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這些日子過得也不好,幾乎可以說是處處受氣,沒一刻順心的。


    雖然屋子是新的,被褥這些生活起居的用品也是自己帶來的,不存在什麽認床亦或是不習慣的問題。


    但她從小到大就沒住過這麽狹窄的房間,若是她一個人住也就罷了,還有兩個賠錢貨的庶女,分給她的廂房也就她以前花廳那麽大。


    如今還要同時住下三個人,有種轉不過身來的壓抑感。


    要是換成以前,她肯定就把這兩個丫頭給趕出去了。可現在,人生地不熟的,讓她一個人待著總感覺滲得人心裏發慌,寧可擠一點也不願意一個人。


    問題便又冒出來了,她自小到大就是婢女伺候著長大的,她身邊那些婢女婆子們,剛抄家,人就不知道跑哪去了。


    沒人伺候,她連洗漱更衣都費勁,別說燒飯洗衣服了,簡直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原本想著有兩個庶女,還能幫著做點事,總不算白養了一場。


    可她對庶女雖然打壓著,卻沒有在物資上過多的苛待她們,除了沒給她們請先生教她們認字讀書外,也是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


    這兩也是沒幹過什麽粗活的,兩個人白長了那大高個,杵在那就跟兩根柱子似的,不是燒個水把自己燙著了,就是給她梳頭扯著頭皮。


    氣得她一佛升天二佛出世。


    “早知道當初就把你們都嫁出去,沒準這會還能給家裏幫點忙,現在是純純的廢物,哎呀,別梳了!又扯著我的頭皮了!”


    王氏摔了梳子,看著另一個女兒捧進來的飯菜,又是一肚子的火。


    說是每家頓頓都會有三菜一湯,但前麵幾日送過之後,送來的就都是菜肉米麵了,要她們自己下廚,不再送燒好的飯菜了。


    一家十幾個人,湊不出半個會燒飯的人,不是把米燒糊了,就是半生不熟的。


    王氏起先還嫌棄菜太簡陋,沒什麽可以吃的,後麵換成了自己燒,她是寧可餓肚子也不肯碰那黑乎乎的東西。


    她餓得實在是沒辦法了,嚐了一迴就鬧肚子了,疼得她一宿都沒睡好。


    眼見再這麽下去都要過不了了,衛老夫人又被送過來了。


    人瞧著倒是好的,也不再昏迷不醒了,可卻變得神誌不清起來。


    總是喃喃著說些聽不懂的話,看到人還會突然尖叫捂著腦袋,說什麽放過她別來抓她。


    將年紀小的衛思沅都給嚇哭了,另外孫女也都不敢靠近。


    即便如今落難了,母親仍是母親,作為兒媳,三房人總得輪流照顧。


    每每輪到王氏,她就覺得無比痛苦,不知道為何,本就已經有點瘋癲了的衛老夫人看到她情緒更加激動,有時候還會伸手來撕扯她。


    她便覺得是衛南熏父女將衛老夫人弄成這樣的,不然好好的人,不過是昏迷一場,怎麽醒來就變成這樣了呢。


    外加上,自家丈夫和兒子馬上就要流放了,她想要準備冬衣和帶點銀子過去。


    兩個弟妹都是不重要的,思來想去,便準備自己找上門去。


    王氏特意換上了最好的衣裳,還梳妝打扮了下,不讓自己顯得那麽狼狽。


    但真的敲開老二的家門,看到光鮮亮麗的衛南熏,以及穿著富貴得體的衛榮德,她瞬間就破防了。


    不止是覺得自己臉上無關,還有些羞惱。


    她是不會反思的,隻覺得對方太過分,明明自己過得那麽好,家人落難,卻連吃食和下人都不願意出,簡直就是狼心狗肺。


    故而,一見麵,她那股子國公府夫人的氣派又出來了。


    “自家母親生病神誌不清,兄長侄子們落難,有的人卻過得還是這樣的好,真是沒天理了。”


    衛榮德眉頭微擰,他緩了好幾日,才從衛老夫人的事中緩過來。


    沒成想,王氏一來就舊事重提,還都在他的傷口上撒鹽。


    “大嫂若是來說這些話的,那便恕我不奉陪了。”


    他本是最好說話的性子,生生被這家人給逼成了如今鐵麵無私的樣子。


    王氏原以為還能拿捏這個二弟,沒曾想,他的脾氣會這麽大,頓時氣焰就消了下去。


    “你不許走,我是來與你理論的。”


    “母親好好的,從你這出去,便病得瘋瘋癲癲的,連人都不認得了,難道不是你們害的麽?還有你兄弟侄兒們明日一早就要流放了,你打算送什麽東西過去,總不能眼睜睜看著他們被凍死吧。”


    她自己的日常起居還可以再忍一忍,老四媳婦在學著下廚了,總也能下咽。


    但衛老夫人這樣一直不好,她們又沒錢去醫治,長此以往絕不是個辦法。


    還有丈夫和兒子,是她唯一能依靠的希望了,絕不能讓他們出事。


    對於兄弟還有侄兒們,衛榮德早就將一切安排好了,不止是準備了冬衣送行的酒菜,就連那邊關係也都打點過了。


    原本他是想和王氏說,讓她別擔心。


    可對方一上來就是指責和謾罵,讓他想好好說話的興致都沒了。


    擺了擺手道:“大嫂還請迴吧,不要讓大家鬧得太難堪。”


    王氏卻誤以為,他是要翻臉不認人,徹底與她們撇清幹係,不管她們了。


    之前她是很有把握的,就衝對方又是送宅子,又是每日送吃的東西,她敢確信,不管怎麽樣,衛二是絕對不會不管她們的。


    她才有底氣過來,現在她突然有些慌了。


    若是連衛榮德都不幫她們了,那她們這一家子女人,該怎麽辦啊?


    難不成真要像那日來的男人說的那樣,要賣女兒?


    即便那兩個庶女,她從不放在心上,可她們的生母早就不在了,一直是被她養在膝下的。沒出事前,她連嫁妝都攢了,人家也相看了。


    讓她賣給那些大戶人家去做填房妾室,她又有些不舍得,也幹不出這樣的事來。


    衛南熏見她愣著不肯走,也皺了皺眉:“大伯母,說話可要憑良心,你們沒地方住,我便拿我母親留給我的陪嫁出來,你們暫時沒養活自己的能力,我們便每日送米送菜肉。祖母變成這樣,我們也是不願看見的,是她自己年紀大了,受不了抄家的打擊,難道也要怪我們麽。”


    “大伯母別忘了,當初是你提出要分家的,分給我父親這些賠錢鋪子的也是你,如今怎麽敢說是我們忘恩負義呢。”


    “我們已經仁至義盡了,還請大伯母迴去吧。”


    王氏眼見他們真要趕她走了,直覺腦子一片空白,下意識地要去攔。


    “你們不能這樣。”


    衛南熏見她還在扒拉門,怕真的把她給夾著,隻能再次打開。


    王氏卻見縫插針,緊緊地扒拉住了半扇門,那樣子與市井潑婦無二,哪裏還看得出半點曾經王家養出的女兒,國公府夫人的涵養來。


    “來看啊,大家快來看啊,這衛家父女真不是個人,將生病的老母趕出家門,還得老人家患病瘋癲。如今還對一家子婦孺不管不顧,簡直就是喪盡天良!”


    她們家雖說是住在巷子裏麵,可也算沿街,附近又是人流量最大最熱鬧的市坊。


    王氏這麽一嚷嚷,很多看熱鬧的人就聞聲而來。


    這會正好是臨近晌午,大多數商販都要準備午休了,正好有閑暇可以看熱鬧。


    不免圍成了一團,湊在門外對著他們的大門指指點點起來。


    衛南熏的臉色頓時就沉了下來,她知道王氏這人不是個好人,貪圖自己的私利,但怎麽也沒想到,短短幾日時間,就把她搓磨成了這等潑婦模樣。


    真是讓人覺得可笑又諷刺。


    “你莫要信口開河,老夫人是受了驚嚇,並非我們所害,可以找大夫前來對峙。況且,我好好地將老夫人送迴宅子,何來趕出去一說。”


    衛榮德在知道衛老夫人做的那些惡事之後,已經喊不出口母親二字了。


    他有的是人證,可以證明這是個多麽歹毒的婦人。


    但天底下人,都是隻看誰更弱小,就更偏袒於哪邊的,他們根本不看所謂的證據,似乎誰弱誰有理。


    比方現在,就算衛榮德說的嘴都幹了,周圍的人也都更偏袒王氏,信了她所謂的趕母親出去,不管親人的死活這樣的話。


    甚至還有不明真相的人,自以為自己是正義使者替天行道,竟還有為王氏出頭,上前與他們理論的。


    衛榮德想要關門,不理這些無知之人。


    可衛南熏卻覺得不能關,一旦這門關上了,這些人就該說他們父女理虧心虛要逃避了。


    但凡坐實了這話,以後這些壞名聲就永遠都貼在他們身上抹不掉了。


    她自己是不在意這些的,可父親不行,阿弟還要考科舉也不行,她必須珍惜他們的羽翼。


    衛南熏衣袖下的手指微微捏緊,冷眼聽著王氏的謾罵,以及周圍人的附和聲。


    “要不然,先讓你大伯母進屋再說,這麽多人圍著也不是個事,反正你伯父那邊,我們明日總是要去送東西的。”


    衛榮德這是畏懼世人的聲音,不得不妥協了,他也是為了兒女們著想。


    女兒都到該嫁人的年紀了,兒子到時也要鄉試,光腳的不怕穿鞋的,這麽僵持下去,吃虧的永遠是他們一家人。


    王氏似乎感覺到了他的服軟,露出了一絲得逞的神情。


    她已經連家都沒有了,臉麵還有什麽可在意的:“二弟,我勸你還是想想清楚,不要一家人鬧得這麽僵,熏丫頭也是要嫁人的,沒我們這些娘家人在,出嫁都冷清。”


    “就是,這位大娘子是個體麵人,若我有這樣冷血的親戚,我都要找人來砸門了。”


    “還沒見過如此不要臉的人家,連自家老母都能趕出去,以後誰還敢與你們家人往來……”


    眼見周圍人越說越離譜,衛南熏突地往前了半步。


    道:“諸位請停一停,大家夥或許還不認得我這伯母吧,那就讓我給大家介紹介紹。”


    “我這伯母啊,乃是堂堂衛國公府的夫人,有名的王氏嫡女。”


    她的聲音並不算響,但勝在口齒伶俐,聲音清脆明亮,猶如一汪清泉,瞬間讓亂糟糟的場麵安靜了下來。


    既然都是來看熱鬧的,為何不能將這熱鬧鬧得更大呢。


    她不相信王氏真的不要臉麵了,她這人最在乎的就是她的身份和國公府的麵子。


    果然,一聽她說王氏的身份,所有人的目光瞬間就往王氏身上看去,那些人隻當她是個普通的婦人,無依無靠,才會生出同情心來。


    一旦知道,她並非是普通的婦人,而是那等欺壓他們的權貴,立即看她的眼神都變了。


    如此僵持著不知多久,眼見王氏都快心虛站不住了,突得有人道:“衛國公府,不是前幾日剛抄家那戶麽。”


    恰好衛國公府就在旁邊那條街上,抄家那樣的大熱鬧自然有人會去看的。


    又過了會,有個聲音驀地道:“咦,聽你這麽說,我倒是想起來了,之前覺得二房惹了事,生怕被牽連趕緊就要把人趕出家門的,就是她吧。”


    衛南熏隻是想碰碰運氣,試著把王氏的身份說出來,看會不會引起百姓的針對,沒曾想,居然還有人圍觀過分家那日的事。


    這群看熱鬧不嫌事大的人,還真是同一批,到哪都有他們。


    不過也全靠了這些沒事就瞧熱鬧的人,有人提到這事,頓時人群就竊竊私語起來。


    之前對著他們父女指指點點的人,全都改成對王氏指指點點了,還伴隨著些許不算輕的議論聲。


    “這是把二房趕出家門,糟了報應抄了家,知道得靠人家了,就又眼巴巴地貼上來,還冤枉人家冷血。”


    人都是很現實的,兩邊他們都不認識,隻看誰與自己的立場更相似。


    之前幫王氏說話,那是仇富,覺得衛榮德有錢,就幫著同樣窮的王氏說話。


    現在知道王氏是國公府的夫人倒了台,可不就上去踩兩腳了。


    王氏本是臉皮很薄的人,因為生活不得不拉下臉來,現在被人戳穿,也就破罐子破摔了。


    “他們被趕是罪有應得,要怪也該怪我,怎麽能將母親趕出家門。母親養你們一場,竟是養出了白眼狼來,老太爺泉下有知,都要被你們氣活。”


    “你們才是會遭報應,慣會勾搭男人的小娼婦,我看你往後還怎麽能嫁得出去。”


    衛南熏對她這樣的汙言穢語,已經麻木了,她從前世起就受她與祖母的精神洗腦,覺得自己長相豔俗不符合國公府女娘的樣子,不配為人妻,不配有個好歸屬。


    現在的她,對此毫不在意。


    反倒是衛榮德聽到被氣得不輕,身為長輩怎麽能一口一句怨毒之言,實在是可惡。


    而衛南熏正要開口說,她嫁不嫁人嫁什麽樣的人,都與王氏無關時,一個聲音在人群的後方響起。


    “本王娶。”


    這聲音低沉卻極有威懾力,有種睥睨天下,讓人為之臣服的氣魄。


    眾人順著聲音看去,甚至紛紛自覺地讓出條道來。


    在人群的後方,站著個身披銀灰色大氅的男人,他身長玉立,長發高高束起,露出張俊秀不凡的臉來,最重要的是他身上無形中散發的氣息,讓人望而生畏。


    衛南熏的眼眸驀地亮起,他怎麽會這個時候來的。


    她已經無暇去顧及身邊父親的臉色了,下意識地朝前迎了幾步,險些踏過門檻,才反應過來應該要矜持的。


    王氏並不認識裴寂,但她能感覺到這男人並不簡單,尤其是他自稱本王。


    大燕能自稱本王的人可不多。


    心中嫉恨得快要發瘋了,她的女兒落得這樣的下場,而衛南熏卻過得這麽好,還會有王爺要娶她。


    這世道到底是怎麽了!


    眼見男人一步步越過人群走過來,甚至連個眼神都沒給王氏,定定地站在了衛南熏的身邊。


    “你,你怎麽來了。”


    “答應過你的。”


    衛南熏隻覺得一股甜蜜之意從胸中湧起,這會她的眼中已經看不見別人了,隻有他。


    王氏哪能見得了這個,沒有忍住,朝著裴寂扯著嗓子道:“王爺,您被她騙了,她一直是在您麵前裝柔弱扮天真,實則慣會勾搭男子!您可莫要上她的當啊!”


    裴寂像是眼裏這才看見了王氏,目光冷冰冰地看向她,淡聲道:“那又如何。”


    “本王甘願被她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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