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藥廬簡單吃了一餐飯,等恢複一些力氣,主仆三人便匆匆離開。


    溫梨一邊收拾殘局,一邊看向捏著千兩銀票揣進腰包裏的胥老,不禁唏噓。


    果然是個不簡單的主,這一出手,便是一千兩,還隻是定金。


    若是治好了,那不得上萬兩?


    嘖,幸好服軟快,不然怎麽消失的都不知道。


    五日後,縣衙張貼出公告:溪頭縣征去邊境抗敵的將士已全部返鄉,明日開始安置遣散。


    村長一得消息,馬上將水光村村民全部召集起來,通知大家明日前去縣衙領人。


    活著歸鄉的丁卒,由朝廷下撥安置費,每人得三十兩銀,免賦稅一年。


    不幸戰死的,家眷能憑黃戶去認領遺物,每戶得五十兩,免稅三年。


    消息一出,那些被征壯丁的家屬又喜又憂,紛紛抹淚。


    喜的是大戰結束,終於能返鄉歸家。


    憂的是,怕戰死他鄉連個屍首都迴不來。


    第二日一早,天剛蒙蒙亮,溫梨背上背簍迎著晨光下地。


    她先去地裏割了一筐豬草,喂了雞鴨和兩頭豬,這才進廚房起灶火做早食。


    昨天做的包子還剩幾個,她簡單熱一熱。


    轉身去屋子裏換了一身喜慶的紅色衣裳,翻出黃戶小心包好。


    又將準備好的白色麻衣和一塊紅蓋頭小心放進背簍裏。


    從蒸籠裏取了包子,又拿了一些碎銀子揣荷包裏,拎起小背簍朝藥廬走去。


    今日她也要進城去縣衙接人。


    對著緩緩而起的驕陽默默祈禱,希望老天爺保佑,讓黃嘯平安歸來。


    這樣她嫁人的事情就多少有點希望。


    她之所以這麽著急嫁人,主要原因是大戰結束後。


    為快速恢複國家戰後損失,穩固朝堂,提高宸國損失的壯勞力。


    幼帝還未繼位登基前,攝政王暫代天職,一連頒下數道詔令,其中一道便是:


    命宸國內年滿十六的女子,及早成親繁衍子嗣。


    若滿十八還未婚嫁者,將由官府強行婚配,違令者,滿門抄斬!


    溫梨不想被強行嫁人,但是下個月,她就滿十八了。


    所以她不得不趕緊找個如意郎君嫁人。


    這成了溫梨來到這個世界遇到的最難辦的棘手難題。


    現世裏別說談戀愛,她連個男朋友都沒有。


    這好不容易借屍還魂活了下來,現在卻要為嫁人發愁。


    煩人,頭疼得很。


    “爺爺,我準備好了,咱們出發吧。”


    山崖左邊一條小道上,一輛小驢車已經套好。


    溫梨笑盈盈走過去將自己的背簍放上去,熟練地爬上小驢車。


    “好,爺爺鎖一下門。”


    胥老將院門落鎖,駕著小驢車帶著她出發。


    路上看到村長帶著村裏的男丁們正在賣力修路,溫梨客氣與他們打招唿。


    村裏的人看到他們,也紛紛熱情問候。


    “今日胥老一同進城嗎?早去早迴,我們等你們接人平安歸家。”


    “哎,黃爺爺,黃叔,你們慢慢忙。”


    這次一同出示公告的,其實還有縣令大人下達的一項惠民之策。


    由縣令牽頭募集善款,凡是溪頭縣各大小商戶,自願出資為偏遠村落施財修繕道路的。


    根據捐贈銀錢數額,適當減免商稅、人頭稅等稅收,並出善人榜,來年能得縣令親手題牌匾。


    才幾日功夫,便募集了不少銀兩。


    水光村離縣城較遠,路又偏,薛縣令直接拍板,就從這個村子修起。


    水光村有幸成了第一個修繕道路的村落。


    村長黃有鬆高興得一早帶村裏的男人和半大小子們,到村口土地廟前放了兩長串鞭炮。


    村裏的路從官道一直要修到村子中間。


    溫梨家的小院子剛好也在修繕範圍內。


    說修就修,縣衙第二日就派了差爺下來監工。


    村裏的男丁,如肯來上工參與修路的,每人每日兩文錢,不包飯食。


    修的自己村裏的路,還有錢賺,村中男女老少大老爺們,隻要不是好吃懶做,紛紛出動。


    就連鄰邊的幾個村莊得此消息,也紛紛趕過來加入修路隊伍。


    所以今日去縣衙接人的,幾乎都是家中老嫗和婦人。


    這坑坑窪窪的泥子路,早就該修繕一番。


    不然一到下雨天,那真是無處落腳,滿路泥巴,鞋子和褲腳都不能幸免。


    溫梨坐在驢車上一路搖晃,上了官道,她從背簍裏掏出熱乎乎的包子遞給胥老,自己啃了一個。


    驢車慢悠悠行駛,一個多時辰才到達縣城。


    她等在城門口,胥老去拴馬車。


    出示路引後,他們入了城門直奔縣衙。


    可縣衙門口卻排起長隊,一眼望不到頭,全是來領人的。


    胥老口吐一口老煙,蹙著眉提議:


    “我們午後再來吧,人太多,先去忙別的。”


    溫梨也讚同:“好,那先陪您去藥鋪,我再去糧鋪買白麵。”


    “可能午後都不一定會少,再遲些也可以,咱們趕在天黑前過來領人迴家就好。”


    和林嬸她們告別,溫梨跟著胥老離開,林嬸她們則繼續排著長隊。


    經過縣衙後邊時,隱約能從裏麵傳來慶幸的歡唿聲和悲痛哀泣之聲。


    溫梨心中一緊,莫名有些傷感。


    胥老去馮家藥鋪換了一些藥材,趁著他老人家與馮先生交談之際。


    溫梨去隔壁的豬肉鋪割了兩刀肉,買了不少板油和排骨。


    又去糧鋪稱了十斤白麵,到鹽商那裏買了一些鹽,去集市逛了逛,還買了不少其他東西。


    等買完迴來找胥老,他老人家還在和馮先生談笑閑聊。


    也不知道說什麽有趣的事情,兩人時不時哈哈大笑恭維兩聲。


    溫梨搖頭退出來,與櫃麵上劈裏啪啦打著算盤的老板娘招唿一聲:


    “嬸嬸,我先把這些東西放您這裏,爺爺和馮先生還在聊,我再去書肆轉一圈。”


    “去吧去吧,一會兒給你抬進去放著。”


    老板娘笑著朝她揮手,手裏的算盤卻一刻都不停。


    “謝謝嬸嬸。”


    溫梨掏出背簍裏的一個大布包,放好東西就朝東邊的書肆跑去。


    看到她來,書肆老板娘陶娘子笑著將她迎進去。


    這書肆是一位秀才家的小娘子所開,她夫君是縣城白桐書院的教書先生。


    她憑著夫君的人脈和關係,開了這一間小小書肆。


    書肆不大,但各種書目應有盡有,大多都是謄抄的書籍。


    有不少學子在她這裏接抄書的活兒。


    溫梨也得了藥鋪老板娘的推薦才找到她的。


    陶娘子是個潑辣會武,還識些字的俏娘子,性格豪爽,隻比她大兩歲。


    溫梨將布包裏的東西交給她,靜靜等她看稿。


    陶棲咧著嘴角又偷瞄她好幾眼,每次看她畫,她都忍不住犯嘀咕和羞澀些許。


    一個未出閣的小丫頭,竟然懂這些東西?畫得還如此清晰大膽,真是活見鬼了。


    好歹也是現代女性,沒嚐過肉,還能沒看過豬跑?


    溫梨淡定自若,絲毫沒有羞恥之感。


    陶棲數了一下畫冊的張數,哈哈笑兩聲,轉身去給她取銀子。


    “下次大概什麽時候能再來交下一次畫稿?”


    溫梨朝她甜甜一笑,迴道:


    “可能要到年關才能來了,下個月收莊稼,作畫的時間不多。”


    陶棲笑嗔她一眼:“你要麽專門畫這個得了,可不比你種莊稼累死累活賺得少。”


    “那位客官每隔半個月就來問一次,巴不得你一次性都畫完,出價也高,你真不考慮一下?”


    說完遞給她兩吊錢。


    溫梨搖頭:“莊稼肯定不能棄的,再過兩年,我多賺點錢雇人幫我種。”


    “等忙完我會找時間抓緊畫,到年底這一冊應該是能畫完的。”


    “那就好,等全部畫完姐姐給你結剩下的銀子。”


    “畫紙這次要不要了?”


    溫梨將錢放進荷包裏,點頭答道:


    “要的,還有丹青也沒了,姐姐也給我拿些。”


    “行,那你等著,我上樓去給你取。”


    “你想看什麽書自己找。”


    “哎,謝謝陶姐姐。”


    溫梨等她去拿畫紙和丹青的功夫,挑了兩本遊記。


    等拿到東西,她與陶娘子告別後,又急匆匆跑迴藥鋪。


    瞬遂從縣衙出來,正準備去錢莊給主子取銀票,恍惚間好像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從身邊掠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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