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則鳴素來喜歡獨來獨往,身邊不需要奴仆。


    他迴到臥房,點亮燭燈,正想梳洗一番,敏銳地察覺到房裏的異樣。


    極快地掃視了一眼,繞過屏風,果然發現床榻上的被子隆起,裏麵竟躺了一個人。


    這還是楚則鳴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


    他倒也聽說過,那些世家大族裏慣有一些丫鬟會爬上主人的床,借此幻想飛上枝頭攀高枝。


    想到這種可能,楚則鳴厭惡地皺了皺眉。


    真是膽大包天的女人!


    楚則鳴朝著床榻上的人怒聲斥責:“滾!”


    被子下的人聽到他的斥聲似乎抖了抖,在裏麵悉悉索索地動了動,又靜止不動了。


    楚則鳴有些惱,忍著心裏的惡心走近,猛地掀開被子,怒目而視。


    卻在看清眼前的人時僵在原地。


    “薇兒!”


    “楚、楚哥哥……”尤薇抬起羞紅的小臉,怯生生地望著他。


    “你、你為何在這裏?”楚則鳴說話都開始結巴了。


    尤薇語出驚人:“我……我想跟楚哥哥一起睡覺。”


    楚則鳴腦子裏“轟”地一聲,什麽叫跟他一起睡覺?


    他深吸一口氣,竭力冷靜下來:“胡鬧!小月呢?她為何沒跟著你?”


    尤薇眼裏帶著不安,小聲道:“她睡著了,我偷偷出來的。”


    其實是她被弄暈了,明天早上就能起來。


    楚則鳴看著眼前的人兒,她緊張地攪著手指頭,正眼巴巴望著他,突然有點頭痛。


    此時她身上穿著軟薄的寢衣,或許因為太寬大了,一側衣領往下滑落,露出雪白的肩頭。


    顧不了那麽多,他急忙拿起被子將她蓋住。


    在床畔坐下,楚則鳴耐心地勸說:“薇兒,你要知道男女有別,女子隻能跟她的夫君同床共枕。”


    尤薇跟著坐起身,悄悄地把被子鬆開,望著男人的側臉軟聲開口:“我不要成親,我隻想跟楚哥哥在一起。”


    “不行,女子怎能不成親?”楚則鳴扭頭,目光再次落在她的肩頭,擰了擰眉,又將被子拉起,將她緊緊包在裏麵。


    “我誰也不嫁,就想永遠陪著楚哥哥!”尤薇撅著小嘴,忍不住提高了聲音,杏眸裏帶著一股倔強。


    楚則鳴甚至從她眼裏看出綿綿的情意。


    不可能,他肯定是眼花了。


    楚則鳴有些狼狽地移開視線,故意沉下臉,冷聲道:“薇兒!不準胡鬧!”


    他神色冷峻,目光落在前麵的屏風上,等著她乖乖主動認錯。


    然而許久都沒聽見她說話,突然,淺淺的抽泣聲傳來,他霍地扭頭看去。


    隻見尤薇垂著眼眸,默默地流著淚,早已哭花了臉,似乎怕發出聲音,她死死咬著唇瓣。


    楚則鳴心中一抽,所有的堅持瞬間崩塌。


    手足無措地伸出手臂,將她抱在懷裏,輕拍著後背軟聲哄道:“乖,不哭……不哭了……”


    “你、你兇我!”尤薇的小臉貼在他懷裏,悶悶地控訴道。


    “抱歉,下次不會了。”他無奈地道。


    她是水做的嗎?說一句就哭,下次他哪裏還敢。


    在軍營裏訓得都是臉皮厚的糙漢子,誰會罵一句就哭呢?


    尤薇揚起小臉,淚汪汪的水眸望著他,繼續哽咽著說道:“我、我隻是害怕……明日起床楚哥哥就不見了……”


    楚則鳴一怔,感覺心髒被重重擊了一拳,沒想到她的心底會如此不安。


    這八年她又是如何撐過來的?


    這次確實是他有欠考慮,今日是她迴來的第一晚,他得給她時間慢慢適應。


    “薇兒。”他輕輕抹去她眼角的淚痕,低聲道,“我保證,明日楚哥哥一定還在,你起床就能看見我。”


    “我不信。”她癟了癟嘴,柳眉緊蹙,“以前你也說過很快迴來接我……我等啊等,等了好久,結果卻等了八年……”


    “她們都說楚哥哥不要我了……我、我也是這樣認為……”


    “是不是我太蠢笨了,是不是我不乖……你才不要我……”


    她喃喃說道,滾燙的淚珠再次滾落,掉在楚則鳴的大掌上。


    他仿佛被燙到般,手指微顫,無盡的內疚和憐惜充斥著酸澀的心口。


    因為從不帶帕子在身上,隻得拿衣袖幫她擦拭不斷掉落的淚珠子。


    他一邊擦一邊凝眉想辦法,最後還是妥協後退了一步。


    “薇兒,這床給你睡,楚哥哥就在旁邊打地鋪陪著你,可好?”


    此時正是夏末時節,天氣還有點炎熱,睡地上正好涼快。


    尤薇想了想,不能把人逼得太緊,於是乖巧地點了點頭:“不準偷偷離開。”


    被說中的楚則鳴掩飾地輕咳一聲。


    他確實想趁她睡著偷偷離開,讓小月過來守著她。


    “好。”他隻得應下,“你躺下先睡,我收拾一下。”


    尤薇聽話地在床上躺了下來,蓋上薄被子,然後側過身,水汪汪的眸子眨也不眨地盯著楚則鳴。


    盯得楚則鳴麵皮竟隱隱發熱。


    他快速洗漱了一番,又找出一張席子和薄毯子,在床榻前的空地上鋪上。


    轉頭見尤薇還睜著黑亮大眼看他,不由軟聲道:“睡吧,我把燈吹了。”


    “恩。”尤薇終於笑了,似乎放了心,閉上了眼。


    楚則鳴暗暗鬆了口氣,吹滅燭火,脫了黑色外袍躺下。


    漆黑的夜裏寂靜無聲,他側著身子,麵向床榻的方向,睡意全無,總覺得這一切都發展的不太對勁,可是又舍不得拒絕她。


    許久,楚則鳴總算醞釀了一絲睡意,迷迷糊糊之際,輕微的聲響立刻趕走了他的睡意。


    他的耳力極佳,已經聽出是床上的薇兒發出的聲音。


    她似乎起身下了地。


    來不及多想,楚則鳴立刻閉上眼,假裝睡著了,控製著唿吸變得平緩而規律。


    輕輕的腳步聲走近,在他身旁停了下來,就算看不見,他也能感覺到她的視線正落在自己身上。


    楚則鳴的心跳突然開始加快。


    在他的滿心疑惑中,感覺身上的毯子被小心掀開,一具溫熱的身體挨了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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