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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田埂上的澹台鏡，看著那些熱鬧的村民們，看著他們一副不好的嘴臉，周身氣息驟冷。
他想維護小元寶。
他也想維護小元寶的家人。
他知道小元寶的家人們是她最在意的人。
澹台鏡擲地有聲地說道：“如果不做嚐試，又怎麽會知道會不會成功呢？
“在蔡倫之前，這世上沒有紙；
“在嫘祖之前，沒有人會養蠶繅絲；
“在僧一行之前，沒有最先進的天文學巨著《大衍曆》……
“曆史的車輪是不斷向前滾動的，唯有不斷嚐試，才能將幻想變成現實！
“在你們看來，金家人的行為十分可笑。
“可實際上，他們的行為十分可敬！
“有誌者事竟成，隻要不斷改變方式方法，勇於試錯，就會離成功越來越近！
“你們不相信他們可以做到，而我相信隻要他們持之以恆，他們就一定可以獲得最終的成功！”
村裏人沉默了。
在澹台鏡的這番說辭麵前，沒有人敢再嘲笑金家的人。
金家人覺得心裏暖唿唿地。
澹台家的小少爺確實是好呀！
果然，讀書是最重要的，讀書可以讓人變得有知識、有前途，最重要的是，可以讓人變得有教養！
小元寶心裏也很感動，她跑到澹台鏡麵前，十分鄭重地承諾道：“以後我也不會讓人欺負你噠！
“我會站在你身前保護你！
“在你被人欺負的時候，我會衝到前麵以德服人！
“如果不能以德服人，那我就以武服人！”
小元寶捏起了自己的小拳頭。
澹台鏡被她逗笑了。
他想，她真像一顆甜甜的糖！
“謝謝你。”澹台鏡真誠地說道。
但他不想有小元寶保護他的那一天，他希望能永遠保護小元寶。
“不客氣！”小元寶大方地擺擺手，“澹台師兄，既然你對我們家的反季節蔬菜這麽有信心，那我可以邀請你，每天過來一起看看嗎！”
她趴在他耳邊悄悄地說道：“可以見證奇跡哦！”
“好。”澹台鏡微微頷首。
小元寶高興了起來。
金大娘站在田埂上想了想，分了一些人去整土、分了一些人去搞糞土、分了一些人去山上砍竹子。
為什麽要砍竹子呢？
因為要做竹芭，還要搭建大棚。
大棚的骨架需要用竹子來做，有韌性的竹子在經過烈焰的灼燒之後，就會定型成想要的形狀。
金家的人忙得熱火朝天。
小元寶這邊跑一下，那邊跑一下，發現全家人都不需要她的幫忙，反而還希望她能站在一旁休息。
她便對澹台鏡說道：“那我們迴去練武吧？”
“好，我先迴去換身衣服。”澹台鏡點了點頭。
往田裏走了一遭，他已經無法忍受了。
“那我迴去等你。”小元寶點點頭。
澹台鏡迴家之後，沐浴了五遍。
如果不是怕小元寶等得急，他應該會沐浴七遍。
他這段時間看著平平靜靜，其實，鄉下的環境，每時每刻都在挑戰他的底線。
他無奈地想，他的忍耐力似乎變得比以前更好了。
就當這是一件好事吧。
他離開的時候，還不忘讓不買把今日準備的點心提上。
小元寶等他來了之後，便和他一起練武。
兩人一個敢教，一個敢練。
澹台鏡三歲習武，算到如今，已經有好幾年了。
皇宮大內請的都是頂好的武術師傅，澹台鏡自幼天資聰穎，他不算多喜歡練武，但是在武學一道上確實有一些悟性和天賦。
這幾天，他跟著小元寶練武。
原本，他隻是想讓小元寶開心，所以才會學她教的一招一式，他並沒有認為這些招式有多麽厲害。
可是漸漸地，他開始正視這些招式。
正所謂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當他以過來人的身份去審視這些招式的時候，他發現這些招式其實很不凡。
今日的練武結束之後，澹台鏡認真地打量著小元寶：“這些招式，你是從哪兒學來的？”
“噓！”小元寶左右看了一眼，在嘴唇前豎起了一根手指，“不要再問啦！我不能對你們說噢！”
金大娘叮囑過她，不許將神仙的事情說給外人聽。
說是這樣會對她有危險。
可能，也會對金家有危險。
所以她再也不敢在外人麵前說出神仙兩個字啦。
雖然她很信任小師兄，但是她很聽金大娘的話。
畢竟，她可以拿自己冒險，但是她不能拿整個金家去搏一場信任呀！
“沒關係，”澹台鏡很尊重她，對於她的不告知表示很理解，他目光沉沉，表情嚴肅，“隻是，你教我的這些功夫，其實精妙非常，你不能再教另外一個人了，這世上有一個成語叫做懷璧其罪，你不能讓自己陷入危險之中。”
“我知道啦，謝謝你，澹台師兄，你是一個真心為我好的人！”小元寶定定地望著他，目光柔柔，笑容甜甜。
一陣秋風吹來，大樟樹紛紛揚揚地撒下金紅色的樹葉。
她站在瑰麗的樹葉雨中，小小的一隻，可可愛愛。
他摸摸她的頭。
青梅竹馬，大抵是人一生中最愜意的時光。
幾天之後。
秋高氣爽，河水潺潺。
小元寶跟著金大娘往迴家的方向走，金大娘的臂彎裏抱著一大盆衣服。
河邊還有其他洗衣服的婦人，她們見金大娘洗完了衣服，便紛紛扭過了頭。
胡大娘問道：“他金家的，前幾天，你們不是請了個大夫來家裏給你們家老頭子看病嗎？這病看得怎麽樣了呀？”
“是呀，這病看的怎麽樣了呀？”周大嬸子問道，“這都過去好幾天了，怎麽就沒動靜了呀？”
“也不見你家對外提一提，也不見你們家老頭子摘下帷帽，這幾天天天出太陽，大中午的時候外頭多熱呀！你們家老頭子既然要出來走動，那就把帷帽摘下來吧！”劉老婆子說道。
“這帷帽一摘，我們也好知道你們家老頭子的病好得怎麽樣了呀！若要是個庸醫，你隻管跟我們說，我們肯定幫你好好罵一罵他！然後把他趕出村去！”鄭大嫂子說道。
“哎呀，鄭大嫂子，我說你可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人家這麽多天都不敢摘下帷帽，那肯定是因為病情沒有任何好轉唄！這是個庸醫無疑了！”周大嬸子與她一唱一和。
“早就說了，叫你們不要信庸醫！外麵遊走的野大夫，哪有靠譜的呀？”周大嬸兒搖了搖頭。
金大娘被她們的話搞得非常不舒服。
她們未必是真的關心金家，不過是幸災樂禍。
金大娘垂著頭，一直往前走。
隨著河邊的婦女的起哄，其他的村民們也開始跟著起哄。
有些村民甚至跟到了金家門前，站在門口大喊了起來。
“金老頭，出來唄！”
“把帷帽摘一摘唄！”
“讓我們看看你這病治的怎麽樣了唄！”
“看看你到底是真的晦氣纏身，還是真的是得了怪病唄！”
“別扭扭捏捏地跟個小姑娘一樣，快出來嘛！”
……
“我爹昨天還沒被徹底治好，今天已經被徹底治好啦！”小元寶氣得鼓起了腮幫子，像個小河豚，她扒拉著門框，對門外的村民們大喊道。
“那就讓他出來嘛！”村民們紛紛起哄。
金老頭聽到外麵的起哄聲，伸手摸了摸自己梳得整整齊齊的頭發，走到了大門口。
周圍頓時鴉雀無聲。
金家外麵站著的村民們瞪大了眼睛，張大了嘴巴，難以置信地看著麵前的金老頭。
隻見金老頭的身上，再也沒有布滿全身的、如櫻桃般大小的肉瘤，他的皮膚表麵很平整，與普通人別無二致。
怎麽會這樣呢？
難道真的不是晦氣纏身嗎？
有人揉了揉眼睛，以為自己看錯了。
有人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以為自己在做夢。
還有人抬頭看了一眼天上的大太陽，還以為今天的太陽是打西邊出來的呢。
可他們最後隻能接受現實！
金老頭確實隻是生了一場怪病，而現在病好了！
那些想要把金家放在村裏最底端的位置的人，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樣動不動就踩金家一腳了。
半晌，人們才陸陸續續地開了口。
“原來真的不是晦氣纏身啊！金老頭，恭喜你病好了！”
“是啊，恭喜你病好了！現在你們家一個月又能賺這麽多錢，你的好日子還在後頭呢！”
“恭喜恭喜啊，以後你們家越來越有錢了，可別忘了提攜提攜我們這些村民啊！從前是我們蠢，信了村裏人的流言，對你們金家不太客氣！你們別跟我們這些蠢人計較！千萬別計較啊！”
“對呀，千萬別計較啊！跟我們這些蠢人計較，犯不著呀！咱同是一個村裏的人，抬頭不見低頭見地，以後要是有好處，還是要想著咱們呀！以後你們家要是有啥難處也盡管跟咱們說，咱們能幫的也肯定會幫！”
……
有些人道了歉。
有些人立刻變了一張臉，舔著臉上前巴結。
誰讓鐵一般的事實證明了，金老頭確實隻是生了一場怪病呢？
金家時來運轉，以後肯定會越來越好，以後他們拔根汗毛都比村裏人的大腿粗，巴結上金家隻有好處沒有壞處！
從前門可羅雀。
而今門庭若市。
這個消息在村裏不脛而走後，大半個村子的人都過來了。
有人過來道歉和道賀。
還有人順便過來送些小禮。
金家人原本打算出去拜神的，不料被絡繹不絕的村民們堵在了家中，原定的計劃隻能被推遲了。
有一些村民在道賀之餘，對這個治好了金老頭的病的大夫產生了極大的興趣。
醫仙被邀請到金家後，金家將原本金四郎、金五郎和金六郎住的屋子收拾了出來，讓他們三人住到了柴房中。
柴房裏原先的柴呢？被他們搬到了廚房外的屋簷下。
醫仙今日在屋裏翻看醫案，不時有村民在他的窗外探頭探腦。
醫仙一抬起頭，村民便露出一個憨笑。
小元寶坐在屋簷下，將這一幕幕畫麵看在了眼底。
在醫仙屋外探頭探腦的人，多半是身上有病的人。
她跑到醫仙的門前，禮貌地敲了敲房門。
“進來。”醫仙說道。
“孫爺爺，打擾到您了嗎？”小元寶小心地問道。
“沒有，我也沒什麽事情要做，”醫仙搖了搖頭，和藹地問道，“小友找我所謂何事？”
“孫爺爺，剛才有好些村民在您窗外探頭探腦！”小元寶給醫仙倒了一杯茶，端到了他麵前。
“是啊，不過無妨，隨他們看去吧。”醫仙端起茶盞，慢慢地喝著茶。
“醫仙爺爺，雖然說，村裏有很多村民，以前對金家的人不太好，但是他們大多是人雲亦雲，有小惡之心，卻沒有大惡之心。”
“嗯。”醫仙點點頭。
“我不想與小惡之人計較，”小元寶緩緩地說道，“我親爹娘說過，一個人的心裏要是隻裝得下仇恨，那麽他看到的就隻有過去的仇恨；一個人心裏要是能裝得下廣闊的天地，那他的人生就能擁有廣闊的天地。”
“你親爹娘說得非常對。”醫仙捋了捋花白的胡子，點了點頭。
“雖然龍王村是一個大村子，但是龍王村的大多數人都很窮。有好多窮人生了病，他們都是硬生生熬過去地；若是有人熬不過去，那他們就不在了，”小小的小元寶，歎了好大的一口氣，“雖然他們是小惡之人，可是他們罪不至死呀。”
“小友是想讓我替他們治病嗎？”醫仙問道。
“可以嗎？可以給他們義診嗎？他們很可憐的！”小元寶眼巴巴地說道，“我親爹娘說每個人活在這世上都很不容易，所以我想請你幫一幫他們，讓他們好過一點兒。”
“小友真是善良，”醫仙讚許地點了點頭，“我在這凡間行走，每日也是到處義診。這幾日之所以沒有出來義診，是因為村裏人大都對我持懷疑態度。我若出門義診，別人不信任我的醫術，那就不肯好好配合，別人不肯好好配合，縱然我是醫仙，那也愛莫能助！”
“謝謝孫爺爺！孫爺爺，您真是太善良啦！這世上所有人都會感謝你噠！”小元寶高興地跳了起來。
“嗬嗬，你也很善良，”醫仙摸了摸小元寶的頭，“你要保持這份良善之心啊！”
“我會的，我會的，我會的！”小元寶忙不迭地點頭，“我現在就將這個好消息告訴大家！”
“去吧。”
小元寶跑到了家門口，對絡繹不絕的村民們喊道：“你們有誰想要治病嗎？給我爹爹治病的孫大夫說了，他可以給你們義診！”
一聽到義診兩個字，村裏人頓時興奮了起來。
村裏沒錢治病的有十幾人，有些人很謹慎，不敢先去找孫大夫，打算再觀望幾天，讓別人先治病，看看效果怎麽樣。
有些村民難耐病痛之苦，激動地圍在了小元寶麵前。
“讓他們在我屋前排好隊，一個一個地進來！”醫仙在屋裏大聲喊道。
“好噠！”小元寶大聲迴答，然後，對村民們說道，“二狗他娘、徐大嫂嫂、於三嬸子、周老爺爺、水生哥哥，你們跟我來。孩子、婦女、老人先排前麵，青壯年排在後麵哦。”
那幾個人跟著小元寶，來到了醫仙的房門外。
其他村民們指著他們，議論紛紛。
“萬一治好了金老頭，隻是那個孫大夫瞎貓碰到了死耗子呢？他們也敢找他治，真是膽子大！”
“沒錢嘛！能咋辦？咂咂，要我說，就是沒錢，也不應該這麽冒險！你想想，鎮上、縣城、府城的大藥堂裏的大夫，那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就是把病患治壞了，咱也能馬上把人給逮到！這外麵的野大夫麽？難說！”
“就是！野大夫一跑，你上哪兒找去？”
“沒治好都是輕的，就怕把人給治死了哇！到時候找誰哭去？找誰哭去啊？”
……
村民們也沒有完全不看好孫大夫，畢竟有金老頭這個案例在前麵。
但是村民們，也沒有完全看好孫大夫！
真有特別大的本事，還當啥遊醫？
給富貴人家看病不好麽？
早就賺了不少錢了！
何至於一把年紀還在外麵漂著？
身邊連個伺候的人都沒有！
小元寶先將二狗他娘帶進了房裏，二狗今年才一歲，現在病怏怏地，村裏人都說他要死了。
二狗他爹是個賭棍，不僅輸光了家裏的銀錢，還把家裏能換錢的東西全拿去當了，還想盡各種借口把所有親戚朋友都借了一遍。
即便是到了這一步，他還是不肯收手。
賭博就是這樣，贏了就還想贏，輸了就想翻盤。
他見村裏沒人肯再借錢給他了，就去鎮上借了高利貸。
他越借越多，也越輸越多。
最後，他被逼債的人追得跳進了河裏。
那幾天漲潮，河水十分湍急。
他自以為會點水性，卻終究是沒抵過洶湧的激流，被淹死在了河水裏。
三天之後，他的屍體被下遊的村莊送了迴來。
正所謂人死債消。
村裏沒人上前討債了。
鎮上的高利貸也不再上前討債了。
可是二狗家的家底已經空了呀，這讓他們娘倆怎麽辦？
二狗他娘父母皆亡，兄弟又不管她，她兒子生了重病，她借不到錢，隻能讓孩子硬生生地熬著。
如今聽說有人義診，她忙不迭地就來了。
小元寶幫著醫仙打開了醫藥箱，替他將看診用的小藥枕取了出來。
接著，小元寶又從醫藥箱裏取出了筆墨紙硯。
她倒了一點水在硯台中，在桌子旁邊墊起腳尖，認真地為醫仙磨墨。
醫仙開始替二狗望聞問切，小元寶豎起了耳朵，一邊磨墨一邊聽著。
她聽到了不懂的地方，便會好奇地看向醫仙。
醫仙見她一臉好奇便笑著說道：“你要是有不懂的地方，你隨時可以問我，不會打擾到我的。”
“那太好了，我剛剛想問的是……”小元寶馬上就提出了自己的疑問。
醫仙很有耐心地解答了她的疑問。
小元寶點點頭，牢記於心。
然後，醫仙繼續給二狗看病。
不一會兒，小元寶又提出了一個疑問。
醫仙再次解答了她的疑問，醫仙說話的時候，喜歡用淺顯生動的語言，一些很複雜的問題，在他的闡述之下，頓時變得簡單而又易懂。
小元寶聽得很認真。
小元寶理解得也很深刻。
她發現她好喜歡醫術呀。
醫術雖然博大精深，但是妙趣無窮。
醫仙見她很喜歡聽，便也很樂於說。
兩人在給二狗治病的過程當中，一人問一人答，倒像是師父在教徒弟一樣。
半炷香的時辰過後，二狗的會診結束了。
醫仙為他記好了醫案，給他開出了一張藥方。
“這張方子上所用的藥材，都是便宜且易得的藥材，你拿著方子去藥堂，讓那裏的藥僮給你抓藥，這藥三碗水煎成一碗水，每天飯後服用，一天一劑藥，三天就能好！”醫仙認真地叮囑道。
“好好好！”大狗他娘激動地接過藥方連連點頭。
隻是，片刻後，她又露出了為難的神色。
她悲傷地垂下了睫毛，悲戚地抱著懷裏的孩子，眼圈兒迅速地紅了。
“大夫，謝謝你給我兒子看病，也謝謝你開的方子。可是我家、可是我家實在是拿不出買藥的錢來啊！”二狗他娘眼淚吧嗒吧嗒地掉了下來，“我現在天天喝的都是野菜湯，孩子的奶水也沒有多少……”
醫仙歎了口氣，從懷裏掏出十幾枚銅錢，擺在了桌麵上。
“我知道你們家不易，這些錢你們就拿去吧，足夠你們買上幾副藥了！”醫仙慈悲地說道。
“多謝孫大夫，多謝孫大夫！孫大夫，我給您磕頭了！”二狗他娘激動地跪了下來。
“不必不必，”孫大夫虛扶了一把，“治病救人，本來就是我們醫者的本分。”
“孫大夫您放心，我們一定早日把錢還上！”二狗他娘斬釘截鐵地說道。
“無妨，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孫大夫搖了搖頭，“小友，替我叫下一個。”
“好噠，孫爺爺！”小元寶乖巧地點點頭，然後噠噠噠地跑到了門邊，“徐大嫂嫂，你快進來吧！”
二狗他娘抱著孩子走了出去。
就在二狗他娘跨過門檻的那一刻，二狗的身上突然冒出了一道閃亮的金光，那金光化作點點金色的碎屑，一部分飄落在了小元寶的身上，一部分飄落在了醫仙的身上。
小元寶驚訝地瞪大了眼睛，凝神去看撒在自己身上的金色碎屑。
那些金色碎屑滲進了她的皮膚裏，轉眼間就消失不見了。
她覺得十分驚奇。
這到底是什麽呀？
隻有她一個人能看見嗎？
為什麽她身邊的其他人都沒有反應呢？
她扭頭看了看一臉平靜的醫仙，又看了看跨門走進來的徐家大嫂。
徐家大嫂深吸了一口氣，揪緊了自己的雙手，緊張地坐在了醫仙的對麵。
小元寶隻好暫時按捺下了心底的疑惑。
……
轉眼間，一個半時辰就過去了。
醫仙給病人看病看得很認真，小元寶看他給人看病也看得很認真。
小元寶還會不停地提問。
醫仙也會很有耐心的解答。
小元寶感覺自己這一天學到了好多。
午後。
醫仙從金家借了一個簍子，說要上山采藥。
小元寶也跟著要去！
金家人對醫仙還是很放心的，畢竟人家可是神仙呢。
他們見小元寶執意要跟著上山采藥，便小心地叮囑她照顧好自己，不要給醫仙添麻煩。
小元寶點點頭，拍著自己的小胸脯保證，自己一定會很乖巧噠！
一大一小上了山。
醫仙在前麵走得很輕鬆，小元寶在後麵走得很吃力。
但是小元寶不喊苦，不喊累，哪怕滿頭大汗，哪怕氣喘籲籲，她也依然在咬牙堅持著。
這份吃苦耐勞的精神，讓醫仙刮目相看。
畢竟，她隻是個五歲的小孩子呀。
小元寶不僅堅持下來了，還像一隻小麻雀一樣嘰嘰喳喳。
她興奮地小臉通紅，以一種新奇的眼光打量著山上的世界。
雜草不再是雜草，可能是藥材。
野花不再是野花，也可能是藥材。
“孫爺爺，你為什麽要上山上采藥呢？”小元寶好奇地問道。
“因為我要賺錢呀，”醫仙笑嗬嗬地說道，“如果不上山采藥，不去藥堂裏賣生藥材、或者賣簡單炮製過的藥材，我上哪裏弄錢來呢？”
“你可以變出來呀！”小元寶不以為然地說道。
“在人間生活，就要遵守人間的規則，這是我在塵世間行走的準則，”醫仙語重心長地說道，“更何況，更深入地參與到凡俗間的事，對我們這些神仙而言，也是一種難得的曆練。”
“哦，明白啦，”小元寶點點頭，“所以說，孫爺爺今天給他們買藥的那些錢，全都是你賣藥材掙來的，對嗎？”
“也不全對，”醫仙搖了搖頭，“有時候我也會遇到一些有緣人，他們生了重病、怪病，多年尋醫，久治不愈，哪怕他們不是窮人，我也會替他們治病，這時候，他們就會捐給我一些錢，我會用這些錢，幫助那些沒錢治病、買藥的人。”
“原來如此，醫仙爺爺，您可真偉大！哦，還有我想起來了！今天發生了一件好奇怪的事！您看過的每一個病人身上都發出了一陣金光，那些金光會化作金色的粉末，有一些會撒在我的身上，有一些會撒在您的身上，我看別人好像看不見那些金光呢，那是什麽光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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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田埂上的澹台鏡，看著那些熱鬧的村民們，看著他們一副不好的嘴臉，周身氣息驟冷。
他想維護小元寶。
他也想維護小元寶的家人。
他知道小元寶的家人們是她最在意的人。
澹台鏡擲地有聲地說道：“如果不做嚐試，又怎麽會知道會不會成功呢？
“在蔡倫之前，這世上沒有紙；
“在嫘祖之前，沒有人會養蠶繅絲；
“在僧一行之前，沒有最先進的天文學巨著《大衍曆》……
“曆史的車輪是不斷向前滾動的，唯有不斷嚐試，才能將幻想變成現實！
“在你們看來，金家人的行為十分可笑。
“可實際上，他們的行為十分可敬！
“有誌者事竟成，隻要不斷改變方式方法，勇於試錯，就會離成功越來越近！
“你們不相信他們可以做到，而我相信隻要他們持之以恆，他們就一定可以獲得最終的成功！”
村裏人沉默了。
在澹台鏡的這番說辭麵前，沒有人敢再嘲笑金家的人。
金家人覺得心裏暖唿唿地。
澹台家的小少爺確實是好呀！
果然，讀書是最重要的，讀書可以讓人變得有知識、有前途，最重要的是，可以讓人變得有教養！
小元寶心裏也很感動，她跑到澹台鏡麵前，十分鄭重地承諾道：“以後我也不會讓人欺負你噠！
“我會站在你身前保護你！
“在你被人欺負的時候，我會衝到前麵以德服人！
“如果不能以德服人，那我就以武服人！”
小元寶捏起了自己的小拳頭。
澹台鏡被她逗笑了。
他想，她真像一顆甜甜的糖！
“謝謝你。”澹台鏡真誠地說道。
但他不想有小元寶保護他的那一天，他希望能永遠保護小元寶。
“不客氣！”小元寶大方地擺擺手，“澹台師兄，既然你對我們家的反季節蔬菜這麽有信心，那我可以邀請你，每天過來一起看看嗎！”
她趴在他耳邊悄悄地說道：“可以見證奇跡哦！”
“好。”澹台鏡微微頷首。
小元寶高興了起來。
金大娘站在田埂上想了想，分了一些人去整土、分了一些人去搞糞土、分了一些人去山上砍竹子。
為什麽要砍竹子呢？
因為要做竹芭，還要搭建大棚。
大棚的骨架需要用竹子來做，有韌性的竹子在經過烈焰的灼燒之後，就會定型成想要的形狀。
金家的人忙得熱火朝天。
小元寶這邊跑一下，那邊跑一下，發現全家人都不需要她的幫忙，反而還希望她能站在一旁休息。
她便對澹台鏡說道：“那我們迴去練武吧？”
“好，我先迴去換身衣服。”澹台鏡點了點頭。
往田裏走了一遭，他已經無法忍受了。
“那我迴去等你。”小元寶點點頭。
澹台鏡迴家之後，沐浴了五遍。
如果不是怕小元寶等得急，他應該會沐浴七遍。
他這段時間看著平平靜靜，其實，鄉下的環境，每時每刻都在挑戰他的底線。
他無奈地想，他的忍耐力似乎變得比以前更好了。
就當這是一件好事吧。
他離開的時候，還不忘讓不買把今日準備的點心提上。
小元寶等他來了之後，便和他一起練武。
兩人一個敢教，一個敢練。
澹台鏡三歲習武，算到如今，已經有好幾年了。
皇宮大內請的都是頂好的武術師傅，澹台鏡自幼天資聰穎，他不算多喜歡練武，但是在武學一道上確實有一些悟性和天賦。
這幾天，他跟著小元寶練武。
原本，他隻是想讓小元寶開心，所以才會學她教的一招一式，他並沒有認為這些招式有多麽厲害。
可是漸漸地，他開始正視這些招式。
正所謂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當他以過來人的身份去審視這些招式的時候，他發現這些招式其實很不凡。
今日的練武結束之後，澹台鏡認真地打量著小元寶：“這些招式，你是從哪兒學來的？”
“噓！”小元寶左右看了一眼，在嘴唇前豎起了一根手指，“不要再問啦！我不能對你們說噢！”
金大娘叮囑過她，不許將神仙的事情說給外人聽。
說是這樣會對她有危險。
可能，也會對金家有危險。
所以她再也不敢在外人麵前說出神仙兩個字啦。
雖然她很信任小師兄，但是她很聽金大娘的話。
畢竟，她可以拿自己冒險，但是她不能拿整個金家去搏一場信任呀！
“沒關係，”澹台鏡很尊重她，對於她的不告知表示很理解，他目光沉沉，表情嚴肅，“隻是，你教我的這些功夫，其實精妙非常，你不能再教另外一個人了，這世上有一個成語叫做懷璧其罪，你不能讓自己陷入危險之中。”
“我知道啦，謝謝你，澹台師兄，你是一個真心為我好的人！”小元寶定定地望著他，目光柔柔，笑容甜甜。
一陣秋風吹來，大樟樹紛紛揚揚地撒下金紅色的樹葉。
她站在瑰麗的樹葉雨中，小小的一隻，可可愛愛。
他摸摸她的頭。
青梅竹馬，大抵是人一生中最愜意的時光。
幾天之後。
秋高氣爽，河水潺潺。
小元寶跟著金大娘往迴家的方向走，金大娘的臂彎裏抱著一大盆衣服。
河邊還有其他洗衣服的婦人，她們見金大娘洗完了衣服，便紛紛扭過了頭。
胡大娘問道：“他金家的，前幾天，你們不是請了個大夫來家裏給你們家老頭子看病嗎？這病看得怎麽樣了呀？”
“是呀，這病看的怎麽樣了呀？”周大嬸子問道，“這都過去好幾天了，怎麽就沒動靜了呀？”
“也不見你家對外提一提，也不見你們家老頭子摘下帷帽，這幾天天天出太陽，大中午的時候外頭多熱呀！你們家老頭子既然要出來走動，那就把帷帽摘下來吧！”劉老婆子說道。
“這帷帽一摘，我們也好知道你們家老頭子的病好得怎麽樣了呀！若要是個庸醫，你隻管跟我們說，我們肯定幫你好好罵一罵他！然後把他趕出村去！”鄭大嫂子說道。
“哎呀，鄭大嫂子，我說你可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人家這麽多天都不敢摘下帷帽，那肯定是因為病情沒有任何好轉唄！這是個庸醫無疑了！”周大嬸子與她一唱一和。
“早就說了，叫你們不要信庸醫！外麵遊走的野大夫，哪有靠譜的呀？”周大嬸兒搖了搖頭。
金大娘被她們的話搞得非常不舒服。
她們未必是真的關心金家，不過是幸災樂禍。
金大娘垂著頭，一直往前走。
隨著河邊的婦女的起哄，其他的村民們也開始跟著起哄。
有些村民甚至跟到了金家門前，站在門口大喊了起來。
“金老頭，出來唄！”
“把帷帽摘一摘唄！”
“讓我們看看你這病治的怎麽樣了唄！”
“看看你到底是真的晦氣纏身，還是真的是得了怪病唄！”
“別扭扭捏捏地跟個小姑娘一樣，快出來嘛！”
……
“我爹昨天還沒被徹底治好，今天已經被徹底治好啦！”小元寶氣得鼓起了腮幫子，像個小河豚，她扒拉著門框，對門外的村民們大喊道。
“那就讓他出來嘛！”村民們紛紛起哄。
金老頭聽到外麵的起哄聲，伸手摸了摸自己梳得整整齊齊的頭發，走到了大門口。
周圍頓時鴉雀無聲。
金家外麵站著的村民們瞪大了眼睛，張大了嘴巴，難以置信地看著麵前的金老頭。
隻見金老頭的身上，再也沒有布滿全身的、如櫻桃般大小的肉瘤，他的皮膚表麵很平整，與普通人別無二致。
怎麽會這樣呢？
難道真的不是晦氣纏身嗎？
有人揉了揉眼睛，以為自己看錯了。
有人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以為自己在做夢。
還有人抬頭看了一眼天上的大太陽，還以為今天的太陽是打西邊出來的呢。
可他們最後隻能接受現實！
金老頭確實隻是生了一場怪病，而現在病好了！
那些想要把金家放在村裏最底端的位置的人，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樣動不動就踩金家一腳了。
半晌，人們才陸陸續續地開了口。
“原來真的不是晦氣纏身啊！金老頭，恭喜你病好了！”
“是啊，恭喜你病好了！現在你們家一個月又能賺這麽多錢，你的好日子還在後頭呢！”
“恭喜恭喜啊，以後你們家越來越有錢了，可別忘了提攜提攜我們這些村民啊！從前是我們蠢，信了村裏人的流言，對你們金家不太客氣！你們別跟我們這些蠢人計較！千萬別計較啊！”
“對呀，千萬別計較啊！跟我們這些蠢人計較，犯不著呀！咱同是一個村裏的人，抬頭不見低頭見地，以後要是有好處，還是要想著咱們呀！以後你們家要是有啥難處也盡管跟咱們說，咱們能幫的也肯定會幫！”
……
有些人道了歉。
有些人立刻變了一張臉，舔著臉上前巴結。
誰讓鐵一般的事實證明了，金老頭確實隻是生了一場怪病呢？
金家時來運轉，以後肯定會越來越好，以後他們拔根汗毛都比村裏人的大腿粗，巴結上金家隻有好處沒有壞處！
從前門可羅雀。
而今門庭若市。
這個消息在村裏不脛而走後，大半個村子的人都過來了。
有人過來道歉和道賀。
還有人順便過來送些小禮。
金家人原本打算出去拜神的，不料被絡繹不絕的村民們堵在了家中，原定的計劃隻能被推遲了。
有一些村民在道賀之餘，對這個治好了金老頭的病的大夫產生了極大的興趣。
醫仙被邀請到金家後，金家將原本金四郎、金五郎和金六郎住的屋子收拾了出來，讓他們三人住到了柴房中。
柴房裏原先的柴呢？被他們搬到了廚房外的屋簷下。
醫仙今日在屋裏翻看醫案，不時有村民在他的窗外探頭探腦。
醫仙一抬起頭，村民便露出一個憨笑。
小元寶坐在屋簷下，將這一幕幕畫麵看在了眼底。
在醫仙屋外探頭探腦的人，多半是身上有病的人。
她跑到醫仙的門前，禮貌地敲了敲房門。
“進來。”醫仙說道。
“孫爺爺，打擾到您了嗎？”小元寶小心地問道。
“沒有，我也沒什麽事情要做，”醫仙搖了搖頭，和藹地問道，“小友找我所謂何事？”
“孫爺爺，剛才有好些村民在您窗外探頭探腦！”小元寶給醫仙倒了一杯茶，端到了他麵前。
“是啊，不過無妨，隨他們看去吧。”醫仙端起茶盞，慢慢地喝著茶。
“醫仙爺爺，雖然說，村裏有很多村民，以前對金家的人不太好，但是他們大多是人雲亦雲，有小惡之心，卻沒有大惡之心。”
“嗯。”醫仙點點頭。
“我不想與小惡之人計較，”小元寶緩緩地說道，“我親爹娘說過，一個人的心裏要是隻裝得下仇恨，那麽他看到的就隻有過去的仇恨；一個人心裏要是能裝得下廣闊的天地，那他的人生就能擁有廣闊的天地。”
“你親爹娘說得非常對。”醫仙捋了捋花白的胡子，點了點頭。
“雖然龍王村是一個大村子，但是龍王村的大多數人都很窮。有好多窮人生了病，他們都是硬生生熬過去地；若是有人熬不過去，那他們就不在了，”小小的小元寶，歎了好大的一口氣，“雖然他們是小惡之人，可是他們罪不至死呀。”
“小友是想讓我替他們治病嗎？”醫仙問道。
“可以嗎？可以給他們義診嗎？他們很可憐的！”小元寶眼巴巴地說道，“我親爹娘說每個人活在這世上都很不容易，所以我想請你幫一幫他們，讓他們好過一點兒。”
“小友真是善良，”醫仙讚許地點了點頭，“我在這凡間行走，每日也是到處義診。這幾日之所以沒有出來義診，是因為村裏人大都對我持懷疑態度。我若出門義診，別人不信任我的醫術，那就不肯好好配合，別人不肯好好配合，縱然我是醫仙，那也愛莫能助！”
“謝謝孫爺爺！孫爺爺，您真是太善良啦！這世上所有人都會感謝你噠！”小元寶高興地跳了起來。
“嗬嗬，你也很善良，”醫仙摸了摸小元寶的頭，“你要保持這份良善之心啊！”
“我會的，我會的，我會的！”小元寶忙不迭地點頭，“我現在就將這個好消息告訴大家！”
“去吧。”
小元寶跑到了家門口，對絡繹不絕的村民們喊道：“你們有誰想要治病嗎？給我爹爹治病的孫大夫說了，他可以給你們義診！”
一聽到義診兩個字，村裏人頓時興奮了起來。
村裏沒錢治病的有十幾人，有些人很謹慎，不敢先去找孫大夫，打算再觀望幾天，讓別人先治病，看看效果怎麽樣。
有些村民難耐病痛之苦，激動地圍在了小元寶麵前。
“讓他們在我屋前排好隊，一個一個地進來！”醫仙在屋裏大聲喊道。
“好噠！”小元寶大聲迴答，然後，對村民們說道，“二狗他娘、徐大嫂嫂、於三嬸子、周老爺爺、水生哥哥，你們跟我來。孩子、婦女、老人先排前麵，青壯年排在後麵哦。”
那幾個人跟著小元寶，來到了醫仙的房門外。
其他村民們指著他們，議論紛紛。
“萬一治好了金老頭，隻是那個孫大夫瞎貓碰到了死耗子呢？他們也敢找他治，真是膽子大！”
“沒錢嘛！能咋辦？咂咂，要我說，就是沒錢，也不應該這麽冒險！你想想，鎮上、縣城、府城的大藥堂裏的大夫，那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就是把病患治壞了，咱也能馬上把人給逮到！這外麵的野大夫麽？難說！”
“就是！野大夫一跑，你上哪兒找去？”
“沒治好都是輕的，就怕把人給治死了哇！到時候找誰哭去？找誰哭去啊？”
……
村民們也沒有完全不看好孫大夫，畢竟有金老頭這個案例在前麵。
但是村民們，也沒有完全看好孫大夫！
真有特別大的本事，還當啥遊醫？
給富貴人家看病不好麽？
早就賺了不少錢了！
何至於一把年紀還在外麵漂著？
身邊連個伺候的人都沒有！
小元寶先將二狗他娘帶進了房裏，二狗今年才一歲，現在病怏怏地，村裏人都說他要死了。
二狗他爹是個賭棍，不僅輸光了家裏的銀錢，還把家裏能換錢的東西全拿去當了，還想盡各種借口把所有親戚朋友都借了一遍。
即便是到了這一步，他還是不肯收手。
賭博就是這樣，贏了就還想贏，輸了就想翻盤。
他見村裏沒人肯再借錢給他了，就去鎮上借了高利貸。
他越借越多，也越輸越多。
最後，他被逼債的人追得跳進了河裏。
那幾天漲潮，河水十分湍急。
他自以為會點水性，卻終究是沒抵過洶湧的激流，被淹死在了河水裏。
三天之後，他的屍體被下遊的村莊送了迴來。
正所謂人死債消。
村裏沒人上前討債了。
鎮上的高利貸也不再上前討債了。
可是二狗家的家底已經空了呀，這讓他們娘倆怎麽辦？
二狗他娘父母皆亡，兄弟又不管她，她兒子生了重病，她借不到錢，隻能讓孩子硬生生地熬著。
如今聽說有人義診，她忙不迭地就來了。
小元寶幫著醫仙打開了醫藥箱，替他將看診用的小藥枕取了出來。
接著，小元寶又從醫藥箱裏取出了筆墨紙硯。
她倒了一點水在硯台中，在桌子旁邊墊起腳尖，認真地為醫仙磨墨。
醫仙開始替二狗望聞問切，小元寶豎起了耳朵，一邊磨墨一邊聽著。
她聽到了不懂的地方，便會好奇地看向醫仙。
醫仙見她一臉好奇便笑著說道：“你要是有不懂的地方，你隨時可以問我，不會打擾到我的。”
“那太好了，我剛剛想問的是……”小元寶馬上就提出了自己的疑問。
醫仙很有耐心地解答了她的疑問。
小元寶點點頭，牢記於心。
然後，醫仙繼續給二狗看病。
不一會兒，小元寶又提出了一個疑問。
醫仙再次解答了她的疑問，醫仙說話的時候，喜歡用淺顯生動的語言，一些很複雜的問題，在他的闡述之下，頓時變得簡單而又易懂。
小元寶聽得很認真。
小元寶理解得也很深刻。
她發現她好喜歡醫術呀。
醫術雖然博大精深，但是妙趣無窮。
醫仙見她很喜歡聽，便也很樂於說。
兩人在給二狗治病的過程當中，一人問一人答，倒像是師父在教徒弟一樣。
半炷香的時辰過後，二狗的會診結束了。
醫仙為他記好了醫案，給他開出了一張藥方。
“這張方子上所用的藥材，都是便宜且易得的藥材，你拿著方子去藥堂，讓那裏的藥僮給你抓藥，這藥三碗水煎成一碗水，每天飯後服用，一天一劑藥，三天就能好！”醫仙認真地叮囑道。
“好好好！”大狗他娘激動地接過藥方連連點頭。
隻是，片刻後，她又露出了為難的神色。
她悲傷地垂下了睫毛，悲戚地抱著懷裏的孩子，眼圈兒迅速地紅了。
“大夫，謝謝你給我兒子看病，也謝謝你開的方子。可是我家、可是我家實在是拿不出買藥的錢來啊！”二狗他娘眼淚吧嗒吧嗒地掉了下來，“我現在天天喝的都是野菜湯，孩子的奶水也沒有多少……”
醫仙歎了口氣，從懷裏掏出十幾枚銅錢，擺在了桌麵上。
“我知道你們家不易，這些錢你們就拿去吧，足夠你們買上幾副藥了！”醫仙慈悲地說道。
“多謝孫大夫，多謝孫大夫！孫大夫，我給您磕頭了！”二狗他娘激動地跪了下來。
“不必不必，”孫大夫虛扶了一把，“治病救人，本來就是我們醫者的本分。”
“孫大夫您放心，我們一定早日把錢還上！”二狗他娘斬釘截鐵地說道。
“無妨，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孫大夫搖了搖頭，“小友，替我叫下一個。”
“好噠，孫爺爺！”小元寶乖巧地點點頭，然後噠噠噠地跑到了門邊，“徐大嫂嫂，你快進來吧！”
二狗他娘抱著孩子走了出去。
就在二狗他娘跨過門檻的那一刻，二狗的身上突然冒出了一道閃亮的金光，那金光化作點點金色的碎屑，一部分飄落在了小元寶的身上，一部分飄落在了醫仙的身上。
小元寶驚訝地瞪大了眼睛，凝神去看撒在自己身上的金色碎屑。
那些金色碎屑滲進了她的皮膚裏，轉眼間就消失不見了。
她覺得十分驚奇。
這到底是什麽呀？
隻有她一個人能看見嗎？
為什麽她身邊的其他人都沒有反應呢？
她扭頭看了看一臉平靜的醫仙，又看了看跨門走進來的徐家大嫂。
徐家大嫂深吸了一口氣，揪緊了自己的雙手，緊張地坐在了醫仙的對麵。
小元寶隻好暫時按捺下了心底的疑惑。
……
轉眼間，一個半時辰就過去了。
醫仙給病人看病看得很認真，小元寶看他給人看病也看得很認真。
小元寶還會不停地提問。
醫仙也會很有耐心的解答。
小元寶感覺自己這一天學到了好多。
午後。
醫仙從金家借了一個簍子，說要上山采藥。
小元寶也跟著要去！
金家人對醫仙還是很放心的，畢竟人家可是神仙呢。
他們見小元寶執意要跟著上山采藥，便小心地叮囑她照顧好自己，不要給醫仙添麻煩。
小元寶點點頭，拍著自己的小胸脯保證，自己一定會很乖巧噠！
一大一小上了山。
醫仙在前麵走得很輕鬆，小元寶在後麵走得很吃力。
但是小元寶不喊苦，不喊累，哪怕滿頭大汗，哪怕氣喘籲籲，她也依然在咬牙堅持著。
這份吃苦耐勞的精神，讓醫仙刮目相看。
畢竟，她隻是個五歲的小孩子呀。
小元寶不僅堅持下來了，還像一隻小麻雀一樣嘰嘰喳喳。
她興奮地小臉通紅，以一種新奇的眼光打量著山上的世界。
雜草不再是雜草，可能是藥材。
野花不再是野花，也可能是藥材。
“孫爺爺，你為什麽要上山上采藥呢？”小元寶好奇地問道。
“因為我要賺錢呀，”醫仙笑嗬嗬地說道，“如果不上山采藥，不去藥堂裏賣生藥材、或者賣簡單炮製過的藥材，我上哪裏弄錢來呢？”
“你可以變出來呀！”小元寶不以為然地說道。
“在人間生活，就要遵守人間的規則，這是我在塵世間行走的準則，”醫仙語重心長地說道，“更何況，更深入地參與到凡俗間的事，對我們這些神仙而言，也是一種難得的曆練。”
“哦，明白啦，”小元寶點點頭，“所以說，孫爺爺今天給他們買藥的那些錢，全都是你賣藥材掙來的，對嗎？”
“也不全對，”醫仙搖了搖頭，“有時候我也會遇到一些有緣人，他們生了重病、怪病，多年尋醫，久治不愈，哪怕他們不是窮人，我也會替他們治病，這時候，他們就會捐給我一些錢，我會用這些錢，幫助那些沒錢治病、買藥的人。”
“原來如此，醫仙爺爺，您可真偉大！哦，還有我想起來了！今天發生了一件好奇怪的事！您看過的每一個病人身上都發出了一陣金光，那些金光會化作金色的粉末，有一些會撒在我的身上，有一些會撒在您的身上，我看別人好像看不見那些金光呢，那是什麽光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