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秦臻並不清楚呂不韋到底對贏子楚說了哪些具體內容,但是具體緣由,他大致能夠猜測出其中的一鱗半爪。


    想來無外乎是因為自己如今所擁有的聲望已經超出了呂不韋原本的預料範圍,再加上嬴政又與自己關係密切、走動頻繁,這一係列情況自然會引起呂不韋的介意。


    麵對這樣的局麵,秦臻心中難免感到有些不快,但此時也不宜表露對呂不韋的不滿情緒,表麵上依舊維持著雲淡風輕的模樣。


    沒辦法,盡管如今他已深得贏子楚的信賴,但麵對呂不韋,他還是難以與之正麵抗衡。


    況且從長遠來看,秦國後續仍需仰仗呂不韋來治理一段時日,權衡利弊之下,秦臻也知曉此時與呂不韋徹底決裂並非明智之舉。


    所以,秦臻也沒有立刻跟他翻臉。


    當秦臻緩緩步出鹹陽宮大殿時,目光不由自主的朝著宮門方向望去。遠遠的,他便瞧見了早已等候在此的嬴政、若離等人。


    若離在看到秦臻身影的瞬間,便再也按捺不住。


    她全然不顧及自身公主應有的端莊儀態,提起裙擺,徑直朝著秦臻飛奔而來。


    待到近前,若離才恍然發覺周圍尚有眾多旁人在場,她不得不稍稍收斂一下自己想要撲進秦臻懷中的衝動,但那雙緊緊握住秦臻手掌的玉手卻絲毫未曾放鬆。


    隻見若離雙頰緋紅,美眸中閃爍著欣喜的光芒,嬌嗔道:“良人,你可算迴來了。”


    “嗯,我迴來了。”秦臻亦是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抹溫柔至極的笑容,輕聲迴應道。


    說罷,他輕輕點了點頭,同時迴握了一下若離的小手。


    與秦臻一同走來的關內侯見到眼前這一幕場景,不禁開懷大笑起來,豪爽的說道:“秦大夫,老夫今日就不再叨擾你們了。”


    那些平日裏和秦臻私交不錯之人,此刻也紛紛走上前來,同樣麵帶笑容的向著秦臻拱手行禮。


    原本,這些人心中盤算著晚上拉著秦臻敘敘舊的,並借此機會祝賀秦臻此番得以加官進爵。


    然而,眼下看到這般情形,眾人心中知曉不便再做挽留,於是便紛紛打消了原先的念頭。紛紛拱手示意,想著三日後大王設宴之時,在好生敘敘舊。


    麵對諸位的道別,秦臻亦不敢怠慢,趕忙一一迴以拱手之禮。


    就在這時,遠處的嬴政也走了過來。


    待走近之後,嬴政臉上露出一抹真誠的笑意:“嬴政在此,特來恭賀先生!”


    與此同時,跟隨在嬴政身旁的月泓、劉高以及章湣三人,也異口同聲的說道:“我等在此,恭賀先生!”


    “你們就別見外了,快快隨我一同前往秦宅,今夜,我定要好好犒勞一下自己。”


    “都已經在籌備當中了,先生。蒙恬和蔡尚他們此刻正在秦宅等候呢,隻待先生迴去了。”


    說到這,嬴政滑頭的笑了笑。


    “哈哈,走。”


    說罷,隻見秦臻握著若離的手,向著宮門外停放馬車的地方快步走去。


    幾人的馬車在距離秦宅還有一段路程時,原本正悠閑的趴在大門外的大黃,像是察覺到了什麽一般,‘蹭’的一下站了起來,迅速朝著馬車飛奔而去。


    眨眼間,大黃便衝到了馬車前方不遠處,但卻停住了腳步。它一邊歡快的搖著尾巴,一邊抬起頭,衝著馬車裏興奮的叫喚起來。


    “汪汪汪!汪汪汪!”


    坐在馬車內的秦臻聽到這熟悉的聲音,伸手拉開了車簾,目光落在緊跟在馬車旁邊邁著小碎步的大黃身上。


    “好狗,真是沒白養你。不過……你這家夥怎麽好像又長胖了不少?”


    汪汪汪~~~


    大黃似乎聽懂了主人的話,嘴裏依舊不停的叫著。


    隨著馬車停在了秦宅門口,院子裏早已等候多時的眾人紛紛迎了出來:“恭迎先生。”


    “都先進去吧。劉高,你辛苦再跑一趟,去鬼穀學苑請荀夫子、李老和楊老過來一敘。”秦臻說道。


    “喏。”


    .........


    當晚,秦臻懷著滿心歡喜,再次將那口熟悉的大鍋架在了爐灶之上


    他已經離開這裏將近五個月,這段時間裏,簡直快要被饞瘋了。


    嬴政在得知秦臻今日將會返迴鹹陽之後,便早早下令給劉高,叫人殺豕宰羊,並把蒙恬蔡尚幾人都叫到了秦宅,開始熟練的切肉改刀。


    一時間,秦臻喜歡的煙火氣又迴來了。


    正當秦臻忙著手中活計之時,月潯走了過來:“先生,那個韓人稚童,又開始哭了。”


    “嗯?難道是你們欺負他了不成?”聽到這話,秦臻不禁眉頭微皺,疑惑地問道。


    月潯見狀,急忙連連擺手解釋道:“沒有先生,隻是這個孩子不知為何,總是沒來由的哭。據說自從被送到秦宅以後,就已經斷斷續續哭過好幾次了。”


    “既然這樣,那就先把他帶過來吧。”


    “喏。”


    沒過多久,隻見月汝小心翼翼的抱著那個韓人稚童快步走了過來。


    他眼睛哭得通紅,當他遠遠瞧見秦臻時,小嘴一撇,再次哇哇大哭起來,那模樣簡直就像是見到了久別重逢的親人似的。


    見此情景,秦臻趕忙拍了拍手,將他接過來後,把他放在了椅子上,接著便開始逗弄起這個小家夥來。


    “好了好了,小男子漢可不能隨便掉眼淚。”


    沒過一會兒的工夫,原本還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稚童竟然漸漸止住了哭泣,轉而破涕為笑。


    “差點忘了跟你們說了,他叫張良,以後我也會收他做為弟子,將來他會常住於鬼穀學苑之中。月潯、涉英,日後你們可得多多照顧他。”


    “喏。”


    “喏。”


    自從他被送送入秦使之後,就被當做了棄子。


    畢竟,此時對於一個年僅兩歲的幼童來說,生命實在太過脆弱。在那行軍路途之中,哪怕隻是一場小小的風寒,都有可能輕易的奪走他幼小的生命。


    秦臻最初其實已經考慮到了這種情況,因此當蔡澤完成使命歸來並途經鞏邑時,秦臻就把這張良要了過去。


    麵對秦臻的要求,蔡澤並未表示出任何反對意見。


    在他眼中,不過是個懵懂無知的稚童罷了,隻要事後如實稟報給贏子楚即可。


    就這樣,在這段時間裏,張良逐漸與秦臻熟絡起來。可以毫不誇張的說,此時此刻身處秦國的張良,秦臻已然成為他唯一熟識之人。


    曾經,秦臻也曾暗自思忖過,即便自己此刻將張良帶迴身邊,日後或許仍會有其他人取代他的位置。


    然而,索要張良這就是捎帶手的事情,並不費事。


    但是人算不如天算,世事難料,秦臻萬萬沒有想到,眼前的這個張良,根本就不是史書上記載的那個張良,完全是兩個人。


    .........


    “兄長,你看到了嗎?先生似乎對那個韓國幼童很好啊。”


    蔡傲一邊目不轉睛的盯著老老實實坐在秦臻身旁的張良,一邊緩緩放下手中的豬大腸,然後快步走到蔡尚麵前好奇的詢問道。


    “先生向來待人寬厚溫和,無論對誰都是極好的呀。”此時的蔡尚正一門心思在揉著麵團,他頭也不抬,隨口迴應道。


    “嗯……話雖如此,不過我聽說這個韓人幼童是作為人質被送到咱們秦國來的。按常理講,怎麽著也應該是韓王世子才有資格被送來當人質吧?”


    蔡尚停下手上的動作,抬起頭:“這你就別管了,先生行事向來深謀遠慮,自有其道理和用意,不要胡亂猜測,更不能妄加議論。你還是趕緊把那些豬大腸洗幹淨吧。”


    “就是,我們這邊都快要完工了,別磨蹭了,你要再多磨蹭會兒,等會兒開飯的時候我們可就先吃不等你了。”就在這時,蒙恬雙手端著一個裝滿切好肉片的大盤子,走了過來插話道。


    蔡傲一聽這話,頓時不再追問關於張良的事情。


    轉身急匆匆的迴到自己的位置上,重新拿起那堆還未處理完的豬大腸,開始忙活起來。


    就在秦臻逗弄著張良的時候,都被屋內的若離盡收眼底。


    隻見若離輕倚窗邊,美眸望著屋外那有趣的場景,心中不禁暗自思忖道:“莫非良人對孩子有著特別的喜愛之情?”


    半個時辰後,此時,原本就放置在烤爐之上的烤全羊已然被炙烤得滋滋作響,散發出陣陣誘人的香氣。


    與此同時,一旁準備好的豕肉也已經處理妥當,也開始逐一下鍋了。


    烤的烤、燉的燉,還有準備切片涮煮的,也被端上了桌。


    刹那間,整個秦宅的院子裏彌漫著令人垂涎欲滴的肉香。這股香氣引得院子裏的幾小隻們忍不住頻頻吞咽起口水來。


    就連張良,在嗅到這股撲鼻的肉香之後,目光也不由自主被吸引過去,直勾勾盯著桌上擺放著的那些美味佳肴。


    就在這個時候,劉高駕駛著馬車,拉著鬼穀學苑的幾個老夫子也來了。


    秦臻見狀趕忙快步迎上前去,滿臉笑容的對著為首的荀夫子、李老以及楊老等人拱手作揖道:“荀夫子、李老、楊老,快快請這邊入座。”


    “老朽在馬車上時,便已聽劉高與我們講述了今日之事。在此,老朽向秦大夫表示祝賀。”荀況輕撫著下巴處的長須,微笑著點了點頭應道。


    其餘幾位老者紛紛朝著秦臻拱手作揖,向著秦臻祝賀著。


    “哎,各位前輩莫要再提,來來來,請快快入座吧。”


    說罷,他將儒、墨兩家的夫子以及他們所帶領的弟子們引至一處座位,並安排在一起。


    這一桌除了秦臻和若離之外,還有嬴政、張家兄弟以及涉英在,儒墨兩家在此相聚倒也相安無事,並未像往常那般發生激烈的爭辯與口角之爭。


    至於其他人,則被秦臻安置在了另外一張大桌子旁。


    待眾人紛紛落座之後,鬼穀學苑的幾位夫子先是向秦臻問候了一番,隨意聊起一些事。


    不多時,秦臻輕輕一招手,便吩咐一旁的隸臣妾仆們可以開始上菜了。


    烤全羊也讓自家的屠夫肢解開來,然後分發給在座的每一個人。


    待眾人喝了一樽酒,吃了幾口菜後,嬴政率先舉起手中的酒樽,站起身來朗聲道:“先生,今日嬴政在此,再次衷心祝賀先生凱旋而歸,此次征戰,大獲全勝,實乃揚我大秦之神威。”說罷,便仰頭將樽中之酒一飲而盡。


    “好!好!”


    他目光落在眼前已數月未見的嬴政身上,如今他的個頭竟直追自己,秦臻笑著拿起酒樽,一飲而盡。


    一旁的嬴政見此,同樣將自己手中的那一樽酒一飲而盡。


    然而,令秦臻始料未及的是,這僅僅隻是一個開端而已。


    尚未等他停歇下來,安安穩穩吃上幾口肉食,緊接著,蔡家兄弟、蒙家兄弟、王梟、張家兄弟以及涉英等人也如法炮製,相繼站起身來,依次向秦臻敬酒。


    而平日裏一向性子軟的劉高都站起身,此刻竟也加入到這場敬酒的行列之中。


    顯然,這幾小隻打定主意要將秦臻給灌多了,而且還是提前有預謀的那種。


    秦臻還沒吃幾口肉,就被這幾小隻們一輪又一輪的敬酒。


    他不由得將目光轉向在一旁偷偷發笑的嬴政,壓低聲音輕聲問:“這到底是誰出的主意?是你,還是蔡尚那小子?”


    這樣的事情,蒙家兄弟和王梟絕對是想都想不到的,他們向來忠厚老實。


    蔡傲更是個直腸子,如果真打算讓自己喝酒,肯定會第一個衝上來,端著酒杯跟自己單挑。


    再看看張家兄弟以及涉英、劉高等人,他們同樣也不可能做出這般舉動。


    想來想去,也就隻有嬴政和蔡尚,滿肚子的鬼點子。


    聽到秦臻的問話,嬴政轉過頭來,臉上露出一副滑頭的笑容,壞笑道:“哪有人提議啊,我們可都是發自內心的,而且這麽久不見先生,大家心裏可是時刻都惦記著先生,再說了,得知先生此次凱旋而歸,我們自然想要好好慶祝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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