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城關十裏外的斷崖上,一片靈潮正在此處匯聚,掀起的風浪在山間如野獸般奔騰唿號。


    靈潮在赤金色,暗金色和無色之間來迴轉換,那象征著被祈夜時吸收的靈力最終轉化為他體內的何種屬性靈力。


    不遠處,姬染盤坐在一塊石板上,周身有陣法庇佑,借著這澎湃洶湧的靈力洪流修煉,速度也有顯著的提高。


    無色的靈力是紅塵法所修煉的靈力,也稱作空靈力,空靈力有強大的親和性,可以替代任何屬性的靈力。姬染也是因為空靈力的特殊性才能將陣道術演繹極致,不會因自身靈力屬性導致諸多法陣難以使用。


    靈潮變化中的赤金色和暗金色靈力則是受金烏所需的影響,達到王境後,金烏需要這兩種靈力來使用不同的招式,它們屬於光靈力下的兩個特殊分支,轉化條件比光靈力更加苛刻。


    金烏神弓所需的就是赤金靈力。


    隨著時間流逝,靈潮愈發稀薄,東方射來的第一縷晨曦輝映在祈夜時的麵龐上,他慢慢睜開雙眼,迎著朝陽輕輕吐息。


    迴首,姬染仍處於修煉狀態,隻是臉色並不平靜,似是雙腳陷入泥沼,有幾分掙紮之色。


    祈夜時眉頭微蹙,緩步走到她麵前,小心蹲下,一指搭在她的手腕上,感受著姬染體內的靈力流動,片刻後他收迴了手,臉上的憂慮之色變得更重。


    他以空靈力探視姬染經脈,給他的感覺就像旅人在翻山越嶺,一輪周天都要跨過重重險阻。


    “怎麽了?”


    姬染似是心有所感,慢慢退出了修煉狀態,狹長的睫毛輕揚,水靈的雙眼中卻沒有藏好那一抹疲憊,被祈夜時清楚地看在眼裏。


    她朝一邊側了側身,在石板上騰出了些地方,讓他坐在自己身側。


    “你體內潛能並未完全發掘,隨著修為提高,羸弱的肉身帶給你的負擔也會越來越大,放任不管的話,你怕是要止步於皇境了。”


    “……皇境也可以了,老師就是皇境,足夠護佑……”


    姬染低著頭小聲喃喃著,可話說到一半,一側臉頰就被祈夜時揪了起來,她滿臉驚異地轉頭看向他時,另一側臉頰也被他掐住了。


    “你撒開我!”


    她拍打著祈夜時的手,卻並未用幾分力道,她清楚自己這樣的選擇會讓祈夜時生氣,如果這樣能讓他消消氣的話……


    “勿相思的下一句是什麽?”


    祈夜時的手慢慢從她臉上鬆開,而他的忽然一問讓姬染有些茫然,緊隨而來的卻是一陣慚愧。


    “勿相思,常相見……”


    姬染低垂著頭,聲音微弱的幾乎聽不見。


    其實他知道,不懂的人,是我。


    祈夜時輕輕牽起了她的手,感受著指尖傳來的溫度,心裏的酸楚控製不住地湧了上來。


    姬染出自南國一個普通農戶人家,祖輩中都沒出現過修士。時值戰亂,百姓流離,她與父母連著搬了三次家,一路上見過不知多少家破人亡,甚至還遇到過北國的修士隊伍,萬幸的是那支修士隊伍沒有為難他們,方才幸免於難,最終在一處無名村落安家。


    姬染深知不結束兩國紛爭就永遠要受戰亂之苦,十二歲那年辭家而去,前往飄渺都參軍,身為女子又無修為,隻能被分到文職,軍中兩載,她終於攢夠了功績,換來了一本秘法和一枚靈核,那是軍隊通用的普通秘法以及普通品質的靈核,自此才開始修行。


    憑借著刻苦勤勉,姬染很快突破了靈境,也是那年,月仙夢與上任月皇交替,接過月皇的擔子,而負責交接儀式的姬染被月仙夢看重,收為記名弟子。


    隨後一年時間,姬染在月仙夢的指導下進步飛快,她的努力與付出讓月仙夢動容,最終收為親傳弟子,傳授了紅塵秘法。


    此後,姬染逐漸顯露頭角,隨著修為突破王境,開始到前線參與軍務之事,打磨棱角,不斷學習與提升,最終在前任南國統帥的舉薦之下就任為南國新一代統帥,那年她十七歲。


    雖也被稱作一代天驕,但玄靈秘境之後,她才發現,世界之大,能者輩出,自己過往的坎坷與逆境,都成為了束縛自己的枷鎖,即便自己再怎麽努力,終是無法掙脫。


    她的老師何嚐不是如此,困於皇境,縱使心有鴻鵠之誌,卻也無力扯斷枷鎖。


    所以月仙夢要大帝精血,借以修補根基,開辟帝路。


    而姬染……也需要。


    當她的老師告訴她祈夜時的來曆不凡,詢問她是否願意與其結伴同行時,她心中也在希冀著,能從祈夜時這裏得到一份屬於自己的機緣,借以突破桎梏,為後世開太平。


    但帝血又豈是易得之物?她知道終有一天自己無法再與他並肩而行,所以那支筆取名,勿相思……


    眼角不爭氣地湧出淚水,望著眼前的人,心裏有說不出的苦,卻也得強忍著,不能再做奢求。


    晨光好似沒了溫度,冷風瑟瑟,唯有手中傳來溫熱。


    祈夜時為她拭去眼角的淚,迴憶起兩年多來與姬染相伴的點點滴滴。


    他與玄溯雲遊南境,雖沒惹來大亂子,但雞飛狗跳之事數不勝數,事事的背後都是姬染操心費力,這才有了南國萬民心中崇高的祈王形象。


    祈王府,那個記掛在他心頭的家,不是因為那裏有多舒適,而是因為那裏是他們的家,祈王府的管家大人,事無巨細地操持府中事務,把祈王府打理得井井有條,才讓他和玄溯有更多時間去做些自己喜歡的事。


    若無姬染,祈夜時在南國也會和在北國一樣,在一次次與人交際的碰壁中厭倦了塵世。


    他抬起手,將姬染輕輕擁入懷中,後者乖巧地沒有絲毫反抗,不知是否還是為了讓他消氣才這般順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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