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她老人家身邊時時都需她近身伺候、時時去立規矩,即便是她懷著身孕時,也一站就是一天。


    這樣夜以繼日的站,不上桌的伺候,真的不是大事。


    能有什麽大事。


    隻是她發現的時候,早已被鎖住了自由,磨礪去了心性,往日明媚活潑的姑娘,換成了銅鏡裏死氣沉沉的女人,也不知道什麽時候落下了腿疾和神疾。


    甚至清點嫁妝單子時,才發現,她少了一半嫁妝。


    怎麽少的?


    也不是大事,好人家更看不上她的嫁妝,但就是有很多事,在一點點磨她的嫁妝,無聲無息,一磨再磨。


    她怎麽能不慌,怎麽能不去找大爺,結果就找到了那麽一個結果,也遇到了她。


    她的嫁妝得以再次流通、源源不斷輸出,收迴的卻不再放在王家。


    她們暗下聯係,甚少通信,與她聯係的也不可能是夫人,是紅心姑姑,所以上次在天福寺,也是她闊別多年,第二次見到夫人。


    王家,隻能說,時也命也,氣數該盡。


    孔夢晴再次行禮:“大夫人……”


    王大夫人才看向她,神色依舊平靜,真真是個美人,歲月在她身上隻留下了溫婉的痕跡。


    這樣的美人癡迷著才學天下的表哥,似乎……也說的過去。


    “起來吧。”


    孔姨娘蓮步輕移,才敢起身,神色間滿是謙卑與敬意。


    多好的姑娘。


    據鄭姑姑說,此女手段了得,深得大老爺喜愛。


    她也見過她跟在夫君身邊的樣子,眉目彎彎,燦爛大方,難為她在自己這裏做著規矩。


    “多謝夫人。”


    嗯,安也請過了:“下去吧。”都已經免了晨昏定省何須再來。


    孔姨娘聞言,頓時神色淒苦的看眼大夫人,大夫人定然還不喜歡她,她……


    王大夫人揉揉額頭。


    如今,夫君歸來,外人皆言她苦盡甘來。


    嗬。


    或許吧,世人眼中的苦盡甘來,總是那麽容易,也沒人問問她是不是、要不要?


    十二年,她學會了忍耐,學會了沉默,幾乎要學會在這樣的日子裏找一份安靜過下去。


    曾經母親說過的王家大夫人的榮耀,因為她夫君離開,落到了二房身上,王家是二夫人掌家,是二房做大。


    她?


    隻能說幼子已長成,婆母被‘伺候’的很好,她的院子還是她的院子。


    她從小就學的治家之道、治宅之道,掃宗之事、宴請禮節,都成了無用功。


    對於那位曾經年少時便結下的夫君,王大夫人現在眼裏沒有他、也沒有他的女人。


    她若知道應下一樁婚事,是十多年不見天日的她,她說什麽都不會應下。


    王雲鶴從外麵走來。


    孔姨娘委屈得更加隱忍、小心,仿佛唯恐觸了她逆鱗一樣。


    王雲鶴見狀,立即蹙眉。


    王大夫人歎口氣,聲音依舊很平、很淡,處理王家,甚至不用從大房和二房現在的矛盾入手,單她婆母那些親戚就夠了。


    而且,她真對大老爺沒有別的意思,隻是實事求是:“一把年紀了,臉上的褶子都能夾到灰塵了,何況,你多少年沒做官了,現在蹙眉,除了覺得老態,沒有威儀,嚇不到人,少皺吧。”


    王雲鶴、孔姨娘頓時看向她。


    王大夫人神色淡淡,喝口茶,沒有一點別的意思。


    王雲鶴頓時惱怒:“你在怨我!”


    “是有一些,畢竟我是鄭家嫡女,習的是琴棋書畫、管家之道、詩書禮樂,嫁的是王家嫡子,要掌的是王家中饋,結果弄得像個幼子媳婦、小妾人家一樣,外不能對外威懾,內權不能出了小院,有些怨也是應該。”


    王雲鶴幾次抬起手指她,都指不出一個結果!她!她!


    孔姨娘弱弱開口:“大夫人嫁給相公難道就為了這些?”


    “是啊,媒人、還有我的父母在出嫁前都是如此教導我的,你不是嗎?也許不是。”


    孔姨娘臉色發白,緊緊抓住夫君的衣袖。


    王雲鶴憐惜漸起,就是憐惜不起,她當著夢晴的麵下自己麵子,她覺得很好看:“你無狀!造口業乃是大忌!”


    “所以夫君要休了我,休書我讓人幫夫君寫好了,蓋上夫君的印信就可。”說著不緊不慢的讓鄭姑姑拿出來。


    這些年,她其實學會了一點,就是做事慢一點,說話慢一點,反正都是無趣的時間。


    “你,你——”


    “夫君現在蓋,還是一會蓋?”


    孔姨娘也慌了,她沒想到王大夫人敢自請休書,她這是要和離!她竟然要和離!她現在萬萬不能和離,否則自己成什麽了:“姐姐,是對夫君不滿嗎?”


    “不蓋嗎?不蓋就收起來了,總拿出來也不好。是,剛才說過了,你沒有聽見?我再說一遍,其實除了對辜負了我身份的不滿意,我還對大爺的年齡不滿,畢竟我出嫁時夫君十七,正值好年華,現在看一個半老男人有些不習慣,也是應該。”


    “你當你又是什麽風華絕代之姿!”王雲鶴沒想到她會嫌棄他容貌、年齡!這!簡直冒天下之大不韙!


    王大夫人想想,很認真的想:“不是,但我是在王家漸漸老去,對得起婚書,但你是在外麵老去不一樣。”


    “我——我是為了——”


    “總之不是為了我,我現在也沒有誥命之身,如果你真做出了驚天偉業,我估計我是有的,畢竟寒門出身的陸老夫人,都有淑人的尊稱,天色不早了,我要去婆母那裏伺候了。”從今天起,婆母應該就不喜歡她伺候了吧。


    畢竟,她隱忍這麽多年,一切證據到手,風水也流到了她的一邊。


    這時候的她,在外人眼裏賢良淑德、即將享福,她就是和離,也是不要王家的‘富貴’,可不是挑剔婚事的不如意。


    這樣娘家的名聲,侄女侄子的名聲也不受影響。


    所以她不怕了。


    當然了,不和離最好,這樣以後她還可以繼續用落魄王家大夫人不離不棄的名聲跟各大世家夫人做生意。


    希望王家可要像她包容她們一樣,‘包容’自己。


    王大夫人誰也沒看,直接離開。


    孔姨娘心中突然有些慌,這跟她想的完全不一樣。


    她以為迴來了就是享福,可是現在,二房明裏暗裏不放權,大夫人完全不受她拿捏,甚至無懼一言不合就休妻。這讓她如何行事。


    王雲鶴心裏更鬱悶地心梗,看看他結發妻子說的都是什麽話!但又下意識問自己,是不是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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