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竹息的動作很快就落到了華貴妃和奚嶠的視線裏。


    倒也不是孫竹息多麽的粗心大意。


    實在是孫竹息能用的人就那麽幾個,來來去去的就沒變過。


    但是很快,奚嶠就沒什麽心思跟進孫竹息算計齊妃這事了,因為皇帝這狗東西竟然將四阿哥從圓明園接迴來,並且記在了承乾宮韻常在名下。


    雖然這舉動透著一股欲蓋彌彰的味道。


    但是!


    但是這四阿哥在原劇情裏是命定的下一任皇帝啊!


    氣運什麽的,肯定很強。


    她好不容易利用太後皇後這婆媳兩個壓製住甄嬛,又來個四阿哥弘曆,奚嶠有一瞬都想放棄了。


    這皇位天下,還有那虛無縹緲的功德氣運,誰特麽愛要要去。


    太後皇帝都不是什麽好糊弄的人,過了一晚上的冷靜期,說不定已經發現了端倪,並且開始布設人手盯梢後宮各處,企圖找出她這個真正的幕後黑手。


    太後那邊自然沒有什麽可值得她忌憚害怕的,但是皇帝他喵的手裏還有一支叫血滴子的密探啊!


    雖然這血滴子的首領夏刈在劇情裏弱不勝磚,被小允子一個隻會些拳腳功夫的太監偷襲成功。


    但是人小允子在後期可是女主的心腹幹將啊,腦袋上籠罩著女主光環的,與其說夏刈死在小允子手上,不如說他是死在女主光環下。


    但她算個什麽?


    要是撞上血滴子,都不用夏刈這個頭頭出手,人家最小的嘍囉就能把她的底細給翻出來。


    《甄嬛傳》裏的血滴子有多大本事她不知道,但是野史上,雍正皇帝一手建立的血滴子那可是他老人家在九龍奪嫡裏的護身法寶啊!


    不但保護他躲過了許多要命的危機,還幫他查出了許多政敵、死敵、競爭對手的死穴。


    這《甄嬛傳》裏的四大爺雖然不是正史上的雍正大帝,也未必有野史裏的雍正皇帝的手腕氣魄,但是人家好歹也組建出了一個血滴子啊!


    就算不及野史裏記載的血滴子多矣,那至少也能有個十之一二的威能吧?


    她就是一個稍微有點點奇遇機緣的普通人而已,隻比尋常人多了那麽一丟丟自保的本事,但是絕對沒有到能跟這樣一個專職探秘的皇室組織硬碰硬的程度。


    要是被揪出來了,慎行司的酷刑逃不開,血滴子的審問也躲不了,熬不熬得過去都無所謂,反正最後都得死。


    但是!


    一個嚴重的問題來了。


    非自然死亡後,她還能再別的世界複活嗎?


    好大女雖然將她送到了甄嬛傳世界裏來,但是並沒有給她留一言半句,玄光璧也跟個沒有交流能力的智障一樣,就搞得她現在很頭禿,很被動。


    她唯一能猜到的,就是好大女大概希望她能在這些世界裏收集功德氣運。


    畢竟她動了殺意的那一瞬間,那浮現在腦海裏的警醒是那麽的強烈且鮮明。


    那一瞬間,她的心裏升起一股明悟——殺生損德。


    故此,奚嶠猜測自己需要功德,甚至是氣運。


    可她自己去做善事,窮極一生又能積攢多少功德呢?


    不過是須末罷了。


    但是培養一位皇帝那就不一樣了。


    在這個君主專製的封建王朝裏,皇帝治理天下、讓百姓安居樂業就是功德啊!


    甚至都不需要奚嶠主動灌輸什麽好人好事的概念,隻需出力將一位皇室阿哥扶上皇位,隻要這個阿哥不是什麽暴君、貪圖享樂不顧朝政天下的,她就能分潤到無數的功德。


    這簡直就是一本萬利的好事啊!


    她會有這種想法並非出於自己的臆想,而是因為好大女將她投入了皇宮,而且還是極靠近皇權中心的太後身邊。


    可千萬別說是巧合什麽的。


    她不信!


    莫要說全天下了,就是皇宮裏哪天不死幾個宮女太監的?


    為什麽好大女沒有將她投放到別的人身體裏,而是放在了春容的身體裏,又那麽巧合的,這個春容的胞妹就是炮灰餘鶯兒。


    如她好大女那樣的存在,行事必然有深意。


    奚嶠很自然的就想通了,並且也接受了。


    可是,現在的問題是,她動彈不得啊!


    弘曆被接迴皇宮就立即被送到了承乾宮。


    雲辛蘿看著眼前十一歲的小少年,心中的複雜是毋庸置疑的。


    皇帝將這樣大一個皇室阿哥記在她名下的動機雖然不純。


    其中百分之七十是為了掩蓋她的真實身份帶給他的影響。


    剩下的百分之三十裏,單純是為了她雲辛蘿這個人的可能占不了十之一二。


    但是,僅是這十之一二她帶來的好處是無與倫比的。


    首先她的身份是公開的秘密,後宮嬪妃人均對她鄙夷蔑視,便是稍微有些身份的宮女太監都能嗤之以鼻,她幾乎沒有皇妃該有的尊貴,無從發展自己的勢力。


    其次,皇帝召她侍寢最多,可是落到實處的寵愛卻極少。完全就是將她當成一個唿之即來揮之即去的泄欲工具和睹物思人的物件。


    後宮嬪妃三千,但皇帝卻隻有一個,恩寵也就隻有那麽多一點。


    她占的多了,別人的自然就少了。


    自然就會引來嬪妃們的蜂擁針對。


    且因為皇帝對她的隨意態度,她並不敢將受到的這些不公平待遇宣之於口,即便主動傾訴了,皇帝也不會為了一個玩意兒的意見跟正兒八經的嬪妃們紅臉。


    最後,她錯估了中秋那晚的形式,以致於讓皇上在皇室宗親和肱骨大臣麵前跌破了臉皮,更是引得皇上誤會太後,進而遷怒太後皇後以及烏雅家。


    皇宮的三個主人,就有兩個對她生了惱恨,她的生存環境幾乎被壓迫到了極致。


    但是,四阿哥到來,幾乎讓她目前麵臨的困境迎刃而解。


    宮女太監看不上她無所謂,但四阿哥是皇室血脈,混得再差、再不得皇帝喜愛,等他成年後至少也能有個貝子爵位。


    一位皇室貝子,想要捏死幾個宮人輕而易舉。


    換個方向想,四阿哥就是一個日後的準靠山,宮人們會很樂意賣個好,提前下注以圖日後。


    而她雲辛蘿作為四阿哥玉碟上的生母,便能跟著受益。


    目前皇帝的阿哥隻有五位,三阿哥是元後嫡子,五阿哥自出生便不得皇上喜歡,一直被養在圓明園裏。六阿哥雖得皇上喜歡,卻還未滿周歲,能不能立住尚未可知。


    皇室阿哥如此稀少,已經過了十歲整年紀的四阿哥盡管出身不少,卻依舊屬於金苗苗。


    而她雲辛蘿,則是宮裏極少數名下有阿哥的嬪妃。


    盡管這並不影響皇帝對她視若玩物的態度,但是外人隻會覺得皇帝此舉,是為了抬舉她,是為了給她身份地位,是因為寵愛她!


    那些個看不起她、欺負她、算計她的嬪妃,便會伸出忌憚,不敢再輕易折辱她。


    便是她們依舊對她不爽,看在四阿哥的份上,她們在下一次想要動手腳時,少不得要掂量掂量自己夠不夠分量,會不會誤傷四阿哥,付出與收獲值不值得出手。


    但是以上這些並不是最重要的。


    最為關鍵的是,皇上將四阿哥給她當兒子,給皇宮的另外兩位主人——太後、皇後,傳遞了皇帝對她雲辛蘿的看重和維護。


    隻要四阿哥在她名下一天,這兩位就不會輕易要了她的命!


    她們投鼠忌器!


    隻要她能保住性命,一切就都有可能。


    雲辛蘿不是什麽愛情至上的戀愛腦,但是皇帝如今給予她的一切——好的、壞的、破碎的、完整的、世人苦尋不得的、眾生不屑唾罵的,在這一刻好似被熔煉成了一體,成為了一種全新的、未知的、複雜的感情,讓她在從心底生出了一種難以言說的依戀。


    “弘曆給額娘請安,額娘萬福吉祥。”


    雲辛蘿看著被乳母牽著上前行禮問安的四阿哥,十一二的男孩瘦削幹癟,神情怯懦,好似一顆飽經風霜摧殘的小白菜。


    “快起來。”


    雲辛蘿上前一步,親自將四阿哥扶起,她雙眸含淚的看著四阿哥,臉上的表情很複雜,有悲憫、有親近、有喜愛、有小心,但是沒有四阿哥預想中的嫌惡。


    四阿哥的心情輕快不少,臉上的笑容倒是多了兩分真心,“兒子多謝額娘體恤。”


    皇室的孩子早熟,更何況四阿哥是實歲十一歲,而不是一歲,該知道的自然都知道了——比如他的出身,他生母的身份,皇帝對他的厭惡,太後以及後宮嬪妃對他的漠視。


    他可一直都將記事以來受到的不公記在心裏呢。


    此刻突然有一個得寵的後宮嬪妃對他展露出善意,四阿哥雖然不至於感激涕零將其視若親母,但內心裏還是不忍生出了些歡喜和期待的。


    尤其是這個人,還將他從圓明園裏撈出來了,並且聽說是近來最得皇阿瑪寵愛的嬪妃!


    不管對方出於什麽目的,隻這一點,就值得四阿哥下定決心、用盡全力演一出“知恩圖報、為母盡孝”的戲碼。


    雲辛蘿看著四阿哥流露著孺慕之情的眼神,雖然心底沒有盡信,但是多少還是欣慰的。


    他們雖是半路母子,可既然已經刻錄玉碟,那日後他們就是休戚與共的袍澤了,同為一條線上的螞蚱,彼此之間關係和洽自然是最好的。


    雲辛蘿拉著四阿哥的手,臉上的笑意越來越大。


    “好孩子,一路進宮可累著了?額娘讓人備了些好克化的點心和吃食,你是先用些,還是等晚上你皇阿瑪來了再陪你皇阿瑪一起用?”


    皇帝今晚要來承乾宮的消息是禦前的人送來的,雲辛蘿不知道皇帝這是又要做什麽,是有意為她做臉亦或者是單純的為了看看四阿哥這個兒子。


    但是這並不影響雲辛蘿將其當做籌碼,讓四阿哥看清楚他們之間的差距,知道自己能給予他的是他自己謀求不來的。


    雲辛蘿不介意四阿哥有自己的小心思和算計,一個已經立住的皇室阿哥,沒有自己的想法是不可能的。


    但是她希望四阿哥知道,在她們這對母子之間,占據主導地位的應該是誰——盡管事實上,是雲辛蘿更加需要四阿哥這樣一位皇室阿哥。


    四阿哥一聽晚上皇帝會來,眼睛悠而一亮,眼底不受控製的湧出驚詫和期待。


    他這個便宜額娘的受寵程度超過了他的預料!


    隻是……


    “迴額娘的話,兒子不餓,兒子已經許久未見皇阿瑪了,私心裏盼著皇阿瑪能陪兒子一點時間,還望額娘應允。”


    說話的時候,四阿哥的眼神不著痕跡的從雲辛蘿宮裏伺候的宮人身上滑過,這殿裏隻有兩個宮女,庭院裏有兩個粗使太監在灑掃。


    這是常在份位宮人的配置。


    再看這屋裏的陳設擺件和家具用料,也都是普普通通毫無僭越、超份額之處。


    四阿哥微不可察的一皺眉,他這便宜額娘雖然隻是一個常在,但既然得寵還能哄得皇阿瑪開恩將他記在她的名下,按理應該有點寵妃的派頭才對吧?


    可是這屋子,也未免太素了吧!連他一個不得寵的皇子的居所都不如。


    莫不是,他這額娘是個謹慎性子?不願授人以柄?亦或者是為了跟皇帝強調她的安分守己,並以此博得皇阿瑪的憐惜與寵愛?


    對,應該是這樣。


    難怪啊,四阿哥忍不住在心底感慨,麵對世間最頂級的榮華富貴都能忍住的人,可見其超乎常人的自控力和毅力。


    難怪能讓皇阿瑪破例將她從民間帶迴,還費勁為她偽造身份。


    隻知雲辛蘿來曆有點點問題,但是並不知具體問題的四阿哥突然就釋然了。


    關於韻常在李氏,皇帝對外宣稱的是早年間的潛邸的侍妾,這些年因生育四阿哥而身子虛弱,一直在圓明園裏修養。


    但是從小就居住在圓明園,並且知道自己真正身世的四阿哥又怎麽可能會信呢?


    他幾經思索,最終得出結論,他這個便宜額娘隻怕是個身份比她額娘還要不如的民間女子!而且還是賤籍的那種。


    但是四阿哥心中沒有鄙夷之色,隻有滿滿的慶幸。


    賤籍好啊,身份越低越能說明便宜額娘的得寵,家世越差越是需要依靠,對他這個已經立住的兒子也就會更加疼愛、需要。


    不過是半路母子而已,又能培養出多少你騙我我騙你的母子溫情呢?


    更何況,一點微末無用的感情哪裏比得上利益一致來得可靠?


    他需要一位得寵的額娘護持,需要皇阿瑪這位君王的注視,需要靠近權力的機會。


    而韻常在,想要在殺機重重、人均勢力不小的後宮裏保住自己的性命、地位、榮華富貴,就急切的需要提高位份,盡快的爬上嬪位。


    縱觀皇阿瑪的後宮嬪妃,即便膝下隻有一女的,都位列嬪位。


    韻常在得了他,必然能很快升上去。


    他與她,都需要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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