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著這個羅統領肯定會把自己送到家門口,她也不必操心,便放寬心靠在馬車側壁上看車窗外的流動風景,也不知是下午走累了,還是馬車顛顛兒的特別舒服,蘇霓錦看著看著,上下眼皮子就開始打架,終於在馬車轉過一個不太繁華的街角時,她放棄了抵抗,沉沉睡了過去。


    馬車停在灑金巷的西入口外,這是他一個外男能送她迴家的極限距離,再近些就該連累她被家裏人懷疑了。


    可車停了,她卻還沒醒,腦袋不知什麽時候擱在了祁昶的肩膀上。


    日頭已然偏西,夕陽從車窗灑入,昏黃的光將她整個人包裹,從祁昶的角度看下去,正好看見她因為唿吸而微顫的睫毛,如羽扇拂動,挺翹的鼻梁小巧精致,透著微紅,應該是先前擦拭鼻血的時候留下的微小印子。


    真是個粗心大意的,也不怕傷了她這副好容顏。


    羅時處理好事情便騎馬趕來,看見殿下的馬車停在灑金巷口,羅時從馬上翻身而下,來到車窗前向內觀望,就看見蘇小姐正靠在殿下肩頭酣睡,太子撐著肩膀的姿勢看著有些累,羅時剛想出聲,被祁昶抬手攔住,又隨意揮了兩下,羅時才會意拱手退下,站到馬車裏側安靜等候。


    馬車外並不是很安靜,不時能聽見街上行人說話的聲音,還有孩童的打鬧,現在是城中百姓迴家歇工的時間,街上行人匆匆,有些門戶上方已經有炊煙冒出,空氣中彌漫著一股煙火的氣息。


    然而煙火氣息都不能掩蓋她身上透出的芳香,祁昶說不清這是什麽香,有別於香粉胭脂的氣味,像是從她骨子裏散發出來的,若有似無的縈繞鼻間,緩緩沉入肺腑。


    太陽從偏西到西沉,直到馬車裏的光線已經非常昏暗的時候,祁昶才不得不扶著蘇霓錦的頭靠在另一側車壁上,湊近了目光,將她的臉深深印入腦海,然後坐直了身子,略重的咳嗽一聲。


    這聲咳嗽像是打開蘇霓錦沉睡的鑰匙,隻見蘇霓錦身子一驚,緩緩睜開了雙眼,昏暗的環境讓她不需要怎麽適應,轉動了兩下略僵的脖子,咕噥一句:


    「到啦?」


    車廂裏側傳來一聲淺淺的:「嗯。」


    蘇霓錦伸了個腰,對祁昶拱了拱手:「多謝羅統領送我迴來,今後若有需要幫忙的地方,羅統領別客氣,盡管開口。」


    祁昶抿唇一笑:「好。」


    「那我就先告辭了。羅統領再見。」蘇霓錦對祁昶告別後,便跳下了馬車,看見等候在馬車裏側的羅時,蘇霓錦也不忘與他告別:


    「張兄,走了。」


    羅時拱手迴禮,看著蘇霓錦一邊摸後頸一邊進入灑金巷,往蘇家宅院走去。


    誰知她走了幾步,忽然停下腳步,居然又迴過頭來走向馬車,祁昶先前也在車窗後頭目送她,見她轉身迴來,心跳似乎漏了一拍,以為她是要來跟自己告別。


    蘇霓錦掀開馬車簾子,對立麵的祁昶笑道:


    「羅統領,你別忘了答應我的事兒。一千兩!」


    祁昶下午讓蘇霓錦上車的時候確實對她說過,隻要她幫忙把賬本墨的製墨坊找出來,他就讓太子殿下嘉獎她個人一千兩銀子。


    懸著的心落地,祁昶隻得無奈點點頭,對她比了個‘走吧’的手勢。


    蘇霓錦見他答應,並且絲毫沒有抵賴的意思,心情大好,一路吹著口哨,步履輕快的迴了蘇家。


    蘇霓錦從正門進去之後才想起來自己是從後門溜出去的,不過現在已經進門了,也不可能再退出去,想加快腳步穿過影壁,抄小路迴自己院子。


    誰知她剛貓著腰從影壁後麵出來,就看見蘇佑寧匆匆而出,臉上帶著焦急。


    蘇霓錦從影壁後走出,兄妹倆四目相對,蘇霓錦還沒來得及開口,蘇佑寧就向她衝了過來,指著蘇霓錦問:


    「你一個下午都不見人,跑哪兒去了?」


    蘇佑寧的大聲質問噴了蘇霓錦一臉的唾沫星子,蘇霓錦平靜的抹了一把臉以後,說道:


    「我出去轉轉。」


    「你你你!你讓我說你什麽好?我和爹昨天晚上都遇到刺客了,能全身而退全都多虧了祖宗顯靈,讓我們遇到了羅統領,你怎麽敢出去的?膽子是不是太大了?」蘇佑寧真是要被妹妹嚇死了。


    好不容易從父親的書房出來,想找妹妹訴訴苦,誰知道皎月告訴她說妹妹不在府裏,蘇佑寧不敢告訴爹娘,又怕妹妹出事,這才想悄悄出門找一找,沒想到在大門口遇見了。


    蘇霓錦感動哥哥對自己的關心,看著哥哥氣的唿哧唿哧,蘇霓錦上前抱住他胳膊,說道:


    「哥,我知道錯了。下迴不敢了。」


    對蘇佑寧這樣的鋼鐵直男,跟他硬吵是沒有用的,你喉嚨大,他喉嚨會比你更大,隻能采取迂迴政策,用誠懇且和軟的語氣主動認錯,從根源處阻止一切令他發怒的因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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