “俺家沒孩子嘞,還趕不上你家嘞,俺家他就盼望要個孩子就行,還小子丫頭嘞。”


    “那行,那俺就借孩子的光了,那俺剛來,你就先給俺娘們點吃的吧,等著俺家擱這要走的時候,俺就把這孩子給你們留下。”俺娘說這話,就是隨意開個玩笑。


    “當真的?”想要孩子的人問道。


    “當真就當真唄,俺家凡是有這麽多孩子。俺家給你們一個孩子也不顯得少。”武軍大娘說道。


    可誰知道,在這要飯要了這麽長時間,天變冷了,上級安置還沒來信。而且要飯還變得這麽艱難了。最不能讓人難以理解的是武軍大爺家挺不住了,把孩子給人家一個。他這孩子一給人家,得到孩子周圍的兩三家,就眼紅了,也就盼著俺的四弟弟也能給他們。他們那幾家,想方設法的想叫武軍來個給俺爹俺娘說,可武軍知道俺爹的性格哪敢呀?


    武軍不敢,武軍都不敢見俺爹的麵。可是想要孩子的幾家人,都盼望著俺娘能上他們這兒再來要飯。他們盼望,俺娘昨天還真來了。他們幾家看俺娘來了,就緊的給俺娘說話,來試探俺娘的口氣,俺娘從內心就沒有把孩子送給人家的想法。因而,俺娘 還是傳統的老要飯的方法,俺娘就是抱著孩子要飯,說些乞求的話,他們說想要孩子,俺娘就說行,你們先給俺孩子一點吃的吧,等著俺走的時候,俺把孩子給你留下。


    俗話說,好話說三遍,雞狗不待見。好戲演三遍也不稀罕了。恐怕要飯也是如此。俺娘在這一帶要過多少遍飯了。因而,任憑你要,誰去也不給了。俺娘抱著俺四弟弟去要飯,走了一圈,也沒要到。俺娘迴來,氣得把俺四弟弟往地上鋪的柴草上一扔,就坐那哭上了。


    俺娘出去要飯,跑了一天沒要著,十分上火。俺娘把俺四弟弟放那兒,俺四弟弟五個多月了,都認人了。在那抱著躺那兒,沒人管,就開始哦哦地哭上了。


    “哭,我就叫你哭,就叫你很哭,你哦哦,你還當你是香餑餑呢?我就是因為抱著你去要飯,弄得人家,都不願搭理我,都不願給我飯了。”俺娘氣得喊道。


    俺娘沒要到飯,二哥看俺娘來氣了,不管四弟弟了。二哥一看,大敞房子裏,又是大冷屋子,不管不行啊,就趕緊過來,抱起來四弟弟。哄著:“別哭,別哭,弟弟,娘說,沒人給咱飯,咱怎麽混的呀?你哥哥,二哥今個也沒要好,兜裏,俺兜裏還有幾塊地瓜幹,你能吃嗎?啊?弟弟?我給你說呀,俺這地瓜幹,弄得呀,也不容易呀,俺這要是給人家要,人家還不一定給嘞。俺呀,這還是自己動手,拿棍子,從那家房蓋上,扒拉下來的呢。嗨嗨,這地瓜幹呀,還是二哥和小姐姐自己找地方烀的呢,小弟來一塊。”二哥說著,就拿地瓜幹喂四弟弟。


    “哎,你別卡著他了。他還不會吃嘞。”俺娘喊道。


    “啊,怕卡著?怕卡著。那就不吃吧?俺四弟弟 你 太小了,是不是?”二哥說道。


    “他太小了,你們倒是大了,你們出去要飯,要了一天,走的還那麽早,也不知道,要點好的來,給你小弟弟要點來。你們哥倆,十二三的十二三,七八歲的七八歲,那還小啊?要是能要一點苞米麵窩窩頭,死麵餅子來,能拿迴來,我也能搞嘴給他咀嚼一下,咀嚼好了,我吐出來,我搞手抿著喂喂他呀。”俺娘哭著說道。


    “哎呀,娘,俺今個啥也沒要到,就別說好的了?就是孬的也不好要了。俺聽說,聽這要飯的,找米的說,人家這的人都學尖了,長心眼了,人家做點好的,白麵饃了,苞米麵饃了,人家都起早做,做完就吃了。等著要飯的來了,你來要,人家也不給你,要不,就做點地瓜幹給你。那給你,還是每天去人家頭一兩個。要飯的去多了,人家也不給了。”大哥說道。


    “哎呀,大哥,他這的人咋那麽尖呀?我說的呢,俺們去要飯,俺就看著人家那大梁柁上掛著筐籃子嗎?有的要飯的人說,那就是搞饃的筐。好了,娘,你別哭了。趕明個的,俺想法子,去看看那筐籃子,要真是饃筐,俺就想法子給摸來一個,到時候,哥給俺小弟咀嚼著吃。”


    “哎,你別胡來呀?你胡來,你要是叫人家抓住你了,打斷你的腿。”俺娘說道。


    “哎呀,咱在這,這麽長時間了,咱這都要走了,老二呀,咱就別整那磕磣事了。”大哥說道。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老四啊啊著。


    “哎呀,是哭呢,還是學說話呢?真不好抱呀?”二哥抱著搖晃著。


    “哎,要是在家在咱馬樓就好了,像這抱累了,能放筐裏晃一晃。”大哥說道。


    “哎呀,現在吃飯都吃不上了,還哪有那個待遇了?”二哥說道。


    “啊,那麽的,你們倆,站起來,換班抱著他走走。走走,等著你爹,看你爹一會,迴來,能不能給你小弟帶點東西吃呀。”


    盼俺爹,盼俺爹,後來俺爹背著俺我迴來,到了家了——羊圈,一看俺娘還指望他要來飯喂孩子呢。俺爹一天,就為了打聽信了。也沒咋顧得要飯呀,他迴來還指望著沾大哥二哥俺娘要飯的光呢。迴來,一聽大家都沒要到啥,那俺爹就撂下背的孩子——我,就往迴跑。俺爹跑,是去找和他一起要飯的老張家去了。


    老張是俺馬樓後張莊的,俺家在馬樓時,俺爹就和他熟悉。俺爹剛才路過他住的地方了,知道老張家擼了不少柳樹葉子,正在揍柳樹葉子粥呢。俺爹跑到老張那給老張說,老張,張兄弟,求你點事,俺孩子啥吃的都沒有了,你給俺一碗粥吧。


    “一碗粥,行,也不是啥好東西。”


    老張媳婦小氣,本來不願給,說他們家今天也沒要到啥吃的,晚上就指望這兒一鍋柳樹葉子粥了。柳樹葉子粥,就是這普通的柳樹葉子,在鍋裏煮了,煮開鍋了,上麵,再撒上點苞米麵子,這就算粥了。


    老張媳婦小氣,可老張很給麵子,他說給,給,老鄉來了,現在都是苦苦命人,都吃點,都能度過這一晚上,這一宿,天亮再想辦法唄。


    “這要飯太難了,哪天走,咱再換個地方,咱一起走。”俺爹說道,俺爹這一說,老張媳婦來了大方勁了。就搞大碗給俺爹盛了一碗。


    柳樹葉子,不知道朋友們吃過沒有,味苦呀。俺吃過榆樹葉子,榆樹錢,榆樹皮。那個用來渡饑餓,還可以。可是吃柳樹葉子那是太難了。


    但,就在那天晚上,任何吃的都沒有的時刻,吃了就能活命,那還是極好食品。老張家給俺爹一碗,那是何等的情誼啊。當老張家給俺爹盛上一碗,遞給俺爹時,俺爹高興地連連點頭,說謝謝。


    俺爹得了一碗柳樹葉子粥,高興地端著一氣走到家——羊圈。俺娘叫俺爹趕快喂我,可惜呀,我不懂呀,我才三歲呀,三虛歲呀,還沒過兩個生日呢,(俺的第二個生日是到了黑龍江富錦過的呀,那是移民到富錦的第三天。)俺爹喂俺,俺不吃,還喊苦。俺爹當時就急眼了,給了我兩個嘴巴子。打完,俺哭著喝了那碗柳樹葉子粥。


    粥,俺喝了。俺爹還讓我給四弟弟留點。俺四弟弟,五個多月的四弟弟,也喝了這柳樹葉子粥。


    俺爹打我,俺爹流淚了。俺娘看到也哭了。大哥 ,二哥都流淚了。


    “爹,趕明個,俺去要飯,俺說啥也得給俺弟弟弄點吃的來。要不行,俺就搶他們的。”二哥說道。


    “哎,該打。要飯要飯,就是要。再難,也不能搶呀。”俺爹說道。


    “哦,我一看俺爹為難,我就著急了。”二哥說道。


    “著急也不能胡說,不能魯莽。我給你們說呀,咱們在這,再要明天一頓飯,等後天,咱們起大早,就走了。”


    “咱往哪去?”俺娘一聽俺爹說走了,立刻問道。


    “往哪走,我找人商量了一下,走是幾家一起走。還沒定下來。明天俺們幾個再商量。走是一定了。走,也得有組織的走呀。陳叔,李世存不是說了嗎?到時候,上級來信了,要安置了,好能找到咱們呀。”俺爹說道。


    一天沒要到飯,一天的苦難,一天的反思。俺家都坐著,睡著了。


    “起來 ,起來,都起來,烤烤火,別凍壞了。”俺爹喊著。俺爹一喊,俺們都起來了,起來烤火。我不懂呀,俺爹喊著,他和學強大爺已經把火點著了。俺們兩家,在羊圈中間的空地,點了一堆火,大家都圍著烤。


    “哦,哦哦哦,哦哦哦。”有人哭。


    “別哭了。烤烤火就不冷了,還不到半夜呢。烤完火,身上暖和了,再坐著睡吧。”俺學強大娘說道。鬧了半天,是俺學強大爺家的三孩子凍哭了。時間還不到半夜呢。


    天又蒙蒙亮了,俺爹喊上了。


    “起吧起吧,凡是這屋裏冷,你們坐那也睡不著。起來,活動活動腿,蹦躂蹦躂,暖暖身子,天就亮了。你們還得要飯去。我給你們說呀,好賴,咱們在這要飯就這一天了。明天這個時候,咱就推著小木頭車子,背著孩子,扛著行李,咱就走了。 ”俺爹喊道。


    “哎呀,俺就走吧,我看了,在哪也是蹦躂。我就上大街上走走吧。”大哥說道。


    “啊,大哥走,俺也走。”二哥說著也要走。


    “哎呀,老二,行了。這天還不亮呢,也敢走了?今個,你還和小玲你妹妹在一起找米呀?你倆不能叫要飯呀?得叫找米呀?得說的好聽點呀?”大哥笑著說道。


    “對呀,俺們就叫找米呀。”二哥說著,蹦蹦躂躂跑了。


    “哎,老二,你得給人家小拎著說呀,你明個就走了。”俺娘從羊圈裏出來,攆著喊道。“哎呀,這孩子走了,咋走的這麽快呀?說走就走了。”俺娘迴頭嘮叨道。


    “走了,人家老二,奔小玲子那還不走的快呀。娘,這是時間短,再一個他倆也小,要是時間長了,都長大了,小玲都能給咱老二當媳婦。”


    “哎呀,你可別說那沒用的了,咱都混成要飯的了,那哪 還有閑心說笑話呀?”


    二哥,離開俺住的羊圈,一路小跑。跑了一大會子,累了,就稍微慢點,慢了緩一緩,就再跑。跑了幾次,要到那棵大樹了。二哥遠遠看到小玲子往大樹那走呢,心裏高興極了。就喊上了,“小妹,來了。”二哥喊著,揮著手。


    “哥?”小玲看到了二哥,也揮著手。


    二哥又開始跑了,跑到小玲跟前,上前一把抓住小玲,小玲抓著二哥的手。


    “二哥,你手咋這麽涼呀?”


    \"涼嗎?”二哥問道。


    “涼,拔涼拔涼的。”


    “哦,那是吧,俺住的那個地方冷呀。那羊圈的牆四麵透風呀,那風到了晚上,唿唿的。”


    “哥,來,我給你捂捂。”


    “好嗎,要是叫人家看到了呢?”


    “看到了,哥,那看唄,你是俺哥呀,咱倆是雙胞胎呀。”


    “對,對對對。咱倆是胞兄胞妹,你是俺小妹,哎,小妹,我給你說個事呀,今天必須辦到的呀。”二哥說道。


    “辦啥呀,哥?”小玲問道。


    “辦啥?今天,咱倆得想法子,要點好的,昨天,咱爹咱娘,一天也沒要到點好的,咱三弟,還有四弟到了黑天,餓的哇哇哭。”給爹娘都難的哭了。二哥說道。


    “好,聽哥的,走,要去。哥,你說啥是好的?”


    “好的,就是麵饃就行。窩窩頭了,苞米麵餅子了,”


    “好,就這個,想法子,整一個兩個就行唄。哎,哥,咱今個就擱這兒開始要吧。你看這家的大門裏麵掛著沒有?”


    小玲一說,二哥上前一看,用手一推,從門縫一看,是用棍子頂著呢。“啊,從裏麵頂著呢。來,小妹,我蹲著,你踩著我的肩膀,上去,看看,你能用手扒拉開嗎?”倆人說著就搭成人梯子,上去扒拉開了。


    扒拉開,二哥和小玲進去了,都走到廚房門口了,主人做飯呢。“大娘,你好,俺和俺哥給你要飯來了,俺給你磕頭了。”二哥說道。


    “哎呀,給俺嚇了一大跳。你們怎麽進來的?”主人問道。


    “啊,大娘,別嚇別嚇。大娘是好人,是大善良的人。”小玲趕快說道。


    “善良的人,嗬嗬,這倆孩子,你們都多大了,俺娘說,哥哥比我大一點兒,我八歲了。”小玲說道。


    “啊,是怎麽迴事?俺他爹,你來看,這倆孩子是一對雙。”主人喊她男的。


    “啊,是雙好。是龍鳳胎。趕快啊,給倆孩子,找點吃的。”男主人喊道。


    ”俺謝謝大娘大爺了。俺倆吃啥都行,最好是給俺倆小弟弟找點饃,俺小弟弟小,一個兩歲,一個五個月。”,二哥說道。


    “那饃,哎,倆孩子說了,可憐不是見的。你給倆孩子拿個新貼的饃。”主人說著就給拿了。


    “謝謝了,謝謝了,大娘大爺。”二哥和小玲要到了一個苞米麵饃,高興的極了。哥倆要了就趕忙走出來了。


    “小妹,你餓了,你就先吃一半吧。”


    “吃一半,不行。饃,得給小弟弟拿迴去。”小玲說道。哥倆說著就挨著要起來。要了一二十家,隻要了五六塊小地瓜。眼看到晌午 了,倆人才找個地方,把那幾塊小地瓜吃了。吃完,二哥和小玲說了一會話。休息了一下。


    “哥,晌午了,咱還得要啊。”


    “要唄。”


    “哥,你看沒?有人,他家有饃,也不給咱呀?”


    “那還用說,有的人,咱去了,他躺著,沒睡呀,裝睡。你沒看那家嗎?她把吃的,都搞筐籃子裏,掛起來了。”


    “我也看出來了,哥,待會,再遇到那樣的,摘他的筐,摸一個饃。”


    “好。你要想好,怎麽摸,遇到事,咋辦?,”哥倆說著就來到了一家,看上去,是一個老奶奶,在那睡。二哥先躡手躡腳地進了屋,小玲隨著也跟著進了屋。二哥看對著上麵,大梁柁上掛的饃筐,那有個小矮牆,二哥一蹲,一點頭,小玲就蹬上二哥的肩膀,小玲上去,就摘下饃筐。


    老奶奶帶小玲上去,摘筐的時候,就醒了,但不敢動,怕一動,小玲摔了。她等著小玲和二哥拿完饃了,開始,說話了,孩子呀,你們幹啥呀?


    “啊,奶奶,俺給你摘饃筐呢。”小玲說道。說的奶奶嗬嗬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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