載著北京知青的43次列車出了山海關,沿著當年清軍入關的舊道,很快就開進了錦洲城。


    早春三月,在關內早已春暖花開,風和日麗。而東北大地卻是春寒料峭,寒氣逼人。


    43次列車停靠在錦州站台上,等著加水加煤,估計的半個小時以後開車。


    楊軍很小的時候就聽父親講過錦州這個城市,知道錦州是東北通往內地的第一座城市,是東北的門戶,到了錦州就等於踏上東北的黑土地了!


    坐了一晚上的車,知青們都在熟睡,車廂裏偶爾有幾個知青像他一樣,隔著玻璃窗在欣賞著這座城市!


    楊軍看了看腕上的手表,知道列車還要在錦州站停一會兒。他沒有驚動梁海雲梅怡,烏雲格日娜!自己一個人輕輕的下了車。


    下車後,他沿著長長的站台漫無目的的走了起來。從家裏出來的時候比較匆忙,身上隻穿的一件單衣。站台上的風很硬,他不由的打了個寒顫。覺得有點冷,想返迴車廂裏去。


    一轉身,發現梁海雲,梅怡,烏雲格日娜都站在他身後。


    楊軍笑著問道:“你們怎麽都下來了”。


    烏雲格日娜快言快語的說道:“我們一睜眼,發現楊大帥哥不見了,車廂裏沒有找到你,我們隻好下車來找你來了.原來你在站台上閑庭信步呢。”


    楊軍知道烏雲格日娜的嘴厲害。


    這一路走來,他們幾個人已經不陌生了!


    旁邊的梅怡把一件單卦子遞到楊軍手上,嗔怪的說:


    楊軍,你應該知道關內和關外的溫度至少差十幾多度,你穿一件單衣就在站台上亂跑啊!可真有你的。正好梁海雲多帶著一件單衣,你倆的身材差不了多少,你就先穿上吧!


    楊軍接過梅怡遞過來的衣服,特意多看了一眼梅怡,他的臉微微有些發紅,為了掩蓋他的窘相。急忙扭過頭來對梁海雲說:


    “海雲,謝謝你的衣服,本來我是帶著一顆傷感的心來北大荒,遇到你們以後,我一下子溫暖了起來。謝謝你,謝謝梅怡,謝謝烏雲格日娜,認識你們真好。”


    說完楊軍不由的又多看了一眼梅怡,正好碰上了梅怡看他的目光!這次兩個人的臉都紅了!


    烏雲格日娜看了看楊軍,又扭過頭來看了一眼梅怡。好像是看出點端倪來!捂著嘴偷笑了一下,尖聲的叫道:


    “楊軍,你可別謝我啊,衣服是梁海雲的,是梅怡硬要給你送過來,與我一點相幹都沒有!”


    烏雲格日娜的大西北方言特別有意思,把”硬”字說成了“印”。還是咬著牙說出來的!


    逗的幾個人都大笑了起來!


    梁海雲從烏雲格日娜狡黠的眼神中,好像也看出了點什麽,附和著烏雲格日娜說道:


    “沒錯,衣服是我的,可我也沒打算給楊軍穿呀,是梅怡看見我多的這件單衣,從我手裏搶過來,說楊軍穿著一件衣服在冷風中瑟瑟!非要給楊軍送來!楊軍要謝還是謝梅怡吧!”


    梅怡見梁海雲和烏雲格日娜都把茅頭對準了她,臉更紅了,著急的說道:


    “什麽呀,我們都是同誌,毛主席說過:對待同誌要春天般的溫暖”!梅怡一急,把毛主席的話用到這兒了!


    烏雲格日娜噗嗤一聲笑了!


    “梅怡姐,我和梁海雲也沒說什麽呀,看把你急的,臉都紅了!”


    梅怡用手擰了一下烏雲格日娜說:“你個死妮子,我還不知道你想說什麽,從你的眼神中我能看出來。”


    說完梅怡轉過過頭來,瞪著一雙水汪汪的大眼在看著楊軍。意思讓楊軍幫她說話。


    楊軍明白烏雲格日娜的意思,她是在調侃他和梅怡。他也明白梅怡的意思,看似溫婉知性的梅怡,在男女交往上特別的幼稚!


    可他畢競剛滿20歲,在和女孩子交往上更是一片空白。但聰明的楊軍懂得把話題往一邊扯!


    他不敢在看烏雲格日娜,更不敢直視梅怡。而是把臉扭向梁海雲說:


    “海雲,你來過錦州嗎,錦州可是個英雄的城市,他是遼沈戰役的首戰城市!”


    梁海雲知道楊軍是把剛才的話題往一邊帶,他也怕烏雲格日娜不依不饒把玩笑開大了,弄的楊軍和梅怡都下不了台。


    於是他順著楊軍的意思,把目光投向車站對麵的錦州革委會大樓!神色凝重的說:


    “是啊,錦州是個英雄的城市,不過在東北這樣的英雄城市很多。我沒來過錦州,但我很小就聽說過錦州!我大伯父就長眠在錦州這座英雄的城市中!”


    烏雲格日娜不解的看著梁海雲問道:


    “梁海雲你不是寧夏銀川人嗎?怎麽你大伯父會長眠在東北錦州呢?這其中一定有故事,你給我們講講吧!”


    梁海雲看了看烏雲格日娜和梅怡,扭過頭來對楊軍說:


    “我確實是寧夏銀川人,我的大伯父叫梁仲民,他是我們當地一所小學的校長,一九三四年,徐海東的紅二十五軍長征到寧夏時,大伯父瞞著我祖父跟著紅軍走了。


    他走後,就和我們全家失去了聯係!直到1947年他才給我們家來了封信,他在信中告訴我們,他現在是東北民主聯軍的團政委。


    由於當時寧夏還沒有解放,我們全家不知民主聯軍是什麽樣的軍隊,更不知道團政委是什麽樣的職務,但十幾年過去了,我們全家人都知道他還活著,比什麽都高興!”


    烏雲格日娜怔怔的看著梁海雲,迫不及待的向梁海雲問道:“你大伯是怎麽犧牲在錦州城下的,梁海雲你別賣關子啦,快給我們講吧!”


    梁海雲見楊軍和梅怡都用期待的眼神看著自己,便又接著講道:


    “全國解放後,四野四十六軍政治部的兩位同誌找到我家,告訴我們大伯父在解放錦州時,犧牲在了錦東的塔山上。


    本來我可以就近去寧夏生產建設兵團,但我為了尋覓當年大伯父戰鬥過的地方,緬懷大伯父的英雄事跡,這才報名來到北大荒生產建設兵團。”


    楊軍讀初中時就來到北京的父母身邊,受父親的熏陶他從小就愛上了曆史,尤其是明清史,中國革命史,講起來如數家珍。


    他見梁海雲稍稍的停頓了一下,便用手拍了拍梁海雲的肩膀接著說了起來:


    “我知道大伯父是在什麽狀態下犧牲的,解放戰爭中最重要的戰役是遼沈戰役,而遼沈戰役最重要的戰鬥是解放錦州,關閉國民黨五十餘萬部隊逃迴關內的大門。


    蔣介石不甘心錦州被圍,不甘心他的五十餘萬精銳部隊滯留在東北被殲滅,於是從東南北三個方向救援錦州。北邊是廖耀相兵團的十二萬人從沈陽出發千裏南下,南邊命令傅作義抽調華北兩個軍援救錦州。


    其實北邊南邊的國民黨援錦部隊威脅都不大,畢境路途遙遠。況且傅作義和廖耀相的援錦部隊瞻前顧後,行動遲緩。他們怕中了東北野戰軍的圍城打援!


    最危險的是東麵海上援救錦州的國民黨部隊,從東麵海上登陸胡蘆島到錦州城下不到一百裏。國民黨的機械化部隊不到一個小時就能攻擊到錦州城下。


    當時蔣介石從華南華中調集五個整編師登陸葫蘆島。在葫蘆島西塔山遇到東北野戰軍四縱的阻擊。東北野戰軍和國民黨東進兵團在方圓不到幾平方公裏的塔山下展開了激烈的戰鬥!


    數天的戰鬥,國民黨十幾萬精銳部隊輪番攻擊小小的塔山,最後錦州被解放,塔山還是牢牢的掌握在東北野戰軍四縱的手裏。


    塔山阻擊戰的殘酷讓人無法想象,無數的東北野戰將士血灑在塔山下。據戰後統計,東北野戰軍四縱防守塔山時有三萬餘人,戰後不足一萬人。可見塔山阻擊戰是多麽的壯烈。


    說到這兒,楊軍擁抱了一下梁海雲說:


    “海雲,估計大伯父就是在塔山阻擊戰中犧牲的。你應該為有這樣的大伯父而感到驕傲!”


    說到這兒,楊軍發現梁海雲眼眶通紅,他又拍了拍梁海雲的肩膀說:


    “我們新中國的成立是無數先烈拋頭顱,灑熱血用生命換來的,我們要格外珍惜現在的來之不易。”


    梁海雲微微的低下頭來,擦了一下眼睛說:


    “我沒見過我的大伯父,聽我父親說大伯父是個很有正義感的青年,他經常在我的老家做一些讓人理解不了的事,民國十六年寧夏大汗,顆粒無收。


    大伯父領著饑民們把我祖父積攢下來的幾囤糧食給分了,當時差點把我祖父氣死,後來他又拋下豐厚的家產參加了許海東的紅二十五軍。


    這件事在家鄉影響很大。很多人都不理解我大伯父。誰都不會想到他會參加紅軍,犧牲在遼沈戰場上,把自己的鮮血灑在東北黑土地上!”


    說到這兒,梁海雲有點哽咽,痛苦的閉上了眼睛。


    楊軍,梅怡,烏雲格日娜也是唏噓不已!


    這時站在站台上的知青都紛紛向列車走去。


    楊軍見列車長正在用小紅旗給車站值班室打信號,知道列車要開了,便說道:“咱們上車吧,列車馬上就要開了!”


    這時列車上的汽笛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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