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配不配合還由得了他們。”屬於陸輯塵的對外的氣場,不自覺開了三分。


    按他的意思直接泄洪,淹了哪裏算哪裏,一勞永逸,管他們死活!別說給蘇家剩一點,整個景夏平原一片汪洋責任都要推到蘇家身上。


    理由都找好了,是蘇家肆意侵占山林導致上遊洪水,髒水潑蘇家身上,蘇家必然疲於奔波,到時候他們收割一波,才是最優、最快解。


    如今……


    林之念順勢靠在他身上,看著這幅成品,年齡上來了,脾氣也上來了:“哦?蘇學士送你的寶馬不是很喜歡?怨氣如此重?”蘇學士可真心喜歡他新得的外孫,還附贈兩匹小馬駒給重外孫。


    陸輯塵想到蘇家頻繁示好的招數,不說話,他又不差一匹馬。


    但也不會強詞奪理,這件事始終是她為他考量,才決定繞開蘇家,選最麻煩的路。


    而且……


    他再不想承認,也不得不說,之念的決定,讓他不用這個時候,這麽快麵對蘇家,讓他壓力倍減。


    所以,他沒道理再信口開河。


    林之念看他安靜了,笑笑,問正事:“蘇家什麽反應?”恐怕不會同意,她才要聽具體的情況,好調整應對。


    陸輯塵嗤笑:“蘇學士沒有給我準話,隻是前一刻還‘和藹’的臉,下一刻就是敢於救被圈禁皇上的蘇大學士了!”他還是更喜歡應對傲骨錚錚的蘇學士。


    林之念卷起畫紙,蘇學士沒有當場讓還沒有完全‘認下’的外孫滾迴娘胎裏去,已經很給陸輯塵麵子了。


    想來,蘇家很快就會和皇後娘娘通氣,蘇家是皇後屹立中宮的根基,沒了蘇家,她就是有皇子,也隻能靠皇上的‘憐’愛為皇子謀劃。


    何況,蘇家當年為了皇後娘娘傾盡全力,現在占有的大規模土地多多少少是皇家默許的結果……


    林之念將畫完全卷起,但好在隻是通氣,是讓蘇家有個心理準備,並不是拿他們動手:“從王家開始,殺雞儆猴!”畫,完全收起!王家,正好有她的人!


    到時候蘇家就會知道,他外孫開出的條件,已經是給了他老人家最大的考量餘地。


    林之念轉頭,勾住他一直作亂的脖頸……


    ……


    夜越來越深。


    魏遲淵突然想起,他的匕首是開刃的,急忙從書案前起身,拿外袍,往外走,小孩子怎麽能玩那麽鋒利的東西。


    隨即停下腳步,她養孩子,怎麽可能不精心,定然左右都是年長的嬤嬤長隨……


    何況,匕首怎麽可以不開刃!


    魏遲淵放下外袍,目光躍躍,這日子越過越有意思了……


    教導孩子。


    繼承一個人的意誌,走未走完的路……


    所有分歧,也未必都是分歧。


    ……


    王家。


    晨光初破曉,陽光透過窗欞,落在王大夫人端莊的麵容上。僅不滿三十的女子,眼裏已不見波瀾。


    她一襲華美的織錦衣裙,發髻高挽,珠翠點綴其間,明明尚算明豔的穿著,也難掩眼中的淡然與平靜。


    她靜靜地坐在廳堂的主位上,天也才剛剛亮,可這個時間,她已經給婆母請完安迴來了。


    此時,也正目光平和地看著正依著規矩給自己請安的女子。


    也是跟著她夫君一起清修迴來的小表妹。


    據說,夫君離家那天,她一心追著車馬去了,才有了今日的‘造化’。


    婆母就更給自己的侄女做臉了,說是因為表妹一心相伴,大爺才會‘迷途知返’重返仕途,讓她好好待表妹。


    哼。


    表妹不表妹,王大夫人不在意。她恥笑的是婆母的那句‘迷途知返、重返仕途’,恐怕這跟‘迷途知返’沒有任何關係。


    而是‘清風飲露’‘遠離塵世’‘一心修心’沒了被推崇的根基,很多人不再無條件捧著他們、輸送金銀。


    甚至現在的文章策論,都在攻擊他們是避世之恥、一心為己,一事無成,更是把出過哲思論的幾個避世大家,一一列出來,釘在了隻會耍嘴皮子‘類蘇秦、張儀’之輩的亂世之嘴上。


    不得不說,林姐姐真敢啊,還被她們兩人做成了,就如林姐姐說的,雖然是春秋戰國時的舊方,但依舊治現在的頑疾不是嗎?


    當然了,這些人中,肯定也不乏,真的悟出了哲思、如今要走到實踐中去的大家,至於她夫君是不是後一種,也無所謂。


    他如果是,自己做他自己的‘大家’去就好。她們的路在他迴來的一刻,已經分開了。


    王大夫人不禁想起,第一次見林夫人的時候。


    並不是汴京城,也不是天福寺,是很多年前,不為人知、也不會讓人知道的時候。


    那年,她去夫君‘隱居’之地,想去理論、想質問,問他,她一身才學、良好出身、掌家之術,是為了碌碌無為嗎!


    卻見他往來瀟灑,文章無數,已與表妹育有子嗣。


    那時候,她何其可笑;那時候,她也恨意難消;那時候,她無法心靜!


    隻是多年後,真到了出這口惡氣的時候。大周跟著她風向扭轉,百隱歸朝,讓她這種後宅婦人、耽於小家的人,有種豁然開朗、玩弄權勢在股掌的野望。


    一切做成時,表妹,王家,在這場博弈裏,都不再重要了,就連她自己,也隻是整件事情裏再微不足道的一個。


    她眼裏怎麽可能還有恨、還有怨,有的是手握權柄、扭轉乾坤後的平靜,靜得會讓她一步步走下去,讓王家成為她‘鋪路石’‘陳情書’的堅定。


    問她在王家十二年,王家不曾虧待她,她於心何忍?


    王大夫人看著她,心如止水,平靜無波。


    是啊,她的夫君,也曾經才高八鬥、眾人推崇,是百年世家大族王家嫡子。


    人人都說她得了一門好親事,是將來王家掌家人,她勤學苦讀從不曾怠懈,撐起一族、料理全家,她做好了一切準備,可僅成婚一月,他便因修心離家遠行,一去十二載。


    這十二年裏,她不知道他修明白了什麽,但她知道,她快要修成姑子了。


    婆婆覺得是她籠絡不住相公,使得有功名的兒子遠走他鄉。


    所以尤其喜歡給她立規矩。


    可婆婆也是個體麵人,真真體麵,大家主母誰不體麵,婆母也不說她的不好,隻說她哪裏都好,對外都是誇耀,見人都是讚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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