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是武夫子的課。


    句荷難得按時到達學堂一次,沙場中早已到齊的學子們都詫異地多看了她兩眼。


    句荷挑眉,衝眾人微微一笑,隨後便施施然地走進了教室睡覺。


    眾學子:果然。他們怎麽會對句荷的學習態度懷抱莫須有的期待呢。


    武夫子仍是在學子們對練時進得教室。


    這大約已成了他與句荷之間不曾明言的默契。


    句荷懶洋洋地打著哈欠伸了個懶腰。


    “前日,去祠堂驗靈根了?“武夫子蹙眉開口問道。


    句荷點點頭。這是句氏一貫的家規,沒什麽可隱瞞的,也不可能隱瞞。


    “是何結果?“武夫子再問。


    “不知道。“句荷聳肩老實迴答。


    “那天石果真毫無反應?“武夫子的眉皺的更緊了。


    句荷有些意外:“武夫子倒是消息靈通啊。“


    “哼。“武夫子冷哼一聲,”你都到如此境地了,還有閑心套我的話?“


    句荷笑起來:“什麽境地?“


    “你可知仙界上萬年來,從未有過任何一個人在觸摸天石時毫無反應。“武夫子微微眯眼。


    “是嗎?那看來我真是古往今來頭一個啊。“句荷頗有興致地接話道。


    “你就不想想,是為什麽。“


    “學生才疏學淺,想不出來是為什麽。夫子以為呢?“句荷誠懇地看著武夫子。


    “嗬,無非是兩個可能。“武夫子走到句荷近前來,盯著她的眼睛。


    “願聞其詳。“句荷還是從容不迫地微笑。


    “其一,你不是人。“


    二人沉默對視半晌。


    “你覺得,有可能嗎?“武夫子沉著聲音叩問句荷,雙眼死死鎖定這個不過七歲的孩童,不願放過她臉上任何一絲遲疑與恐懼。


    “有可能。“句荷深思熟慮道。


    武夫子略感詫異,句荷麵上並無被人揭穿的心虛與恐懼,反而是貨真價實的困惑。


    “如果我不是人的話,的確能解釋為何天石偏偏在我的手下沒有反應。“句荷煞有介事地點點頭,仿佛是在討論一件無關緊要的事情,”可是武夫子啊,有沒有什麽辦法能驗明我到底是不是人呢?“


    “你自己還能不知道你是不是人?“武夫子挑眉。


    句荷無辜道:“我本來以為我是知道的。但是武夫子這麽一說,我又有些不知道了。”


    武夫子將逼近句荷的身體後退,靠在書桌上,將信將疑地看著句荷。


    “畢竟好像除了我不是人以外,就沒有別的合適的理由可以解釋天石無效一事了。”句荷似乎還在自證其罪。


    這是一種話術。武夫子方才的問題,不論句荷是決然否認,還是當即承認,似乎都有些欲蓋彌彰,故作姿態。那倒不如裝不知道好了,既是無知,便給不出答案。既然句荷本人都對此一無所知,滿頭霧水,那隻怕別人就得給出貨真價實、有理有據的答案才足以蓋棺定論了。


    你若懷疑我不是人,那就得證明我不是人。因為我也很想知道,我到底是不是人呢。句荷真摯地看向武夫子。


    武夫子緊皺著眉打量了句荷很久,但始終未找出半點破綻。


    他隻得垂眸道:“我方才說了,還有一種可能。”


    “噢?還有什麽可能?武夫子不妨說來聽聽。”句荷知道,武夫子這是暫時不再懷疑她了。


    “你的確是人,但,”武夫子頓了頓,“你沒有靈根。”


    沒有靈根。隻有人才有靈根,但你又要說我沒有靈根,那跟說我不是人隔得也不遠啊。句荷挑眉,沒有說話。


    “你的本事,別人不知,但我是清楚的。”武夫子繼續道,“以你的資質,你早該過了破境期,成為修者了。”


    句荷對外一貫以混吃等死二世祖的形象示人,但手把手教了她好幾年的武夫子是不會為此表象所迷惑的。句荷的本事,他未必全然清楚,但也絕非一無所知。


    “可我若不是人的話,豈非更好解釋我沒有靈根一事嗎?”句荷卻不打自招般指認道。


    武夫子搖頭:“非人而有人形,無外乎是妖。妖雖沒有靈根,品階卻與人無異。但你至今仍無品階。”


    “哦。”句荷遺憾點頭。


    那看來她也不是妖。莫非真是惡鬼不成?句荷心中暗自思量。


    “人若沒有靈根,便永生永世無法修仙。”武夫子像落下判決似的口吐此言。


    “可我這些年修煉的靈力並不作假。”句荷不認同。


    “你當然有靈力,也並非不可修煉,隻是永遠不會突破凡人的命數。”


    “那就是說,我可以有仙人之能,但不能有仙人之壽咯?”句荷試圖理解。


    “嗬,仙人之能。你倒是異想天開。”武夫子卻毫不猶豫地潑冷水道,“沒有修者之軀,你便隻能修習低階功法,就算你將這點東西練的爐火純青,也頂不住真正的修者隨手一擊。”


    句荷一攤手,麵上遺憾道:“那真是可惜了武夫子對我的一番苦心栽培了。”


    武夫子隻冷冷地看著句荷,沒有開口。


    又過了兩日,阿鬆終於來到芸院。


    “芸夫人,我是奉老爺的命令來請小少爺去會客廳的。”


    自驗靈根之日後,句老爺未再來過芸院用膳。


    “劉媽,快去叫荷兒過來,別讓鬆管家等久了。”芸娘微笑著遣劉媽去找人。


    句荷是告訴了芸娘天石之事的。她沒打算瞞著芸娘,說到底原也瞞不住芸娘。經此一事,句老爺對她的態度必有所改變,芸娘如此人精,過多兩日也會察覺出問題。所以瞞與不瞞結果都是一樣的。


    再者,有一句話芸娘是沒有說錯的。某種意義上,她們倆的確是一條船上的人。


    “他們父子不過在家裏見個麵罷了,怎麽還要專程麻煩鬆管家來一趟啊。”芸娘淡笑著同阿鬆套近乎。


    阿鬆當然知道芸娘是想從他這打探消息:“芸夫人不知,今日文、武二位夫子同大長老一並在會客廳相候呢。”


    都來了。芸娘心中吊著的那口氣將落未落。看來她們娘兒倆的未來今日便要有個結果了。


    劉媽進得院中,敲響了句荷的房門。


    “小少爺,老爺讓您去一趟會客廳。”劉媽的語氣隱含憂慮。


    “好。”句荷應聲走出臥房。


    她一早便估摸著句氏也差不多該為她的事商量出個結果了,因此特意在芸院中候了一日。


    臨出芸院前,芸娘突然握住了句荷的手。


    “荷兒,今日大長老同你的夫子們都來了。你切不可再如平日一般毫無規矩,知道嗎?”芸娘苦口婆心地叮囑道。


    “知道了娘,我會多多注意言辭的。” 句荷也握住芸娘的手,鄭重地點了頭。


    芸娘強笑著鬆開手,句荷轉身同阿鬆打了個招唿,便要一並離開。


    芸娘卻突然又叫住了她:“荷兒!”


    句荷隻得再迴頭,好言好語道:“怎麽了娘?”


    “無論發生何事,娘都跟你在一起。”


    句荷微愣,芸娘眼中似有淚水。她笑道:“說什麽呢娘,不過是爹尋我過去聊聊罷了。他是我爹,我同我爹在一起能有什麽事呢?”


    句荷跟著阿鬆走了。


    芸娘扶著院門看著二人遠去的背影,一直到再也看不見為止。


    她緩緩地深吸了一口氣,隨後揪住了自己心口處的衣服,低聲道:“劉媽。”


    “夫人。”劉媽上前扶住芸娘。


    “我,”芸娘突然口吐鮮血,“我心口,我心口好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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