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撫上朔望抱在她腰間的手,尚弦月歎口氣,語氣裏滿是無奈,“我隻是去一段時間便迴來,不是要拋下你。”


    朔望不為所動,死死抱著她。


    “尚弦家族地是不允許外人進入的,我沒辦法帶你進去。”


    朔望聞言有些許動搖,這樣會讓她很為難嗎?


    “你同他們一起,等我迴來好不好。”


    朔望雙臂鬆開,低著頭很是猶豫。


    “外人不讓進去?意思是能進去的都是你們自己人?”風瀾訊聞言問道。


    尚弦月沒迴答,倒是他身邊的尚弦白眯眼微笑著點了點頭。


    “誒——,那小兔子可算不得外人。”風瀾訊豎起一根手指搖了搖。


    “哦?”尚弦白將折扇打開遮住下半張臉,視線在尚弦月和朔望兩人之間打轉,隨即笑得意味深長,“這樣啊,怪不得。”


    朔望一聽風瀾訊這話臉一下就黑了,又聽尚弦白這話更是氣不打一處來。


    你知道他說的什麽嘛!你就怪不得!


    還有這廝說這麽多話,也不怕毒發身亡!


    尚弦白將視線落在朔望身上,卻被一道雪白的劍光晃了眼睛。


    尚弦月將朔望往身後一帶,溫寒一轉,盯著尚弦白,眸色深沉。


    還敢看?


    尚弦白嗬嗬尬笑了兩聲,擺擺手拽著風瀾訊轉身走在前麵。


    不看就不看,反正——


    尚弦家是不會允許她和外姓通婚的。


    朔望望著尚弦月離去的背影還想追,卻被蕭疾按著肩膀攔下,朝他搖搖頭。


    “風瀾訊已經成了牽製她的把柄了,你去了隻會讓她顧慮更多。”


    蕭疾另一側的手垂在身側緊握成拳,望著三人離去的方向,心中總覺得不太安定。


    這麽多年來都對尚弦月不管不問,為何突然讓她歸家。


    那自稱是尚弦月二叔的人,說尚弦月的父母想她了,而尚弦月的父親是尚弦家的族長。


    當初,尚弦月在重鑾秘境遇險,外界關於她這第一大宗首席弟子隕落的消息傳的沸沸揚揚,甚至連葬禮都辦上了。


    那時候這神秘的隱世大家族可是沒有一點風聲傳出來。


    他一直以為是尚弦家族不知什麽原因放棄了尚弦月,所以才對她不聞不問。


    可若是換個角度想,若是他們從一開始就知道尚弦月沒死呢?


    細細想來,突然出現在他們必經之路上的尚弦音,被鬼族操控後卻從他的尺素中悄無聲息的溜走,被夢倩茹操縱著借著血脈的指引找到閉關昏迷的尚弦月,被神秘人偷襲卻不死,還引來了尚弦白……


    最後尚弦白將尚弦月帶走。


    等等,或許這些事情的發生從一開始就是必然的。


    因為不管是尚弦音還是尚弦白,他們的目標從一開始就是尚弦月!


    想到這裏,蕭疾立刻明白,尚弦月被帶迴去絕對有著什麽不可言說的目的,而且很可能會對尚弦月不利。


    轉頭望向天上,無極混沌陣還在運行,城內炸裂的巨響不斷傳來。


    隻希望霍景深快些迴來,他興許知道些什麽。


    …………


    “喂,不是,你們尚弦,家族地到底,在哪啊,我們就,走著去?”


    風瀾訊嘴上貼著禁言符,發聲的是他手上的符紙。


    見尚弦白和尚弦月同時被他手上的符紙吸引,風瀾訊得意地笑了笑,“這可是——”


    “小爺我——”


    “的獨家——”


    “密法。”


    二人看著風瀾訊拿著筆在一遝符紙上奮筆疾書才將將說完一句話,嘴角一抽。


    尚弦白更是得出結論,奇葩一個。


    “隻要寫在這,發聲符——”


    “紙背麵,就能說話。”


    “神奇吧。”


    話落,一片沉默,兩個尚弦家的人都沒理他。


    “切。”


    風瀾訊用力在符紙背麵寫了個大大的切字,在兩人麵前晃了晃。


    兩人視若無物,偏過頭去沒有理他。


    走到遠離清源縣的一處小樹林裏,尚弦白停下腳步,將折扇打開朝著麵前的一處空地一揮,落葉和塵土被一陣詭異的疾風吹開,露出藏在下麵的傳送陣來。


    我去!


    風瀾訊睜大眼睛,一次性的傳送陣法自然不是什麽稀罕玩意兒,但是要支持這簡陋陣法的運行,需要消耗大量的靈石。


    簡單來說,就是燒錢。


    類比一下,就好像開的是柴油三蹦子,但燒的不是柴油,是百元大鈔。


    講真的,風瀾訊死過之前,好歹是個皇子就算路子走窄了,但要知道,越是法外狂徒,賺的越多。


    簡言之,他就沒缺過錢。


    但這一世,自從洗心革麵決心走正道做個好人成了一名劍修之後,靈石就沒在他兜裏捂熱過,也不知道都花在哪了,反正就是沒錢。


    沒靈石,窮啊!


    沒去夜岐山接任務之前,剛進內門,忙著修習功法練劍,根本沒有收入來源,差點兒沒給他餓死。


    全靠禦劍在碧水陣和天元宗之間往返跑腿維持生計,日子過的緊巴巴的,後來到了夜岐山(靠著撈尚弦月手指縫裏漏出來的靈石)日子才好些。


    尚弦白掏出個儲物袋,手腕反轉,大股的靈石源源不斷從中湧出,最後幾乎鋪滿了整個地麵。


    “走吧。”尚弦白正要進去啟動陣法,身邊風瀾訊卻像是瘋了一樣嗷嗚一撲在地上,在人的注視下從陣法一邊滾到另一邊滿臉享受。


    尚弦月啪一聲將手蓋在臉上,沒眼看。


    尚弦白眼角抽搐著看向在靈石堆裏一路蛙泳過來,抱住他小腿的風瀾訊,“你……要做什麽。”


    “蜀黍,你們家族裏還招人嘛!”


    尚弦白閉眼咬牙,不去看風瀾訊眨巴眼睛的模樣,強忍著將他一腳踹出去的衝動開口道:“不招。”


    “招嘛招嘛,人家很招人的,不收外人也沒關係,人家叫尚弦風怎麽樣?”


    見尚弦白麵皮抽動著沒有說話,又續道:“那叫尚弦瀾,實在不行叫尚弦訊人家,也可以接受——”


    一張黃符被遞到他眼前,眼熟。


    疑惑望向尚弦月,見她盯著他的嘴看,他的嘴怎麽……


    手摸上去,心裏咯噔一聲,他的禁言符掉了。


    心又咯噔一聲,這次是實際意義上的咯噔一聲,下一秒白眼一翻,就趴在了地上。


    尚弦白:……


    尚弦月:……


    “這人,你非救不可嗎?”


    許久,看著趴在他腳上口吐白沫的風瀾訊,尚弦白問了這麽一句。


    尚弦月眸色糾結,最後吐出一口氣,閉上眼。


    “來都來了。”


    尚弦白:……


    機關算盡一輩子,下毒綁架風瀾訊逼尚弦月就範,絕對是他走過的最沒意義的一步棋。


    早知道這樣,在路上擺一路靈石將他引到陷阱裏,綁了帶走完事,白白浪費他一顆藥。


    一手將風瀾訊從地上拎起來,從介子裏掐下半顆藥塞進他嘴裏,隨手將風瀾訊扔給了尚弦月,帶著十成十的嫌棄。


    “這是一半解藥,能暫時吊著他的命,另一半等你去見了族長,我自然會喂給他。”


    尚弦月拎著風瀾訊的後領子,紆尊降貴地點了點頭。


    看著鞋麵上的可疑水漬,尚弦白想起一句不合時宜但應景的話:


    癩蛤蟆趴腳麵——不咬人膈應人。


    半跪在地,手掌貼在陣法中心,靈力注入,陣法被激活,以尚弦白為中心,靈石被一圈圈點亮。


    周圍逐漸升起扭曲空間的光柱,一閃而過後,三人消失在原地。


    滿地的靈石靈氣枯竭耗盡,變成了灰不溜秋平平無奇的石頭,一塊大塊頭的石塊下,一角黃色被微風吹得微微顫動。


    …………


    霍景深出了城,就見蕭疾麵帶焦急,在原地來迴走著,左右掃視幾圈沒看見尚弦月。


    “阿月呢,怎麽沒見她,風瀾訊那小子也沒見,他們兩個人呢?”霍景深走到蕭疾麵前開口道。


    “剛剛來了一個尚弦家的人,下毒挾持了風瀾訊,將他們二人帶走了。”蕭疾見到霍景深馬上迎了上去焦急道。


    “什麽!”霍景深抓緊蕭疾肩膀道,“可知道來人姓名?”


    蕭疾迴想尚弦月說的話點點頭,“叫尚弦白。”


    “壞了,可知道他們從哪裏走的。”


    “那邊。”


    蕭疾指向尚弦月離去的方向,話音一落,霍景深消失在原地,在看半空中人已經飛出去好遠了。


    蕭疾踏上佩劍也追了上去,朔望緊隨其後。


    他是看著尚弦音斷氣的,可照這尚弦白的說法,她竟然沒死?


    想起尚弦音脖子上的同命蠱,本來以為那東西就起到一個搖人收屍的作用,現在看來完全不像是尚弦音所說的那麽簡單啊。


    下次還是碎屍吧。


    若不是神魂去向他捕捉不到,必定也要處理掉的。


    蕭疾終於追到霍景深身邊,“這尚弦白可是有什麽問題,師兄為何如此著急?”


    “尚弦家除了阿月根本沒有一個正常人,我所知道的人中,尚弦白此人簡更是個中翹楚。”霍景深焦急道,“尚弦一族,外家經商,內家隱世,但尚弦白以毒術精湛聞名,求毒付出重金即可,可若是求藥……”


    蕭疾和朔望追在身邊認真聽著。


    “若是求藥,不僅需要找到他需要的東西,還要留下個資質體質上乘的人。”


    “他要人做什麽?”蕭疾隱約有些猜測。


    “練蠱。”


    “什麽蠱?”


    蕭疾這話一問出口,霍景深突然向他看過來,眸子裏的濃黑翻湧著,沉沉盯了他半晌,不知為何,蕭疾總覺得這個與他一向並不親厚的師兄現在像是有一種衝動,好像有些什麽在唿之欲出。


    蕭疾靜靜與他對視著,心都有些緊張,像是在等待命運的宣判一般。


    可是最終霍景深什麽都沒說,迴過頭看著腳下飛速倒退的樹叢,“什麽蠱都有,討論這些沒意義,總之,阿月此行有危險。”


    霍景深知道,但卻不肯說。


    為什麽?


    蕭疾隻覺得胸口像是壓著塊沉甸甸的石頭,尚弦月日積月累已經在他身上勒出一座山來,現在霍景深還要再在上麵蓋一座廟。


    到底都是些什麽事不能告訴他的,就算知道了會要他的命又如何,他的人生他還不能做主了不成?!


    未等他找個出口開口向霍景深詢問,霍景深卻像是感應到什麽一般,禦劍豎直向下落去。


    蕭疾朔望也追著落下。


    “發現什麽了。”蕭疾見霍景深走向一堆碎石,跟著疑問道。


    “這裏還殘留著微弱的空間和靈氣波動。”霍景深彎腰撿起一塊平平無奇的石塊,“靈氣被抽幹了,是靈石。”


    蕭疾撿起一塊石頭,確實感受不到任何靈氣。


    萬物有靈,就算是路邊隨便一塊石頭都會有一絲細微的靈氣,隻是不能被調取利用。


    這石頭一絲靈氣都沒有,隻有一個可能,這是被抽幹了靈氣的靈石,靈石中的靈氣純淨濃鬱,可以為修士調用,這也是靈石能成為修真界通用貨幣的原因。


    “這麽多靈石,他們用了簡易的傳送陣法。”


    蕭疾皺眉,這種陣法是一次性的,不僅需要大量的靈石作為支撐,最重要的是,與目的地相對應的傳送陣之間的空間連接點在陣法啟用後便會移動。


    所以雖然傳送陣圖還在原地,但陣法卻不會起效第二次。


    “一次性的,沒辦法用了,這肯定是前往尚弦族地的傳送陣,我們直接去找吧,師兄你可知道尚弦族地在何處?”蕭疾將手裏石塊扔下,看向霍景深。


    霍景深長長歎口氣,揉了揉額角道:“早些年,我問過在外經商的尚弦外家人,他們說不知道,內家族地隻有在得到傳召時會有內家派人來接,且每次的時間地點都不固定,你覺得連外家的人都不知道,我可能會知道?”


    二人沉默片刻,突然朔望將劍抽出,輕輕撥開一塊大塊石頭,之間下麵壓著一張熟悉的黃符。


    他們清源縣城內那些“牆”上見過。


    定坤符。


    一道靈力被朔望甩進符中,一陣空間的嗡鳴,地下暗淡的陣法重新亮起。


    “這是!”霍景深幾步上前。


    好小子,總算幹了件人事兒。


    竟然用定坤符定住了移動的空間連接點,他也真能想出來啊!


    蕭疾也是瞠目結舌,這定坤符真是被這群人玩出花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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