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海石目光聞聲而動,他發現這老者似乎在哪見過。


    “宗家的人,落白白”


    背劍老者長籲短歎道:


    “雖為宗家,可惜人員凋零,現在就隻剩下我這把老骨頭,若不是大限將至我也懶得參合你們鬥爭。”


    落白白大手一揮,原本昏暗渾濁的天空,驟然變得明亮起來,周圍的水波亂石沿著腳下向四周滾去,天地之間竟已變了模樣。圓月當空,星光閃閃,微風徐徐,東方盡頭已湧現曙光。


    “有因就有果,有黑就有白,有明就有暗,有生就有死,這世間法則絕不會偏向某一個人。”


    落白白緩步走向墓穴說道:


    “自從落家先祖掌控大地之力開始,為此力量爭奪不休,流血死亡之人不少。現在,就連封印鐵木盒的結界也在衰弱,魔族似乎已嗅到了他的氣息。”


    落白白望著斷崖山脈一具具懸棺,眼角微微跳動,轉瞬他輕輕一點腳掌,人影已至古來西身前。


    “年紀輕輕竟有如此修為,稍加時日必有一番作為。”


    落白白望著被破壞的墓穴,沉默許久,剛才召喚出來的怪物,與打鬥已將此地損毀的狼藉不堪,不仔細看還以為是露天采石場,僅剩那一列列鐫刻人名的墓誌石碑,訴說遠古的記憶與傳說。


    落白白在一塊墓碑前停下。


    一抬手,以他為中心的地麵,突然被揭了一層皮,地麵之下一個神秘圓球凸起物,從沙石中冒了出來,接著越長越高,越變越大,當它破土而出,一座三丈高碩大的石柱矗立在眾人眼前。


    這石柱上端,被一條手腕粗的鐵鏈拴住,深深沒入腳下大地之中,鎖鏈的結印已布滿裂紋。


    “看來,太古印記強撐不了多久。”


    落白白望著落海石。


    說道“無論是宗家,還是分家,天生的使命就是為鎮守封印而活,落家先祖遺留後人的大地之力,想來已被你們馴服。”


    落海石嘴角微皺,他哪能不知大地之力已被古來西吞噬,這是他無法彌補的痛。


    落白白手指一彈一股白色如珠的氣浪,轟在遠處懸崖峭壁上。一具懸棺被這力量轟碎,一枚土黃色的卷軸從中飄了出來,落到落白白的手中。


    落海石心驚肉跳大叫道:


    “白老頭,現在落家還輪不到你插手風嶺墓的事。”


    說著,縱身躍起閃至落白白麵前,伸手抓住卷軸冷冷道


    “這是落家唯一能夠破除詛咒改天換命的辦法,你想毀掉它嗎?”


    落白白望著他。


    說道“可笑,你以為將詛咒強加到外人身上,就可永保太平?這世道可沒你想的這麽簡單。”


    落海石緊緊抓住卷軸,還是被落白白輕輕卷了起來,他的手掌卻依舊狠狠抓住卷軸的姿態,身體卻僵住一動不動,瞳孔收縮。


    “你,你已步入秘境?”


    落白白道:


    “二十年前,我曾想出手阻止落家的一場悲劇。因我在突破境界的關鍵時期而選擇沒有出手,任其事態自然的發展下去。”


    落白白歎了口氣道


    “然而十七年後……。”


    說著,落白白轉首望著遠處慢無聲息,一步一個腳印距離分毫不差的一位老者走了過來,他的頭發雪白,腰已隆起,拄著拐杖,低著頭望著腳下地麵,深怕自己載了跟頭。腳上的一雙鐵靴筒,踩在地麵叮叮當當作響,就像夜遊無處可棲的魂。


    “人老了也就不中用了,這個時候還能見到老哥哥一眼,也不枉活了大半輩子。”


    落白白眼角跳動。


    “想不到,久經沙場的你也耐不住寂寞,禁不起這誘惑,落得這般下場。”


    老者輕歎道


    “鷸蚌相爭,漁人得利。”


    這時他才抬起頭看了眼身旁的古來西。


    “這孩子不錯,可惜是個外人,思來想去總得為這落家,留下些什麽?一個人再怎麽狠毒,蛇蠍心腸在一個地方待的時間久了,也難免會產生些感情。”


    落白白道


    “看來你不僅老了,膽子也變的小了,人若太安逸,難免就會怕死。”


    老者嘴角微微笑動。


    “這卷軸哥哥是真想要?”


    落白白道


    “勢在必得”


    老者道


    “既然哥哥如此認真,當弟弟的理應雙手奉上才是。”


    說著老者望著周圍的人群,那雙似已枯竭的眼睛,像個無底的深淵,吞噬著周圍的一切,忽然,又逐漸變得柔和起來。


    “該來的人都來了,不該來的人早晚也會知道真相,三百年前從落家族人發現老祖宗留下的墓誌銘開始,就已經走上了鬥爭的道,一條沒有止境的路。”


    “雖有祖宗訓集,卻也抵擋不住魅人的誘惑和欲望,這百年謊言該在此地告一段落了。讓那些無知死去的族人,靈魂能夠得到升華。”


    老者輕輕歎了口氣又轉頭望著古來西。


    說道“這麽多人的鮮血,獻祭滋養下的血氣池,卻偏偏便宜了這小子。這也許就是命,我算準了日子時辰,卻忘了,這世間萬物是隨著時間變化而改變的道理。”


    古來西似乎感到某種意指,抿著嘴不說話。


    “百年謊言?”


    落家眾人不解。


    老者解釋道:


    “這是我違背天道對你們布下的蠱,知道真相的人都已經躺在了身後這一具具懸棺之中。”


    說著,老者望著懸崖上的懸棺,歎道:


    “裏麵躺著的,可都是我的親人。”


    老者突然哽咽,卻也難以流下淚來,因為這些人都是他自己親手殺死的。


    “倘若,我沒有發現老祖宗留下的墓誌銘,我也就不會走上今天這條路,與你岔開道來走,我們倆也鬥了大半輩子了。”


    老者道“墓誌銘開篇有雲:得大地之力者,可操控世間萬物,傾於指掌之間,搓揉即碎,上天入地,移山趕海,與日同輝與地同壽。”


    “我也隻有一次一次的以血獻祭感化它,為了能讓邪祟的觸角削弱神力的封印,達到自身可以吞噬他的目的。”


    說著老者的眼睛突然發出了光,轉瞬即逝。


    “不曾想,自己竟被它感觸產生了心魔。”


    “現在神力已消失,鐵木盒最後一道封印也在衰退。不久將來魔族必將卷土重來,我封印他的靈魂一魄,就是為了防範日後能夠阻止這一場浩劫,為落家盡一點孝心。”


    落白白突然冷笑道


    “你活的也有些年頭了?以你的性子若能改一改,虔誠祈禱腳踏實地的埋沒在這,也許會有更好的造化。”


    “晚了,我也將希望都寄托在這位年輕人身上了。”


    落白白道“從這一點看,你的確是沒有老糊塗。”


    說著落白白將手中的卷軸拋了出去,落在古來西的手中。


    古來西愣了愣神,這卷軸內封印的可是他的一縷魂魄。


    望著卷軸,老者眼神突然變得犀利起來。


    說道“我們倆也該有個了結了吧?三百年了,你無聲無息糾纏了我三百年!”


    說著,老者臉部消瘦的皮囊都在抖動,手中的拐杖不停的敲擊著地麵。


    “你還要我怎樣?還要我怎樣?”


    老者黑隆隆的眼睛突然瞪著落白白。


    說道“你一次又一次的阻止我的計劃。”


    他的眼睛又惡毒的望著古來西。


    說道“就連最後一絲希望都壓在了一個外人身上。”


    落白白道:


    “神力自身對他沒有排斥,是他自己選擇的宿主,這是天意!”


    老者道:


    “三年前若不是你暗中阻撓,我怎能會讓這小子占了便宜,以我當時的能力,我完全可以吞噬它,占有它!”


    落白白卻微微苦笑起來:


    說道“我的時日無多了,臨走之前我想找個伴,不然路上太孤單。”


    老者道“你連死都要拉著我,我可是你的弟弟,親弟弟!”


    落白白道“所以,我才處心積慮的為你著想。”


    老者突然轉變了口吻說道


    “三百年了,你我分道揚鑣,大大小小爭鬥不計其數。為了風嶺墓你爭我奪不死不休,現在真正擁有落家血脈的人,也就隻剩下你和我,你還不肯放過我?”


    聽到真正落家族人的話,身後眾人頓時愣住,我們生在長在這裏,難道我們不是落家人?


    眾人無不大驚失色匪夷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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