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折子的康熙勃然大怒,在一眾阿哥跟前摔了茶盞。


    眾阿哥不明所以,乾清宮裏靜得出奇。


    今兒本都下朝了,卻又被汗阿瑪召了迴來,所有人都是一頭霧水。


    直郡王和太子看著康熙壓抑不住的怒火,心頭跳了跳,莫非是天花的事情?


    胤禛低著頭,不敢直視,視線卻往禦案上掃了一眼,是老十的字跡。


    “折子拿下去都看看。”


    康熙捏了捏有些疼的眉心,指了指禦案上的折子道。


    粱九功上前取了折子,遞給了太子,等太子看完再一一在阿哥之中傳遞。


    太子快速讀完,提著的心放了下來,錢袋子沒丟就好,隻是這些個洋人實在的包藏禍心,讓他臉色陰沉了下來。


    胤禛拿到折子後片刻工夫,原本就冷的臉更是冷若冰霜。


    饒是同樣憤怒的誠郡王見了,都忍不住離他遠些,冬天本來就夠冷了,看著老四隻感覺風涼颼颼地往骨子裏吹。


    等所有人看完,乾清宮裏難得沒有相互攻訐,反而有些沉默,阿哥們對洋人都沒什麽好感。


    “平日裏個個巧舌如簧,今日怎麽不說話了?”


    一眾阿哥們神色各異,打量著彼此的神色,不願做這個出頭的椽子。


    太子思索片刻,第一個開口道:“兒臣認為這些個洋人攜帶染病奴隸登岸,包藏禍心,當取締其通商文牒,繳納罰款,再不許來大清經商。”


    直郡王冷笑一聲,“婦人之仁,非我族類者,其心必異,殺了就是。”


    太子像是聽了什麽笑話一般,輕蔑地看了直郡王一眼。


    “兩國邦交豈是草率之事,直郡王不懂國事倒也正常,平日還是多讀些書吧。”


    誠郡王跟著開口道:“大清乃是天朝上國,番邦多無教化,大哥也該以禮相待才是。”


    在場的眾人中,胤禟算是對洋人最為熟悉,不由得嗤笑道:


    “洋人都覬覦大清的富貴,就差打到家門口來了,三哥還以禮相待,當真是笑掉大牙。”


    隻是胤禟這話,如今卻沒什麽人相信。


    洋人和大清隔著重洋,如何能打上門來,再說了那等彈丸小國,大清多的是八旗銳士,還能怕他不成?


    康熙眼神複雜的看了太子一眼,隨後則將目光落在了一臉冰霜的胤禛身上。


    “四阿哥你來說說。”


    胤禛腦海中還在思索對策,猛地被點名隻得出列,“兒臣認為洋人既然來了大清,一切皆大清律例為準。當扣留洋人,嚴查此事,若真對大清心懷不軌,寧濫殺不枉縱。”


    康熙皺了一下眉頭,胤禔喊打喊殺他不覺得意外,怎麽胤禛也喊打喊殺的了。


    胤祥出言附和,“兒臣覺得四哥說得在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這句話算是說在了康熙的心坎上了。


    南懷仁、湯若望那些個洋人在大清數年,也還算聽話,但這些個英吉利的洋人卻是踩在了康熙的底線上了。


    胤禩揣摩著康熙的心思,這才出列。


    “兒臣認為這些洋人當予重罰,若是輕飄飄放過,日後番邦難免會對大清起了輕視之心。”


    話題聊著聊著,便從廣州天花一事扯到了對外的政策上。


    自打明朝晚期開始就有了海禁,到了康熙朝,早年沒收複台灣那會,也是實行海禁,“片板不準下海”便是那個時候的政策。


    太子也好,直郡王也罷,都知道這一點,有心順著康熙來。


    “兒臣認為隻要將這些洋人趕走,再例行遷界禁海,洋人便不足為慮。”


    “兒臣附議。”


    胤禛聽得心頭的火直冒,他現在可太能理解為什麽後世的大清會成那樣個鬼樣子了。


    “汗阿瑪,兒臣認為此事不可。”


    胤禛忍不下去了,他胸中一腔怒意,哪怕被康熙訓斥也在所不惜。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胤禛身上,太子有些掛不住,他才說完,胤禛就反駁。


    直郡王玩味地看著太子和胤禛,老四當眾駁了太子的顏麵,這倒是好玩了。


    “洋人這番行為,所圖甚大,若是牛痘不曾出現,洋人再帶著奴隸從廣州進京,這一路走來,天花肆意傳播,大清又該如何?”


    隨著胤禛的話,所有人的麵色都變了變。


    沿途天花肆虐,定會動搖民心,若是白蓮教或者反清複明的人借機起事,又是一場禍事。


    胤禟作為最先提出牛痘的人,這會子也開口道:


    “大哥說大清兵強馬壯,八旗驍勇善戰,敢問再驍勇善戰,麵對火器又有幾分勝率?”


    胤禔沒想到老九竟然對著他開火,想要反駁,卻又找不到方向,最後隻得幹巴巴地說了句:


    “大清有亦有火器,老九你怎麽長他人誌氣滅自己威風。”


    胤禟也不惱,隻輕飄飄地反問一句:“大清的火器既然這般強,那為何當年還要湯若望等洋人來研製?”


    康熙麵色不快,“胤禟!”


    胤祺見了忙拽了他一把,示意他閉嘴,“別說了。”


    胤禟也隻得住了嘴,話還沒說完,也隻能忍著。


    在場的人,除了胤禛外,其他人的臉色都說不上好。


    八旗什麽樣自己心裏清楚,當初太祖皇帝的瑪法、阿瑪皆死於明軍的炮火,以至於皇室對火炮一直都是利用和畏懼,反倒是更依賴於騎射。


    康熙麵上難堪,研究火炮的戴梓還是他親自下令流放的。


    乾清宮裏一時間安靜了下來。


    “洋人火炮再厲害,也不能帶著火炮遠渡重洋來大清,九弟你這是杞人憂天了。”


    胤禩這會子出來打圓場,他這話大部分人都是認同的。


    康熙也好,旁人也好,都沒將洋人當迴事。


    不聽話遣返就是了,康熙初年的時候就幹過這事,連被先帝尊稱一句瑪法的湯若望都入獄了。


    一直沒說話的胤禎,這會子卻提出了自己的疑問。


    “湯若望、南懷仁這樣的傳教士都能遠渡重洋,沒道理他們的軍隊不能?而且他們還發現了新大陸呢。”


    胤禛的視線看了過來,隻見胤禎傲嬌地昂著下巴,瞥了胤禛一眼,便挪開了視線。


    胤禛有些無奈,這老十四,都多大了,還這麽孩子氣。


    那表情分明寫著:我才不是幫你說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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