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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麽?”陸玄剛開口問道,還未等話音落下,便隻覺得一陣令人毛骨悚然的寒風直接沁入他的胸膛,雖然不明所以,可他下意識便覺得來者不善。


    伴隨著四起的飆風,一道模糊的黑影直射而來,隱秘到微不可察的程度,若非他的精神力非同小可,絕對不可能敏銳的將其捕捉。


    然而感知與行動是兩迴事,機會轉瞬即逝,可待他反應過來之際,那黑影已經鑽進了身體之內。


    “哈哈哈,大功告成!”四麵八方的人影齊聲冷笑,隨即四周的環境逐漸恢複了色彩,那種天昏地暗的景象宛如隱退幕後般,逐漸從陸玄的視野中淡出。


    見到此狀,陸玄大驚失色,他趕忙追問道:“你還沒告訴我,這到底是什麽!你對我的身體做了什麽!”


    迴應他的,是肆無忌憚的狂笑,以及那逐漸渺遠的聲音。


    “此乃屍魂咒,以萬年屍毒煉製,中此毒者隻有兩種結果,第一種便是毒發身亡,第二種便是用解藥解毒。此毒的時效是三年,三年之後你必須迴到這裏找我解毒,方才可以活命,而到時候你若是沒有達到理觀境,也別想得到解藥。”


    此言讓陸玄的眼神徹底陰沉下來,他怎麽都沒想到,此人竟然給自己種下屍毒,本以為他會給自己什麽增強戰鬥力的寶貝,卻沒想到反被陰了一道。


    看著如潮水般退散的黑暗,陸玄隻覺得天旋地轉,雙眼一翻,癱倒在地。


    他所看到的最後一副畫麵,是魚姬驚慌失措的朝著自己奔來……


    冗長的夢,鐵血山河,刀劍寒光,意識遨遊在九州大地,淩絕九霄,冠絕群宇,種種畫麵真實的仿佛切身經曆的事情,包括情感中的錙銖細節,都巨細無遺的呈現出來。


    道心……什麽是道心……


    一團黑漆漆的迷霧,如沼澤中的畸形怪物,扭曲的朝著他逼近。


    然而這種東西雖然散發著令人憎惡的邪佞,可其中暗含著的底層本質,卻是處處透露出古樸中正的浩氣。


    他懸浮於蒼穹之顛,盤膝打坐。在他的身下,山河匯聚如經脈錯落,群嶽屹立似關隘巍峨,九陽九陰行先後天之命數,勾勒星辰列宿,無窮無盡的滄海桑田之嬗變,纖毫畢露,靜默上演。


    到底什麽是道心?


    這個問題折磨著陸玄的思想,就仿佛崇尚自由之人被鐐銬束縛,那種踽踽獨行之後仍不見頭緒的絕望湧上心頭。


    若再找不到什麽是道心,那一切都將變得毫無意義,他苦心孤詣所追尋的,終將如夢幻泡影,灰飛煙滅。


    那團黑氣仍舊不斷逼近,聲音亦仿佛是從其中發出的。


    “道心所存,無正無邪,善惡不分,是非不明。”


    黑氣循循善誘,其中張牙舞爪的伸出無數隻手,仿佛惡靈般要攀上陸玄的身體。


    “道心……善惡不分……是非不明……那是種怎樣的境界?”陸玄跟著喃喃自語。


    而恰在此時,他驀然睜開雙眼,係在腰間的香嗅中,一株翠綠的小草躍然而出。


    此株小草晶瑩剔透,散發著湛然的氣息,充斥著精粹的本源之力。


    他欣慰的盯著此株小草,輕輕的用手撫摸,充滿了父親對待孩子的真摯熱枕的愛。而小草也是歡唿雀躍,葉子微微抖動,散發著愉悅的情緒。


    他知道,這株小草並不如表麵上看起來那樣簡單,而是他從起點以來,拾級而上,披星戴月,風雨兼程,直至人極,這一趟通天之路的旅程所感悟的點點滴滴匯聚的精華,隨後如符號般凝結而成眼前的小草。


    也就是說,這株小草無異於他這一路上或歡欣、或陰鬱,或開懷大笑、或撕心裂肺的情感囊括,甚至於,它就是他對人世間飽經滄桑的閱曆,是絕對的當下以前竟無語凝噎的萬千感觸。


    “割舍凡塵,煉以混沌,方可超凡脫俗,肉身成聖!”黑霧中的聲音仍舊充滿了誘惑,隨著他的話落下,整片天地驀然變化。


    陸玄置身於繁星點點,恆河沙數的寰宇中,如綢緞般華麗的星河散發絢麗的色彩,緩緩遊動,一切靜謐而美好。


    而在其身旁,一個巨大的裂隙橫亙於他的麵前,其中任何光線都為之消弭,仿佛其中可以吞並萬事萬物,那是與真正的永恆並駕齊驅的存在。


    混沌!


    令人絕望至極,但卻是求道者夢寐以求的東西。


    宇宙的起源之處,絕對的混沌!那種天地萬象尚未分化之前的存在!


    陸玄癡迷的望著此幕,手不禁微微顫抖。自己夙興夜寐孜孜以求的東西,現如今就存在於自己的眼前,這是何等的令人振奮!自己距離那通天路的最後一步,已經觸手可及了!


    “將這株草扔進混沌之中,與你的過去徹底割舍,便可不為凡塵所羈絆,真正投身於至簡大道中。”黑霧如此說道。


    陸玄眼神中透露出癡狂的熱烈,他如癡如醉盯著混沌半響,隨後又看向了那株小草。


    小草仿佛感知到陸玄的意圖,瑟瑟發抖,不斷散發著傷感的情緒。


    將其投入混沌中,在混沌的大道鏈條運行之下,其注定會被碾為齏粉,從此徹底消散於位麵當中。這與魂飛魄散有何區別?


    陸玄的手狠狠的抓住那株小草,眼神中透露出堅毅的神情。


    縱有萬千不舍,可為了追求本源,區區記憶、感情等凡人秉執之物,又有何可惜?


    小草絕望的哀鳴……它已經準備好為自己的殉道做好了心理準備。通天之路從來都不是人性的,所謂的殘忍往往更能貼切真諦,尤其是這種殘忍在指向自身。


    然而就在陸玄即將把小草投入混沌中時,一股強有力的幹預驀然讓他停住了手中的動作。


    隻見寰宇動蕩,無數細密的裂痕浮現,周圍空間宛如蛋殼般龜裂,隨著某個小塊破碎,連鎖反應就此展開。


    翩翩飛舞的碎片如落英般絢爛,而處於其間的陸玄眼神中忽然湧上決絕的神情,他抬手一揮,滔天碎片攜帶著晶簇穿過那團黑霧,瞬間將其驅散得無影無蹤。


    ……


    螢草目瞪口呆的仰望虛空,手中那能推演萬物的龜甲,此時竟然碎成無數塊,微風拂過,揮灑而逝。


    “這……這怎麽可能……宿命……宿命之鏈,竟然斷了……”她腦子裏訇然炸響,竟讓她忘乎所以,不知今夕何夕。


    冥冥之中,一個爽朗卻帶有戲謔的聲音,空穀迴蕩起來:“大道即吾,吾之道,即為螢草師尊,又何須混沌?所謂道心,又怎能比得過自己的心?”


    良久,螢草那黃金麵具背後飽含複雜的眼神失魂落魄,隨後緩緩閉上雙眼,晶瑩的淚珠滾落下來。


    “荒古大帝,這一世的你,可真是有些不同哇。”語氣中夾雜著如絲如縷的歡快,那是種乍見之歡背後隱藏著,是對陸玄此舉無盡的感激,“陸玄,謝謝你,讓我在生命的最後時刻,慰足平生夙願。雖然挑戰天道仍然是件愚蠢的決定,可這種決定真的讓人如沐春風。謝謝……謝謝……好徒兒,來世再見。”


    此時此刻,通天路的繭房中,那碩大的管子已經不再吸取液體,而是化作濃鬱的金霧,充盈不散。


    “此時是我命運的終點,卻也是你的命運的起點。不用難過,終有一日,我們會重逢。”螢草的聲音輕柔的似春風,澍濡心原,隨後繭房的穹頂驀然破裂,金色光柱通天徹地,直通無極!


    螢草雙臂平展,黃金麵具破碎,露出了她的麵容。但此時已經無法形容她的長相,整個人化作虛影般疾速飛升,鴻飛冥冥。


    ……


    “你醒啦。”


    陸玄感覺自己的眼皮如灌鉛般沉重,這個聲音聽起來有些耳熟,可卻又想不起來。


    他亟待睜開眼睛,可卻有心無力。


    “嗚嗚。”他聽見自己的聲音虛弱不堪。


    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自己到底怎麽了?


    陸玄索性也不去想,大約過了幾分鍾之後,他再試圖睜開雙眼,朦朧的光線直抵中樞神經,畫麵也呈現在他的眼前。


    映入眼簾的是一張清純的麵孔。


    “魚姬……我這是怎麽了?”陸玄掙紮著坐起身,可頭疼欲裂,卻又讓他放棄這種不切實際的努力。


    “你說你逛逛街怎麽就暈倒了呢?我去買那編草玩偶,稍不注意,你便昏倒了。”魚姬的語氣稍有些埋怨。


    陸玄緩了口氣,記憶如潮水般湧來。


    他四下裏望了望,詫異的問道:“這裏是什麽地方?”


    魚姬微微一笑,隨後站起身對房間內的另外一個人說道:“殿下,陸玄他醒了。”


    殿下?陸玄絞盡腦汁的思考這個稱謂所代表的含義,隨後他震驚的抬起上半身看去,隻見迎麵而來的是一個眉目俊朗的少年,氣宇軒昂,英氣十足。


    “陸玄,你到底怎麽迴事啊?竟然第一時間不去找我,反而是陪著佳人逛街了?難道本皇子的命令,就這麽沒有威懾力嗎?”穆劍心故作嚴肅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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