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龍愣了一下,他屏住唿吸仔細傾聽,確信是有人在一旁說話。


    難道這個樹洞裏另有他人。雖龍心裏感到奇怪,究竟是誰會平白無故地躲到這肮髒不堪的樹洞裏來呢。


    雖龍心裏充滿了好奇,他意識到樹洞外麵的亞天氏族人已經走遠,於是大著膽子打著了火石。洞穴裏隨即閃出一抹微弱的光亮,借著光亮,雖龍看清了洞穴裏的一切。


    他驚訝地看到就在身旁一側洞壁上居然有一個火把。他急忙把那個火把點燃。


    有了那個火把照明,樹洞裏登時亮堂多了。


    雖龍仔細地打量著四周,發現這個樹洞裏居然有著一些簡單的生活用具。


    然後,雖龍吃驚地發現在樹洞的一角居然躺著一個人。


    那人全身發黑,一動不動地躺在爛泥裏,渾身散發著惡臭,看上去像是個死人。要不是雖龍聽到他正在喃喃地說著“水”這個字,幾乎就要懷疑那個人已經死了。


    “水!水!”微弱的聲音繼續不斷傳來,夾雜著沉重的唿吸聲。那個人看到了麵前站著的雖龍,兩眼放光,掙紮著又說了幾句話。那是個異族人,說著異族的語言。雖龍一句話都沒聽懂,隻聽懂那人在說“水”。四海八荒各部落雖然語言各異,但有許多詞匯是相同的,比如說“爸爸”、“媽媽”、“水”什麽的,這大概是因為上古時期三界本為一體,說的是同一種語言的緣故吧。


    雖龍從那人的神情和狀態中猜到了那人說話的含意,他連忙上前扶起那人,掏出隨身的水袋,湊到那人的嘴邊。


    清涼甘甜的山泉水汩汩地灌入那個人的嘴裏,喃喃的話語聲立即中止了。那個人貪婪地把嘴湊在水袋邊喝了起來,隔了半晌,這才停住。


    雖龍收起水袋,眼睛一瞬不瞬地看著對方,心裏湧起濃重的疑問。


    那人緩緩地睜開了雙眼,靜靜地打量著雖龍。


    兩人目光相觸,心頭俱是一震。


    那人的目光陡得一亮,隻見他掙紮著從雖龍的懷抱裏掙脫出來,半個身子倚在身後的樹根上。


    “小夥子,你是誰?”那人問道。


    雖龍疑惑搖頭,表示聽不懂。


    “你是臨泉族人?”那人打量著雖龍,突然用臨泉族人的話語問道。他居然懂得臨泉氏的語言。


    “你看出來了?可我看你不像是個亞天氏人。”這裏是亞天氏領地,雖龍猜那人八成是亞天氏族人,看那人落魄的樣子八成是在族中犯了什麽事遭到了放逐。


    “我當然不是亞天氏人。”對方嘴角浮起一絲苦笑。“我是個翼人。”


    “翼人?!”聽到對方這麽說,雖龍不由得驚叫起來:“你——,你是個翼人?這怎麽可能?你怎麽弄成這副鬼樣子?”


    雖龍仔細地打量著眼前這個怪人,看到這個怪人全身濕漉漉地肮髒不堪,仿佛剛從沼澤中撈出來一樣,通體烏黑,根本就看不出一個翼人的樣子。但是雖龍很快注意到眼前這個怪人身下拖著一對肮髒的翅膀。那果然是一對翅膀!一開始他還以為那是這個怪人身上穿著的破衣服,直到現在才看清楚。


    雖龍驚呆了,從小到大,他不斷地看到翼人在自己的頭頂上飛過,他們毛色潔白,身上沐浴著陽光,泛著金色的光澤,像天神一樣高貴而自在。這些翼人是雖龍從小就崇拜的對象,他曾經一度夢想自己的身上也能長出一對翅膀,能像翼人一樣淩空遨翔。


    “嗬嗬,世事難料呀。”聽到雖龍的追問,那個翼人咧嘴勉強衝著雖龍一笑,但他這一笑簡直比哭還難看。


    “我——,我聽說你們翼人觸怒了天界,被天神降下災禍,用雷電摧毀了你們的王城雲中城,你們的族人死的死,散的散,就連你們的王也被眾神抓走了?”雖龍定了定神,這才想起最近聽到的傳說。


    “你說得沒錯。”隻聽那個翼人喘息著說道,目光黯淡。“就在末日來臨的那一天,為了殘存的希望,我和我的族人想要反抗眾神。但是我們失敗了,我們渺小的力量注定不是眾神的對手,眾神輕而易舉地就擊敗了我們。我看著我的族人們不斷地死去,從空中掉落,然後,我也受傷了,從空中掉了下來。我不知道這到底是僥幸還是不幸,我沒有戰死。有的時候,我迴想那一切感覺像在做夢一樣,真希望能在那場戰鬥中死去,好過這樣狼狽的苟延殘喘。為了躲避震怒的天神,我最終還是膽怯地爬進了這個樹洞。”


    “你——,你受傷了?”雖龍注意地看了看翼人那傷痕累累的翅膀。


    “是的,我的翅膀被眾神的雷電擊中,已經無法飛翔了。”翼人歎息著說道。“對了,外麵現在怎麽樣了。”


    “放心吧。眾神已經息怒了。他們不會再為難你們翼人了?”雖龍看出了眼前這個翼人的擔心,安慰他道。


    “真的?”


    “是的,我是臨泉族人,我們是你們翼人的朋友,我不會騙你的。最近我們族中的集市上又有翼人飛來,不過數量大大比不上以前了,天神也沒有現身為難他們。”


    “這我就放心了。對了,你為什麽會突然鑽到這個洞裏來?”翼人疑惑地打量著雖龍。


    “我?!我被外麵那群亞天氏族人追殺,眼看躲不過去了,突然發現了那個樹洞,就一頭鑽了進來,沒想到遇上了你。”


    “原來是這樣。”翼人臉色和緩地點了點頭。他上下打量著雖龍,繼續說道:“我知道臨泉族和亞天氏之間的恩怨,你們是死對頭。你們臨泉族人一向生活在大山裏,怎麽你會突然出現在這兒?”


    “我?!”雖龍猶豫了一下,神色顯得有些哀傷,“我被族人逐出了部落。”


    “你犯了錯。”


    “我沒有犯錯!”雖龍惡狠狠地用拳頭砸了一下地麵。“那些飛翼軍欺負我的族人,我看不過去,就殺了他們幾個人。飛翼軍大舉而來,把我抓了起來,酋天向著外人,下令把我沉塘。要不是我命大,順流而下,逃到了這裏,隻怕——隻怕現在己是葬身魚腹了。”雖龍想起之前溺水時的感覺,心有餘悸,他並不知道自己如何得救,隻是以為自己命大。


    聽著雖龍的敘述,翼人眼中泛起同情的神色,他點了點頭,說道:“你的族人這樣對你,真是有點不公平。”


    “你覺得我做得對。”


    “當然。”


    “你沒必要用這些沒用的話來安慰我。”


    “你被族人趕了出來,那你往後有什麽打算。”


    “還沒想好。”


    “小夥子,想開點,既然來了,就安心地在這裏住下來吧。既然外麵有人在追殺你,我看你這陣子最好老老實實地呆在這裏,別到處亂跑。”


    “我知道。”


    “對了,你——,你有吃的嗎?我已經餓了好幾天了。”


    “有!”雖龍連忙應了一聲,他在身上一陣摸索,掏出了幾塊吃剩下的烤肉,塞到那個翼人手裏。那個翼人聞到肉香,登時兩眼放光,隻見他一把搶過烤肉,塞進嘴裏,狼吞虎咽般地大嚼起來。那架勢看上去仿佛已經好幾年沒吃東西似的。


    “慢點,別噎著。”雖龍急忙勸告他,順手把一旁的水袋遞到翼人的手裏。


    翼人接過水袋喝了幾口,感激地看了雖龍一眼。他吃了幾塊烤肉,體力明顯恢複,神智也變得清楚了許多,隻見他突然抱頭號啕大哭起來。


    “你怎麽了?”雖龍連忙問道:“好端端的,怎麽突然哭了起來。”


    “你看我現在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想想我都傷心呀。”翼人哭著說道:“這樣活著還有什麽意思,我不如早點死了算了。”


    “別這樣。”雖龍一時不知道怎麽安慰他才好,嘴裏不住地重複著這幾個字。


    “你是個好人,謝謝你。”終於,翼人壓抑的感情得到了宣泄,他情緒漸漸穩定下來。


    第二天一早,雖龍被一陣響亮的咳嗽驚醒,他睜開惺忪的睡眼,抬頭打量了一下,看到那個翼人因為劇烈的咳嗽而整個身子縮成一團。


    “你病了?”雖龍連忙從地上爬了起來,走到那個翼人跟前,關心地問道。


    翼人好不容易停止了咳嗽,他沉重地喘息著,喉嚨裏傳來一陣混濁的聲音。


    “呆在這種鬼地方能不生病嗎?”他自怨自艾地說道:“我受傷之後一直躲在這裏,原本想在這裏養好傷再離開。一開始還能偷偷摸摸出去打獵,找些吃的。但是有一次因為不小心吃了毒果,肚子疼了好幾天,從那以後身體變得越來越虛弱,現在病重地連爬都快爬不起來了,我感覺自己快要死了。”


    “你放心,我會陪在你身邊的。我會幫你去找吃的,幫你找些草藥來。你的身體很快就會康複的。”雖龍連忙說道。


    “你不用安慰我了。我知道我的身體,恐怕現在連神仙都治不好了。”


    一連數天,雖龍忙忙碌碌地在樹洞中進出,他在附近的樹林中狩獵,采集草藥,照看那個翼人。所幸自從那些亞天氏人走了之後就再沒有迴來。雖然雖龍極盡努力,但是那個翼人的病情一直沒有得到好轉,身體日甚一日地虛弱下去。


    這一天,那個翼人把雖龍叫到他的跟前,喘著粗氣對雖龍說道:“謝謝你,你是個好心人,在我臨死的時候關心照料我,讓我這顆孤寂的心得到前所未有的溫暖和滿足。我不知道該怎麽報答你。我現在知道了你的身世來曆,也知道你的族人們身上背負的屈辱。為了表示我的感激,我想告訴你一個秘密,也許這個秘密能夠幫助你和你的族人。”


    “什麽秘密?”聽到這個翼人這麽說,雖龍心裏不禁一動。


    “你聽著,在遙遠的北方,穿過叢林和草原,越過群山流過大河,在冰封的群山之中,有一個神秘的洞穴。在那個洞穴中藏著一個驚人的秘密,那是有關上古眾神留下的秘密。找到那個洞穴,你就能獲得無窮的力量,能夠讓你成為和眾神一樣強大的人。”


    “真的?”


    “真的。”翼人衝著雖龍鄭重地點了點頭。他順手在一旁拿起一根樹枝,就著泥地畫了一張地圖。


    翼人一邊畫一邊解說如何找到那個神秘的洞穴,雖龍在一旁靜靜地聽著,直到翼人講完了所有的一切,抬起頭來問他:“都記住了嗎?還有什麽不明白的你可以問我。”


    “記住了。”雖龍肯定地點了點頭。


    “知道嗎?還記得天界對我們翼人降下的災禍嗎?就是因為我們翼人發現了上古眾神留下的秘密,獲得了強大的力量,從而引來了天界的嫉妒。天界眾神於是率先用雷電攻擊了我們翼人。由於倉促應戰,我們翼人沒有來得及啟用那個神秘洞穴之中的強大力量。現在,我們翼族已經落敗,我也將不久於人世,那個洞穴裏的強大力量對於我們翼人來說己經沒有用了。我是族中少數幾個知道那個洞穴裏的秘密的人,現在我快要死了,我不想讓這個秘密隨著我的死亡而消失,作為對你的報答,我現在要把這個秘密告訴你。”說著話,翼人用顫抖的手從脖子上拿下一個玉墜。“拿著,這東西對你很重要,你一定要收好,隻有它能打開眾神的封印。”


    雖龍狐疑地接過這枚玉墜。那玉墜乍看上去很不起眼,就像是一塊普通的石頭,但是觸手溫潤,拿在手裏感覺沉重,又不像是普通的石頭。他心裏疑惑,剛想要發問,耳邊聽到那個翼人發出一陣狂笑。翼人仿佛看穿了雖龍的心思,狂笑著說道:“不用懷疑,這些東西我已經再也用不到了。你也不用謝我。我不知道現在把這個秘密告訴你究竟是對還是錯,也許這個秘密會害了你。想想我們翼人的教訓吧。正是因為我們翼人掌握了太多的秘密,這才遭受了天界的嫉妒和打擊。我希望你在找到這個秘藏之後要善用那個力量,否則,天界是絕對不會放過你的,人皇烈帝和魔族同樣不會放過你。記住!一定要善用你掌握的力量!”說著話,翼人又劇烈地咳嗽起來。


    雖龍手裏拿著玉墜,聽得信疑參半,不知道翼人口中的“善用”是什麽意思。他看著那翼人的身體在劇烈的咳嗽中不停地顫抖,像狂風中行將熄滅的火光,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


    突然,咳嗽聲戛然而止,那個翼人哇地一聲,口中吐出大量的鮮血。


    雖龍見狀大吃一驚,他急忙扶住那個翼人,卻發現那個翼人雙目緊閉,腦袋歪歪斜斜地耷拉了下來。雖龍心裏一沉,用手探了他一下鼻息,發現這個翼人已經氣絕身亡。


    “死了?”雖龍驚訝地放下那個翼人。他退到一邊,借著火光,仔細地打量著地上那張地圖。


    一個念頭油然在他心中生起。這個念頭越來越強烈,很快就徹底攫住了他的心。


    “不管這個翼人說的是不是真的,不管這張地圖是不是真的,我一定要找到那個洞穴。我一定要想辦法獲得那堪比眾神的力量,隻有那樣,我才能讓我和我的族人免受異族的蹂躪和屈辱。


    想到這裏,雖龍的神色變得剛毅起來。他自從死裏逃生之後心裏一度很迷惘,不知道接下來的人生該怎麽辦,這一刻他終於再次找到了自己人生的目標。他順手把這個玉墜戴在了脖子上,然後匆匆用短刀在樹洞中刨了個坑。他把那個翼人的屍體埋了進去,然後收拾東西,爬出了樹洞,打起精神沿著蜿蜒的山道向北方走去。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山海源啟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慕蠡生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慕蠡生並收藏山海源啟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