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句氏從第一任家主至今已有上萬年。我們曆來奉行公平公正的原則。從來不會像其他世家一樣行繼承之法,凡是認為自己有才有德可堪坐上家主之位的人,皆可參與家主之爭。隻要能勝過每一位挑戰者,且受到家族的認可,便可成為新一任的家主。我們句氏便是靠著這樣的選賢任能,才能在仙界屹立不倒,發展壯大的。”文夫子捋著胡子,麵上有遮掩不住的得意,“現如今像我們這樣根基深厚的世家在仙界中可是鳳毛麟角啊。就說家族實力,怕也隻有絕峰和渚襄山這樣弟子三千的仙界大門派堪可一比了。”


    “那句氏在這上萬年間,可曾有參與過什麽驚世駭俗的大事啊?”句荷實在懶得聽文夫子王婆賣瓜,趕緊轉移話題。


    “那當然有了。要說這仙界能有哪一件大事會缺了我句氏的出手啊?”文夫子瞪了句荷一眼,“就說三千多年前的滅世之災,豈非正是我句氏出麵號令仙界一幹人等共同抵禦天災,才力挽狂瀾留的三界一片淨土啊。”


    “又說這二千八百年前的凡界水患,那也少不了我句氏族子的幫忙,才救下了多少凡人的性命。”


    “再有二千七百年前,仙界加固封印一事,那也是最先來問過我句氏的意思才敢著手進行的。”


    “又二千……”


    “那個文夫子,有沒有近一點的?比如說一千年前啊?幾百年前啊?那種?“句荷微笑。


    ”一千年前……“文夫子想了想,”當然也有。一千年前句氏出過一位號稱曆代第一的金剛仙。所謂金剛仙便是指其靈力至純至陽,出拳有如鐵石墜地,出腳有如劈山之斧,全身筋骨剛硬,刀槍不入,以金剛作比,讚其固若金湯,堅如磐石。”


    “那後來呢?怎麽不見這位仙人在句家城出現過啊?“句荷知道仙人壽數恆長,既然能強大到如此地步,那應該不會輕易為人所殺吧。


    “後來啊……”文夫子麵有苦澀,“後來為解決黃泉逆流一事,為惡鬼所殺。也算是以身殉道了。”


    “黃泉逆流?”


    “嗯。那是五百年前的事了。”


    “那,具體是怎麽個事兒呢?”句荷繼續引導。


    “五百年前,萬鬼現世,凡界大亂,靈氣枯竭,山崩地陷。仙界花費了許多力氣才查出原是因為鬼界中黃泉逆流,才致群鬼流離失所,進入凡界作亂。眾仙為穩定三界,拯救萬民於水火,齊聚鬼門之外,欲打開鬼界大門,恢複天道秩序。金剛仙正是當仁不讓,挺身而出。”


    是嗎?你這麽說好像此事全仰賴仙界出力似的,我在凡界聽到的可不是這個版本啊。句荷想了想,問道:“這麽說,那位金剛仙進入了鬼界?”


    文夫子又捋了捋胡子,良久道:“應該是,進了吧。”


    “應該?”句荷嘴角抽搐。


    “五百年前的事,我怎麽會知道的那麽清楚。”文夫子又瞪了句荷一眼。


    “那三千年前的事你都如數家珍?”句荷忍不住吐槽。


    “那如何能一樣。三千年前的事句氏祖誌上寫的明明白白,我自然清楚!”


    “那五百年前的事兒就不配寫進族誌了?”


    “參與五百年前那場大戰的人全都死了,自然,自然寫的有些語焉不詳……”文夫子摸摸鼻子,頗有些心虛。


    “全都死了?”句荷乍舌。


    “總之句氏去的人都死了。”


    “那其他門派的人呢?”


    “也死得差不多了吧。”


    了吧……好沒說服力的用詞。句荷歎氣。看來文夫子果真是個隻會掉書袋的。人家寫的他就一五一十背出來,人家沒寫的他就連個屁也放不出來。


    “不過也正是因為五百年前萬鬼現世一事,”文夫子似乎有意搏迴麵子,又道,“仙凡兩界如今都是靈氣衰微,得道成仙之人亦再不似從前般鼎盛了。”


    “那是不是說,現在的仙人大多都是五百年後成仙的,且數量極少?”句荷閱讀理解。


    “嗯。如今仙齡在五百年以上的,我所知,也不過隻有絕峰的掌門無相仙人和渚襄山的掌門矢鹿仙人,此二人罷了。”


    五百年前,黃泉逆流,萬鬼現世,死傷慘重,惡鬼殺人,餘波未平……句荷默默思量。雖是模糊了些,倒也大致能對的上。看來要想明白當年究竟發生了什麽,還是隻能找親曆之人才問的清楚。


    王今突然失蹤,她又莫名其妙來了仙界。要想查清她為何重生之事現在似乎也隻剩下惡鬼二字堪可做些文章。


    文夫子看著句荷少見的沉思之態,頗感欣慰:“難得你也終於有了好學的心思。關心起句氏一族的榮光。”


    “嗯。”句荷點點頭,“夫子,我還有一個問題。”


    “你問。”文夫子麵上有淺淡的笑意。


    “夫子你是不是,從來沒有出過句家城啊?”


    “嗯?”文夫子微愣。


    “你好像除了書上的事,可以說是,”句荷抬眸,“一無所知啊。你這樣淺薄,真的能教好學生嗎?你要不要多出去走走啊。所謂讀萬卷書,行萬裏……”


    “句荷!你!你如何能說出如此不敬師長的話!“文夫子顫抖著手,直指句荷麵門。


    淺薄?她竟敢說他淺薄?一個黃口小兒,竟敢說他淺薄!


    “欸,夫子,我是認真的。我真的誠心誠意給你提議。我沒有譏……“


    句荷低頭躲過文夫子扔向她的戒尺。她難得對文夫子說句老實話,文夫子還不領情。


    “那個,文夫子,我還是去幫你撿戒尺吧。”句荷在文夫子吹胡子瞪眼的怒氣中逃之夭夭。


    踏雪跟在句荷身後。一人一馬慢悠悠的在句家城中閑逛。


    要想辦法接觸到那兩個人呢。句荷想。絕峰和渚襄山,該去哪一個呢?


    句荷悠悠晃晃,不知不覺間走到了城中的演武場。


    句蓮正在台上同人打擂。


    這次,他使得是鞭子。


    對麵那人看起來比句蓮要大一點,約莫十三四歲的模樣,是個少女,一條鞭子甩得獵獵生風,攻勢極猛。


    句蓮腳下卻沒有多少躲閃的意思。五六個迴合間,那少女突然一個猛抽,鞭子朝著句蓮的腳下甩去。


    句蓮翻身躲過,一揚鞭同少女的鞭子糾纏在一起。二人一並使力,兩條長鞭竟絞纏不可分離。


    那少女微勾的嘴角下垂稍許。


    “竟是平局。”人群中傳來私語。


    “這還是第一次見大少爺未勝。”


    “是啊。不愧是蘇家的嫡女,果然厲害啊。”


    “平局。”句蓮開口,率先泄勁,那兩條長鞭隨即分開,各自垂落在地。


    “嗯。平局。”少女也點頭,手腕一翻將鞭子收迴。


    句蓮收迴長鞭,拱手一禮,轉身走下擂台。


    比試結束。圍觀人群三三兩兩站在擂台下小聲議論著兩個少年方才勢均力敵的一場精彩鏖戰。


    句蓮站在擂台下默默收拾長鞭。


    句蓮平日裏很少帶仆人出行,阿竹年紀大了,句蓮也不太許他跟著。是以他總是獨身赴約,又獨身離去。


    句荷躲在人群之後,悄沒聲地對著踏雪指了指兩個相反的方向,示意一人一馬分頭溜走。


    踏雪卻咬著句荷的衣角要往擂台後邊躲。


    兩個小家夥對於逃跑路線意見不統一,句荷沉默地飛快同踏雪打手勢,踏雪則沉默地一個勁兒搖頭。


    句蓮一邊慢條斯理地擦拭自己的鞭子,一邊餘光中觀察著句荷的動靜。


    他一早便看見句荷了。早在比試還未結束之前。


    句荷今日勢必又逃課了,才一門心思要躲著他。句蓮不動聲色地等著兩個小家夥統一意見。他也想看看究竟是句荷更強,還是那匹跟她如出一轍的馬更強。


    “句少爺。”那少女卻施施然走下擂台站在了句蓮身邊。


    “蘇二小姐。”


    原來這少女是句蓮母家蘇家的嫡小姐,名叫蘇然。此番是專登來句家城同句蓮約戰的。按輩分,他們該是表姐弟。


    “一直都聽父親說姑姑的鞭法是極好的,人長得也漂亮。從前仙界中有人盛讚姑姑,出手便是翩若驚鴻,宛若遊龍之姿。我雖不曾親眼見過姑姑風采,但今日領教一番句少爺的鞭法,也知父親所言非虛。”那少女對句蓮笑道。


    蘇然口中的姑姑,自然就是句蓮的母親。


    句蓮微愣。他自小在句府長大,蘇家路遠,他不曾親去過。他能聽到的關於母親的事情很少。


    “蘇二小姐在家中,常聽人提起我母親嗎?”句蓮淡淡道。


    “是啊。不僅是父親,就連祖父同祖母也總說若是姑姑還在的話,必定會常帶你迴家裏看看的。”蘇然親和的微笑。


    隻是句蓮的母親早已不在了。一切口頭的思念都是枉然。


    “若是得空,我亦會去看看外祖的。”句蓮麵上也難得柔和些許。


    “好啊。正好我這次來句家城就是……”


    “句荷。”


    那少女話還未說完,句蓮卻突然出聲打斷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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