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真怔住,前世他連梁王有個女兒三四歲便夭折的事都查到了,卻壓根不知道梁王竟然還有一個養女。


    趙是國姓,哪怕是養女,若是沒有宗人府的允許,這個趙小四也不可能姓趙。


    能姓趙的養女,前世的他不可能查不出來,所以前世壓根就沒有這麽一個人的存在。


    前世的梁王沒有養女,所以就沒有人識破那名刺客,所以自己的父母含冤而死;


    前世的梁王沒有養女,所以蕭肅死在那場突如其來的大雨中,那一天,距離蕭肅十七歲的生日還有一個月;


    前世的梁王沒有養女,所以所有人都把長公主夫婦和蕭肅的死算在梁王府頭上,蕭家與梁王府杠上,不死不休,最終被定為謀反,滿門抄斬;而趙雲暖也因此被皇帝抓住把柄,迫不得已嫁入京城,死在幾個後宅女人的算計之中。


    蕭真用最快速度理清了個中關聯,他心中如萬馬奔騰,就在剛剛,他還自以為是,以為這一切都是因為他重活一世才得以改變,可是現在,事實擺在麵前,蕭真慚愧,真正改變這些的不是他的重生,而是那個名叫趙時晴的梁王養女!


    可是為何,前世的梁王沒有養女,而這一世卻多了一個養女呢?


    是前世梁王沒有親自去抓拐子嗎?


    那為什麽前世沒有去,而這一世他卻去了呢?


    這是蕭真想不通的地方,但是現在這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的父母和堂弟,千真萬確是因趙時晴才能活下來。


    公主娘有一句話沒有說錯,趙時晴就是他們一家的救命恩人。


    此時的蕭真,無論如何也不會想到,就是因為他年幼時的一次善舉,才讓梁王遇到趙時晴,動了惻隱之心,將趙時晴帶迴王府。


    若是沒有前世種種,年幼的蕭真就不會做那個奇怪的夢,自是不會去白鳳城尋找那個所謂的表舅,也就不會遇到被野狗救出來的小小盲女。


    歸根結底,前世因,今世果,他救下趙時晴是因果,趙時晴救了他的父母和堂弟亦是因果。


    當然,此時的蕭真還不知道這些,他也想不到。


    佳宜長公主一直在注視著蕭真,她發現了一件事,那就是她的好大兒和以前不一樣了。


    不僅是那張臉變得人不人鬼不鬼,更重要的是他的神情,佳宜長公主使勁眨了眨眼睛,本宮沒有看錯,本宮竟從年僅十八歲的兒子眼中看到了滄桑。


    這種滄桑就連本宮那四十歲的駙馬都沒有。


    畢竟,本宮的駙馬這輩子經曆的最大坎坷就是做了本宮的駙馬,除此以外,他就沒有煩心事了,當然也就沒有四十歲應有的滄桑。


    可是本宮的好大兒卻滄桑了。


    佳宜長公主杏眼圓睜,好好好,等本宮迴到京城再說,那些害過本宮和本宮兒子的人,誰也別想好過,本宮不把他們攪得雞犬不寧,本宮就把這個趙字倒著寫,哼,大家都是姓趙的,丟臉也是丟你們趙家男人的臉!


    遠在京城裏的麗太妃,忽然接連打了幾個噴嚏,她還不知道,那個她最討厭的女人快要迴來了。


    麗太妃是永嘉帝生母,按理本該封太後的,可是太上皇不開口,她的兒子哪怕當了皇帝,也隻能讓她屈尊做個太妃,她想當太後,也隻能熬到太上皇駕鶴西去。


    麗太妃還在等待佳宜長公主的死訊,而佳宜長公主卻已經開始盤算要怎麽攪得後宮不寧了。


    不過,她的好大兒的一句話,卻給了她當頭棒喝。


    “梁王之死,和你們究竟有沒有關係?”蕭真問道。


    佳宜長公主一怔,朝著蕭真的腦袋就是一巴掌:“我含辛茹苦把你拉扯長大,你竟然懷疑我,早知如此,我還不如生一棵菜!”


    蕭真:小時候我有三個乳娘,十幾個丫鬟婆子,外加一名擅長小兒科的太醫,你啥時含辛茹苦拉扯過我啊。


    當然,這種話,蕭真也隻敢在心裏說說,畢竟,公主娘十月懷胎生下他,也是很辛苦的。


    佳宜長公主用帕子捂著眼睛,作勢哭了兩聲,準備哭第三聲時,蕭駙馬連忙柔聲細語地安慰:“乖,別哭了,把眼睛哭腫了就不漂亮了,阿真不懂事,我等會兒就罰他去跪著。”


    佳宜長公主的哭聲驟停,一把推開蕭駙馬,惡狠狠地說道:“他瘸著腿,你還要讓他罰跪,後爹都沒有你狠!”


    蕭駙馬陪笑:“都是我的錯,好好好,聽你的,那就不罰他了。”


    佳宜長公主立刻轉怒為笑:“這還差不多。”


    一旁的蕭肅已經看傻了,長公主在蕭家時高高在上,架子端得足足的,以至於他們誰也不知道原來這位長公主不但盛氣淩人,而且還蠻不講理。


    唉,以前他以為趙小四是世上最難纏的女人,現在才知道,比起他這位大伯娘,趙小四至少偶爾還是講道理的。


    比起蕭肅,蕭真就平靜多了,這才是他父母的相處之道。


    可是他沒想就這樣放過他們,他繼續說道:“娘,您不要顧左右而言他,梁王之死究竟和你們有沒有關係?”


    眼看佳宜長公主又要發作,蕭駙馬連忙搶先說道:“不能說絕對沒有關係,至少那壇酒確實是我帶來的,但是我和你娘絕對沒有害人之心,再說那酒我和你娘全都喝了,我們都沒有事。”


    蕭真看他一眼,作死地說道:“也許你們偷偷服了解藥呢。”


    蕭駙馬......


    佳宜長公主的巴掌掄了起來,蕭駙馬一把抓住她的手:“看在他隻剩下半條命了,就饒他一次吧。”


    佳宜長公主:“衍哥,就聽你的,給他攢著,等他傷好了一次性打迴來。”


    蕭肅:還好還好,自家阿娘雖然嘮叨,可是嘮叨完了也就翻篇了,不會給他攢著,大哥能長到這麽大,真是不容易啊。


    蕭真也不想翻篇,他就是要給這兩人長點記性,否則還會有下一次。


    “爹,你們是不是偷偷服過解藥?”


    蕭肅閉了閉眼睛,不作死就不會死,大哥的打真不是白挨的,算了,他還是給大哥多準備一些金創藥吧。


    隻是蕭肅沒想到,這一次佳宜長公主竟然沒有氣得跳起來,而是怔怔出神,就連他那位最喜歡打圓場的大伯蕭駙馬也沒有說話。


    四周的空氣似乎凝固了,蕭肅忍不住想要探頭去窗外透透氣。


    就在這時,蕭真說道:“你們知道後怕了是嗎?現在提問的人是我,你們還能後怕,若是換成梁王府的人呢,若此時不是在這觀星樓,而是在金鑾殿上,麵對文武百官呢,你們隻一句,那酒我也喝了,能不能服眾,會有人相信你們嗎?”


    佳宜長公主委委屈屈:“我們和梁王無冤無仇,為何會害他,真要害人,也要有原因吧?”


    沒等蕭真開口,蕭駙馬便幹咳一聲,說道:“若說原因嗎,別人沒有,你卻是有的。


    我記得你和我說過,梁王還是世子時,住在京城,你和他打過架,還鬧到太上皇麵前,太上皇罰你禁足三個月。


    當時你和我說起這件事時咬牙切齒,還說若是讓你再見到梁王,就把他大卸八塊,有這事吧?


    這種話,你既然和我說起過,一定也和其他人說過吧?”


    佳宜長公主的嘴巴一張一翕,好一會才小聲說道:“那些陳芝麻爛穀子的事,你若是不說,我都忘了,這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二十多年了好吧,誰還記得?”


    蕭駙馬:“我還記得,也一定還有其他人記得,對了,好像當年太上皇罰你的時候,聖上還給你求情了,你覺得聖上會不記得這件事?”


    佳宜長公主可憐兮兮地望著蕭真:“兒子,你要相信我,我也就是說說而已,真的沒有殺他。”


    蕭真又看向蕭駙馬,再把目光移到蕭肅臉上:“別說我娘了,就說說你們吧,或者說說蕭家,蕭家的本家就在清泉,清泉歸屬梁地,梁王是梁地之主,清泉的每一任父母官都由梁王府任命,那些父母官上任後的第一件事是什麽?小肅,你說說?”


    蕭肅已經猜到蕭真要說什麽了,他沒精打采地說道:“在清泉,每一任官員上任後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給蕭家遞拜帖,交好蕭家,他們就能順風順水,否則......”


    蕭真哦了一聲,重又看向蕭駙馬:“俗話說一山難容二虎,更何況梁王本就是梁地的王,我說一句蕭家包藏禍心,想要取而代之,滿朝文武,甚至梁地的百姓,大多數人都會相信吧?”


    蕭駙馬不說話了,屋內的氣氛更加壓抑。


    還是佳宜長公主率先打破沉默:“無論我們如何解釋,別人都不信,那現在怎麽辦?兒子,別人信不信我不管,你要信我們,我們真的沒有想過要害死梁王,再說,真要殺他,我們也不會親自動手,對吧?”


    蕭真聲音冷冷:“我信不信沒有用,我也隻能幫你們這一次,以後你們長點心,別再被人當刀使,做客就做客,送什麽酒?沒有準備禮物可以去買,為什麽要送入口之物?孝康皇帝和吳世子的事,你們難道忘了?


    娘,您別看我爹,說的就是您,您是在宮裏長大的,這種事還用別人提醒嗎?”


    佳宜長公主打個激靈,誰能告訴本宮,也不過三個月沒有見到兒子,兒子怎麽就像是換了一個人,從前雖然有點傲氣,可也不會老氣橫秋地訓人,尤其還是訓本宮,嚶嚶嚶,兒子好可怕,可本宮不敢說。


    蕭真訓完公主娘,又開始質問駙馬爹:“爹,我記得你以前沒有去做客還自帶酒水的習慣,這次是怎麽想起給梁王送酒的?”


    蕭駙馬沒有像佳宜長公主那樣自怨自艾,自從聽到梁王酒後心疾的噩耗,他便一遍遍地心中複盤過這件事。


    因此,蕭真一問,蕭駙馬便說道:“我確實想過給梁王送其他禮物,蕭家是在梁王的地頭上,我自是想與梁王交好的。


    因此,這次迴梁地省親,我提前便給梁王準備了禮物,是一幅畫聖的真跡,原本一到梁地就應該先去拜訪梁王再去清泉的,可那日剛好梁王沒在梁都,而是去了百裏之外的軍營駐地,我們便隻送了帖子,沒有登門拜訪,那幅畫聖真跡也一直放在行李之中。


    可是等我們從清泉迴來,想要去梁王府拜訪時,卻發現那幅畫竟然被蟲蛀了一個洞,這種古畫,必須要等迴到京城,才能尋到名家修補。


    我們身邊雖然也有其他東西,但是送給其他人也就罷了,如梁王這等身份,那便是輕了,我甚至還去了梁都的幾家古董鋪子,也沒有尋到合適的禮物。


    說來也巧,從古董鋪子出來,我便去了一家酒樓用飯,我本就是輕車簡行,且在這裏也無人認識我,再說,那家酒樓於我是故地重遊,我便沒有去雅間,選了年少時坐過的桌子坐下。


    坐在我隔壁桌上的是兩個讀書人,我恰好聽到他們的對話,他們是來梁都拜師的,兩人在商量要給那位名師送什麽禮物,貴的他們送不起,便宜的又拿不出手。


    因為我也正在為禮物發愁,便也來了興趣。


    那兩人商議了好一會兒,這時小二捧了他們要的酒送過來,那酒裝在酒壺裏,其中一名書生一拍大腿,對另一名書生說道:有了,就送酒,就說那是咱們從家鄉帶來的酒,我知道有個酒鋪子,那老板和咱們是老鄉,他家的酒就是從咱們那裏運來的。


    我聽到這裏,心中便是一動,說來也巧,我離開清泉時,便帶了幾壇你阿奶親手釀的酒,雖然我舍不得送給梁王,可是也沒有比這更合適的禮物了。


    梁王貴為親王,他什麽都不缺,反而是一壇自家釀的酒,更能拉近與梁王之間的關係,我從酒樓興衝衝地迴來,和你娘一商量,我們都覺得送酒很合適,於是我們便帶著酒去了梁王府。”


    (本章作者有話說,語音閱讀的寶子們睜開你們那如夢如幻的大眼睛看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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