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悄然暈染開來,將知青點嚴嚴實實地裹進它的懷抱。


    萬籟俱寂中,偶爾傳來幾聲遠處犬吠,更襯得這夜靜謐幽深。


    葉衛東與周學文所住的屋內,煤油燈幽幽亮著,黃豆大的火苗在玻璃燈罩裏掙紮,光影晃晃悠悠地映在斑駁的泥牆上,仿若一幅詭譎的剪影畫。


    兩人麵色凝重,相對而坐,中間是一個四方火坑,在這邊俗稱火爐,裏麵兩塊木柴正熊熊燃燒著,幹裂的樹皮在火苗舔舐下迅速卷曲、剝落,發出輕微的 “劈裏啪啦” 聲響,恰似隱秘的低語,訴說著不甘與抗爭。


    那跳躍的火焰,時而躥升得老高,如靈動的舞者舒展身姿,向著穹頂奮力伸展;


    時而又猛地迴縮,隱匿於木柴縫隙間,隻剩幾點火星倔強閃爍,好似在積蓄力量、等待下一次的爆發。


    葉衛東率先打破了沉默,隻見他壓低嗓音,一字一句地說道:


    “學文,咱可不能就這麽跟個軟腳蝦似的,幹等著任人拿捏。


    你瞧瞧今兒這事兒,夏德保那家夥居然明目張膽地克扣咱們口糧,這口氣,咱怎能咽得下去?


    往後啊,指不定他還在暗地裏憋什麽壞主意呢,咱要是不趁早想轍,那日子肯定會很不好過。”


    說到此處,葉衛東濃眉緊緊鎖在一起,眉心處擰成一個深深的 “川” 字,那紋路仿若刀刻般深邃,透著股與生俱來、不甘示弱的狠勁,腮幫子也微微鼓起,咬肌緊繃,整個人散發出一股冷峻肅殺之氣。


    周學文聽了這話,心頭猶如壓上一塊千斤巨石,重重地歎了口氣,那歎息聲裏滿是無奈與憤懣。


    他雙手抱頭,手肘無力地撐在膝蓋上,身子不自覺地前傾,整個脊背都微微佝僂著,像是被霜打了的茄子,滿臉寫滿了愁容。


    片刻後,他抬起頭,眼神裏滿是疑惑與不甘,嘟囔道:


    “你說得對,衛東,可仔細想想,咱剛來這兒,人生地不熟的,壓根就沒得罪他夏支書啊,他究竟為啥要這麽做呢?


    要說他僅僅是為了那點糧食,我打心底裏不太敢相信。夏德保這人沒一點水平,連文盲流氓都分不清。


    但他能在這大隊支書的位置上穩穩當當坐了五六年,應該也是有些手段、有些見識的,要是眼皮子淺到隻盯著咱們這點口糧,他這支書也不至於能當到現在,背後肯定另有隱情。”


    葉衛東微微仰頭,目光如炬,緊緊盯著周學文的眼睛,似乎想從他的神情裏捕捉到更多思緒,緩聲道:


    “如果我猜得沒錯,這事兒背後的主使,大概率是那個公社主任莫德才。


    你想想白天的事兒,咱們可沒給那莫德才的麵子。


    雖說他是公社裏的人,平日裏威風八麵、說一不二,可那會兒在咱們這兒碰了一鼻子灰,一時半會兒又尋不出什麽正當由頭來整治咱們,心裏頭憋著股惡氣呢。


    我琢磨著,他指不定就指示夏德保,要給咱們使絆子、為難咱們,你說會不會是這麽迴事?”


    周學文眼睛陡然一亮,如同黑暗中覓得了一絲曙光,身子猛地坐直,一拍大腿,激動道:


    “對對對,衛東,你這一分析,還真像是那麽迴事兒!沒想到那莫德才看著人模人樣的,背地裏竟那麽可惡。


    可話說迴來,要是真像你說的,是莫德才讓夏德保這麽幹的,咱們就算鐵了心要討迴這個公道,那也絕非易事啊。


    你瞧瞧咱們,剛來這兒,連根都沒紮穩呢,身邊連個能幫襯的人都沒有,勢單力薄的,拿什麽跟他們鬥?


    這夏德保敢這麽肆無忌憚,那就是吃準了咱們初來乍到,不敢把他怎麽樣。


    何況,我聽說他當支書已有五六年了,人脈盤根錯節,一唿百應的,背後還有莫德才這麽一尊大佛撐腰,咱們這處境,難啊!”


    說著,周學文雙手在空中無奈地揮舞了幾下,滿臉的頹然。


    葉衛東並未被這愁雲慘霧影響,隻見他微微眯起雙眸,眼眸裏仿若有光芒閃爍,陷入沉思。


    屋內一時間靜謐無聲,隻有火爐裏的木柴偶爾發出 “滋滋” 的聲響。


    片刻後,葉衛東緩緩睜開眼睛,神情專注得如同即將奔赴戰場、運籌帷幄的軍師,每一個動作、每一句話都透著讓人安心的沉穩:


    “正因為如此,咱們才得步步為營,謀劃周全。眼下,我們確實一時沒有什麽好的辦法,關鍵是我們太不熟悉這裏了。


    不過,我們不能任人拿捏,也不能冒然行動,因為那樣,搞不好反而會是我們自己再次吃虧。


    我的意思是,明天開始上工了,我們就裝著自己吃了一個啞巴虧,後麵的時間,我們要多多打聽,並且多留意他夏德保,一旦我們真有了能反戈一擊的機會,我們一定要抓住!”


    周學文眉頭微皺,沉思片刻後,用力地點了點頭,應道:


    “衛東,就照你說的辦!咱先蟄伏著,把這委屈往肚子裏咽,麵上裝作逆來順受的樣子,絕不讓他們瞧出咱們的心思。”


    說罷,他攥緊了拳頭,骨節因用力而泛白,似在暗暗積攢著力氣。


    葉衛東微微頷首,抬眸看向窗外濃稠如墨的夜色,目光似要穿透這黑暗,望見來日的轉機,緩聲道:


    “不僅要留意夏德保,隊裏那些跟他走得近的,咱們都得盯緊了。平日裏多跟大夥套套近乎,聊些家長裏短,不經意間興許就能探出些有用的消息。可這事兒急不得,得做得不露聲色。”


    葉衛東收迴目光,轉頭看向周學文,神情嚴肅,抬手輕拍了下周學文的肩膀,“學文,往後不管碰上什麽,咱都得穩住,別衝動行事,衝動隻會壞事兒。”


    周學文深吸一口氣,挺直了腰杆,像是給自己鼓足了勁兒,應道:


    “放心吧,衛東,我心裏有數。雖說憋屈,但這點忍耐力我還是有的。”


    夜色漸濃,這生火取暖的木塊,還是大隊臨時 “施舍” 給他們的,數量寥寥無幾,每一塊都顯得彌足珍貴。


    葉衛東微微皺眉,抬眼望向窗外如墨的夜色,輕歎一聲:“學文,木塊不多,咱今兒就先聊到這兒吧,得省著點用。”


    說著,他蹲下身子,動作熟練而輕柔地開始熄滅火爐。


    隨著最後一絲火苗不甘心地扭動幾下,終歸是徹底熄滅了,屋內的暖意瞬間消散,寒意如潮水般洶湧襲來。


    兩人這才站起身來,周學文舉著那盞煤油燈,推開了臥房那扇吱呀作響的臥房門,一股潮濕陰冷的氣息撲麵而來。


    屋內,兩張臨時釘起來的木床靜靜佇立在角落,床板粗糙不平,釘子突兀地裸露在外,像是猙獰的獠牙。


    葉衛東率先走到床邊,緩緩躺了上去,床板立刻發出 “吱吱呀呀” 的抗議聲,那聲音在寂靜的夜裏格外刺耳,仿佛不堪重負的老人在痛苦呻吟。


    緊接著,周學文也躺到了另一張床上,床鋪同樣不甘示弱地搖晃起來,“吱吱” 聲此起彼伏,交織成一曲別樣的 “夜曲”。


    葉衛東鼓起腮幫,吹熄了煤油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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