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龍並不知道,自己之所以能夠脫險,完全是因為梁小天和綠蛾的暗中相助,甚至可以說這裏麵還有酋長的一份功勞。


    酋長雖然沒有詢問,但他早就從梁小天的去而複返察覺到這潭水中隱藏的秘密,他同樣心裏很清楚,作為雖龍的好朋友,梁小天知道自己的打算之後一定會設法搭救雖龍。果然,就在雖龍被酋長沉塘之後很快就被守候在水底的人魚救走。


    人魚把雖龍送到岸邊,但他們與雖龍不熟,因此並不想向雖龍暴露自己的秘密。梁小天原本打算盡快趕過去和雖龍會合,和他商量下一步的打算,但是因為那名飛翼軍軍官起了疑心,胡攪蠻纏,最終還是晚了一步。雖龍先梁小天一步醒來,離開了河岸邊,等梁小天和綠蛾趕到時,那裏早就沒了雖龍的蹤影。


    一個孤獨渺小的身影在山野中披荊斬棘,獨自前行。


    因為長時間的跋涉,雖龍渾身上下早已經大汗淋漓。他站在一片視野開闊的山嶺上,稍稍停下腳步,打量著眼前風景。他用力抹了一下額頭上的汗水,臉上不由自主地流露出滿足的笑容。


    雄鷹在高天翱翔,大地層巒疊嶂,莽莽蒼蒼。一陣微風吹過,枝葉搖曳,四下裏傳來陣陣樹濤之聲。


    “喲嗬嗬!”雖龍張開雙臂,放聲高喊。


    “喲嗬嗬!”群山中傳來迴聲。


    從小到大,他一直生活在臨泉族中,從未走出過那片大山,但是他的內心深處從小就渴望有朝一日能到山外去見見世麵。其實,到山外麵去看看,那幾乎是每個臨泉族人內心深處深藏的夢想。如今雖然被族人拋棄,但雖龍心裏並沒有因此感到絲毫哀傷,相反他的內心感覺到前所未有的自由和暢快,感覺到擺脫束縛的快感。


    這些天他看到了在家鄉從未看到的風景,內心有了全新的感悟。前路漫長,未來還有無盡的旅程在等待著他去探索,這一路上究竟會發生什麽,遇上什麽,雖龍現在都無從得知。雖龍並不擔心危險,作為一個臨泉族的勇士,作為一個好獵手,他從小接受的教訓就是勇敢地麵對挑戰。現在,隨著離家越來越遠,雖龍內心一直被壓抑的雄心壯誌被徹底激發了起來。


    此時此刻,雖龍自己對自己都感到吃驚,他發現原來自己從來都沒有真正認清過自己,原來自己是這樣一個渴望探索,渴望自由的人。


    不遠處的樹林裏,一隻白狐聽到了雖龍的叫聲,放慢了腳步朝著雖龍這邊看了過來。


    天空中傳來幾聲清脆的鷹的叫聲,仿佛是作為對雖龍的迴應。雖龍抬頭看了一眼,他興衝衝地加快腳步,忘了全身的疲勞,加快腳步繼續趕路。


    遠處的山間隱約冒出幾縷煙氣,仿佛那裏某處存在著一個山村。雖龍不知道自己現在究竟身處何地,他生怕遇上亞天氏人,於是賠上了小心,沒有冒險進入那個村子。雖龍從小就在林中狩獵,有著非同一般的警覺性,作為一個好的獵人,在盡量掌握捕捉獵物的同時也要學會不被獵物捕捉。


    不知不覺又翻過了幾個山頭,雖龍眼看著太陽西斜,天色漸漸黯淡下來,這才意識到時候不早了。


    趕了一天的路程,肚子裏感到有些饑腸漉漉。


    “嗖”的一聲銳響,一支利箭準確地射中了一隻野兔。中箭的野兔向前掙紮著竄出一步,一頭栽倒在草叢裏。


    雖龍快步走到跟前,撿起兔子。他就著山澗的溪水,麻利地將野兔洗剝幹淨。就在這個時候,他看到山澗中幾條肥碩的大魚正貼著水麵呆呆地呷著水,麵對眼前的陌生人也不知道躲避。雖龍順手用尖利的樹枝叉了幾條魚。


    篝火很快被點燃,剝好的野兔在火上翻轉,油脂滋滋從肉中滲出,滴滴掉落在烤架下麵的木炭上,魚肉的芳香飄滿了四周。


    一個好的獵人永遠不會餓死在大山裏。


    白狐偷偷跟著雖龍,此時正好奇地蹲坐在不遠處的灌木叢中,看著眼前香噴噴的食物,饞涎欲滴。


    月華漸漸升上天空,山林四周一片漆黑寂靜,氣溫驟降。雖龍躲在一幢上古廢墟裏,整幢屋子被風雨侵蝕得隻剩一個架子,連屋頂都沒,唯在地麵還光潔平整。頭頂星鬥流轉,雖龍一邊烤肉,一邊就著篝火取暖,金黃色的火光映照著的的臉龐。


    突然,身後傳來一陣轉微的奇怪的聲音。


    灌木叢中,幾隻模樣怪異,如同枯柴般的怪手慢慢地升了出來,朝雖龍的背後抓去。


    雖龍為人機警,他隱約聽到身後的動靜,騰地一下跳了起來,隨手拔出了身上的佩刀,他朝身後仔細打量。


    那幾隻神秘的怪手立即僵直不動。朦朧的月色中,它們像幾段枯枝。


    雖龍根本沒有察覺到它們,他沒有發現任何異樣,感覺自己太過敏感,疑惑地晃了晃腦袋,一屁股重新坐下。他這時才發現身後有幾段枯枝離得他太近。他沒有意識到那幾段枯枝有什麽不對勁,隻是嘴裏不滿地嘀咕了一下,把身子朝前挪了挪,避免被那些枯枝碰上。


    雖龍繼續燒烤,身後的那些怪異的樹枝又開始動了起來,慢慢地變長,它們悄無聲息地在雖龍身後擺好架勢,就像毒蛇對獵物發起過攻之前那樣,準備對雖龍發出那致命的一擊。


    灌木叢中隱隱傳來一陣低沉的獰笑中,枝葉間仿佛露出幾雙怪異的眼睛,神色迫切貪婪。


    “吱吱。”一陣絕望的叫聲猛地從黑暗中傳來。


    “誰!”雖龍聽到動靜,連忙起身。


    雖龍手中的短刀在月光下閃過一道寒光。雖龍身後的那幾隻怪異如枯枝的手突然已經全都莫名妙地消失了。


    雖龍順著叫聲看去,看到灌木叢中一隻白狐被一團樹枝纏住,正在不停地掙紮慘叫。雖龍看得於心不忍,他走上前去用刀毫不客氣地割開樹枝。樹枝居然也會發出吱吱的慘叫,迅速放開了糾纏,縮入地下。


    雖龍沒有理在意那些怪異的樹枝,他抓著那隻白狐仔細打量。


    白狐溫順地蜷縮在雖龍的手裏,瞪著兩隻充滿靈氣的眼睛與雖龍對視。它身上隱隱有數道血痕,想來是方才掙紮時留下的。


    “唉。”雖龍失望地搖頭。“這狐狸毛色不錯,剝下來應該可以賣個好價錢。可惜現在受傷破了相——”他一番自言自語,那隻狐狸仿佛聽懂了他的話,開始拚命掙紮尖叫。


    “小狐狸別怕。我不會剝你皮的。”雖龍差點讓那隻狐狸掙脫,他心裏一驚,連忙用力抓緊,口中連聲說道。


    白狐立即停止了掙紮,變得溫順多了。


    “這狐狸挺有靈性嘛,居然能聽懂我說話。”雖龍大感興趣。他仔細打量著狐狸,看這狐狸模樣長得乖巧,心裏不禁一陣憐惜。他伸手把狐狸輕輕地放在地上。“來,吃塊肉。”他順手從木架上撕下一塊烤肉,也不管熟不熟,遞到狐狸麵前。


    狐狸立即狼吞虎咽吃了起來。


    雖龍饒有興趣地逗弄狐狸,他忽然看到白狐停止了進食,一臉地呆滯,抬頭正吃驚地打量著什麽。


    雖龍看得詫異,他順著狐狸的目光扭頭看了一眼,頓時大吃一驚。


    雖龍看到身後的不遠處隱隱約約居然站著一個人。這人一襲長衣,頭戴鬥笠,看不清麵目,黑暗中隻見一對眸子映著火光熠熠生輝。


    “誰?”雖龍沉聲喝道,下意識握緊了手裏的武器。他不知道來人的來曆,黑燈瞎火的那人突然悄無聲息地出現在自己背後,隻怕是多半沒安什麽好心。


    “別緊張。”黑暗中傳來一個清朗的聲音,聽上去那是一個男子,年紀並不算很大。“我沒有惡意。”


    雖龍疑惑地盯著對方,絲毫不敢放鬆。他看到那人伸手揭下了自己頭上的鬥笠,很隨意地走到雖龍跟前。


    借著火光,雖龍看到眼前這個男子大概三四十歲左右,臉部棱角分明,氣宇軒昂,兩中眼睛映著篝火更是顯得明亮。那人衝著雖龍笑笑,神情顯得很友好。雖龍看那人的模樣不像是奸邪之人,不由得心裏略微放鬆,但他還是很不放心。他緩緩地收起刀,臉色依舊緊繃。“你是什麽人,為什麽會在這兒?”


    “哦,我隻是一個過路人。”那人一邊說著,一邊打量了一下四周。他很隨意地把身上的行李拋在腳邊,一屁股坐在了篝火邊。“我看到這裏有火,就過來了。不介意我借個火烤烤吧。”


    “你隨意。”雖龍心裏微微釋然。


    “你的肉該是熟了。”那人看著火堆上的烤肉說道。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焦糊味,聽到那人提醒,雖龍心裏一驚,他剛才光顧著戒備這個不速之客,差點把這事兒給忘了。他連忙轉身去照看烤肉,好在就那麽一會兒工夫,兔肉並沒有被烤糊,而是發出了完全熟透了的香味。


    一旁那名男子一直眼睜睜地看著雖龍烤肉的動作,不禁暗暗咽了一口唾沫,一臉的羨慕之色。


    雖龍撕下一塊烤肉大口吃了起來,他吃地正香,抬頭看到那男子的模樣,不由得心裏微微一動。他尋思著這麽多肉反正自己也吃不完,於是大度地從架上又撕下一條兔腿來,遞給那人:“喏,吃吧。”


    那人早就垂涎欲滴,看到雖龍把肉遞給自己,大喜過望,他毫不客氣,伸手接了過來,大口地吃了起來,很快就把一塊肉吃完。雖龍見狀,於是又撕下一塊肉遞給他。


    “謝謝。”那人一邊吃著肉一邊嘴裏含糊不清地說著。“你的手藝真不錯。我從來沒有吃過這麽好的烤肉。”他一邊說著,一邊從身上掏出一個葫蘆,“這麽好的肉,怎麽可以沒有酒。嚐嚐我的酒。”說著話,他把酒葫蘆拋給了雖龍。


    雖龍伸手接住,他打開葫蘆,仰頭喝了一口。香醇的美酒如清泉一般從嘴裏直灌入喉頭,流進腹中,一股暖流瞬間彌漫全身。雖龍感覺渾身充滿了力量,他又大口喝了幾口,讚了聲“好酒”。把酒葫蘆拋迴給對方。那人接葫蘆在手,同樣仰天喝了幾口。


    小白狐蜷縮在篝火邊,好奇地看著這兩人喝酒。


    兩人借著美酒,很快就把整架烤肉吃了個精光,感覺心滿意足。


    “唉,旅途寂寞,難得在這樣空曠的山中還能遇到一個人。”那人顯得十分開朗健談,問道:“小兄弟,你是哪裏人?”


    雖龍剛開口要說自己是臨泉族人,轉念一想有些不妥,於是說道:“我是亞天氏人。”他離了翼人那個洞穴,為了掩人耳目,在路上偷了幾件亞天氏族人的衣服,現在他是一身亞天氏族人的打扮。


    “我是木族人。”那人說道。他接著問道:“小兄弟,我看你年紀還輕,怎麽也離家闖蕩?你做的是什麽營生?”


    “我——”雖龍猶豫了一下,說道:“我是個獵人。”


    “獵人?”那人的臉色在篝火的映照下略顯詫異,他炯炯地盯著雖龍,說道:“這裏離著你們領地已經很遠了,你不怕家裏人擔心?”聽上去這人顯然多年闖蕩在外,熟知地理。


    “我沒有家人。”雖龍很幹脆地說道。他生怕話多露餡,伸手假裝打了個嗬欠,不想再搭理那個男人,抱起小白狐逗弄著。“我要睡了。小狐狸,你冷不冷。”他衝著狐狸問道。


    小白狐微微掙紮了一下,溫順地趴在雖龍的手心裏。


    男子看出雖龍不願深談,他也不再追問,隔著篝火獨自躺了下來。


    雖龍把行李鋪在地上,懷裏抱著小白狐,幕天席地,倒頭睡下。小白狐突然在雖龍懷裏劇烈地掙紮,連連發出尖叫。


    “別動!”雖龍用力抱緊小白狐。“小狐狸,你身上有傷,別到處亂跑。外麵又冷又黑,小心被怪物把你吃了。我懷裏又暖和又安全,咱倆正好相互取暖。”


    小白狐無法掙脫雖龍的雙臂,不滿地叫了幾聲,漸漸安靜下來。


    對麵那個男子隔著篝火饒有興趣地看著這一人一狐。


    沒過多久,雖龍沉沉睡去。


    小白狐在雖龍懷中蠕動,終於掙脫了雖龍的雙臂鑽了出來。月光下隻見它的身形迅速變形,化作一個身穿白衣,麵目姣好的妙齡女子。“臭男人。”女子一邊整理衣服一邊恨恨衝著熟睡的雖龍罵了一句。“今天真是晦氣,盡碰上不順心的事。”


    雖龍胸口的衣服敞開,露出一側裸露的胸膛,雖龍毫無所覺,依舊唿唿大睡。


    “姑娘是來自青丘吧?”對麵那男子並沒有睡熟,他把一切看在眼裏,此時絲毫不感到驚訝,淡定地問道。


    “你比他聰明,倒是有點眼力見。”女子衝著那男人又是瞪了一眼。


    “你放心吧,今天的事我不會說出去的。”


    “算你識趣。不過就算你說出去也無妨,本姑娘無所謂。”女子一臉蠻橫地說道。


    “姑娘,你流鼻血了。”男子提醒道。


    女子摸了一下鼻子,果然摸到一手的血。“糟糕!都怪這個臭男人。不行了!不行了!我得趕緊找個地方好好洗,這渾身上下剛才都被這個臭男人熏臭了。”她口中自怨自艾,連蹦帶跳朝遠處跑去,轉眼消失在黑暗中。


    月光下,一條小溪在山中蜿蜒流淌,泛著瑩瑩的白光。一個白影悄無聲息地出現在小溪邊。溪水嘩嘩作響,白衣女子掬水洗麵。“好了好了,舒服多了。”過了半晌,隻聽她撫著胸口長出了一口氣。


    “臭男人!敢輕薄我!本姑娘從小到大還沒被人如此輕薄過!”她突然沒來由發怒,揮掌猛力擊水,濺起大片水花。


    溪水再次嘩嘩作響,水花四濺,隻見白衣女子正拚命以水洗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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